青年的眼中似是盈着一汪清澈的湖水,其内泛着风过而起的微微涟漪。
那双眼中涌动着热烈的感情,是年轻人一往无前又单纯炽热的火焰。
唐昭宁挑挑眉:来自法国的一见钟情?
不愧是你,法国。
看着面前年轻俊朗的青年,她的眼神从上到下将他一点点扫过。
棕发蓝眼,眼型略圆,有些猫儿眼。身形偏瘦,但是从骨相来看,再长大一点应该会是个修长的男人。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稚气……家境比较好的高中生?或者长得比较嫩的大学生?
也就是这种生活在蜜与奶中的愣头青才会不管不顾地往前莽了吧?
女人没刻意放出气场,只是普通的打量着。虽然她的目光没什么侵略性,但是显然让这个大胆求爱的青年更紧张了。蔷薇的粉红色从他脖颈处一路向上蔓延,直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通红的颜色。
法国人本来就大多高挑纤瘦、皮肤偏白。这也使这个青年脸上的红色更加明显。
女人睫毛轻颤,那只原本准备撑开伞的手微动。
青年一直在紧张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见状呼吸更加急促了,尽显青涩的一面。
唐昭宁看到青年这副样子,有些好笑:我有这么可怕?
非必要情况下我不会对无辜者动手。就算是组织里那些个总是在各种地方纠缠我的变态们我也没下过死手啊,顶多打得他们生不如死而已。这孩子可是头白白净净的小羊羔,我可不会对他这么粗暴。
她伸出一只手。那雪白腕上正挂着一只水润的墨绿玉镯,更显手腕纤细。
青年有些看呆了。后来发觉自己失礼,脸上又红了几分。
“玫瑰。”
“啊?”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抬头即见女人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不是说可能是我落下的玫瑰?”
她的嗓音微哑,但又很合这绵密的雨雾。
“不介意我看看他吧?”
女人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
——
女人纤长的指隔着绸布捻起花枝,欣赏着这朵明显是刚被折下的红玫瑰。花枝的末梢还带着草木的清苦香,与刚从室外被挪进来的微微冷气。
青年在她接过玫瑰后,就把手快速缩回身后绞紧。
刚才她捻起玫瑰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
一瞬间的微凉,但似乎又足够青年回味很久。
女人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从挺拔的枝干,到火红热烈的花瓣,再到其上点缀着的金箔。
片刻后,她佯作遗憾地将玫瑰递回。
“抱歉,他很美丽。”她垂下眉眼,低笑一声。
“但很可惜,这不是属于我的那枝玫瑰。”
青年“啊”了一声,情绪有点低落。不过他没接那枝玫瑰,而是问道。
“那可以请你收下这枝玫瑰吗?”
青年微微垂首,但很快又抬起头,一双澄澈如晴空的蓝眼睛看向眼前的陌生女士。他下一句话的声音稍微有点小,但是还是能让他面前的人听清。
“就当是作为陌生人送你的礼物,送一位旅人。”
你看上去很疲惫,希望这枝玫瑰能带给你一些好心情。
对上那双极干净的眼睛,唐昭宁轻叹一声。
“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恐怕没法照顾好他。”
她将玫瑰凑近唇边,在深红的花心处落下一吻,随即抬眸看向眼前的青年。
“我唯一能给他的,只有一个来自陌生旅人的吻。”
女人将青年的手拉起,把玫瑰的枝干放在他掌心。
“收好他吧,你会找到他的主人的。”
她转身撑开黑伞。在步入雨幕的前一秒,听到了来自后面稚嫩青年的声音。
“我的名字是阿尔芒!”他显然还是紧张,不过好了不少,“我是这家咖啡馆的店主!”
“如果哪天你累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青年喘了口气,目光坚定:“我不会搬走的!”
阿尔芒站在门口,看向雨幕中的那个人,眼神执着。他见那个人影似是向后挥了挥手,随后没入了沉沉的暮色与朦胧中。阿尔芒回到店里,将没能送出去的玫瑰插进吧台上一只白瓷瓶中。
许久,室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如梦觉醒的声音:“我找找永生花怎么做……”
——
咖啡馆的插曲没能在唐昭宁的心中掀起任何涟漪。
少年人的热情来的快去得也快,就像夏日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他们总会突然地迷恋上什么,但这热情会随着时间消散。
甚至才刚走出那条街,她就将这段记忆团一团塞进了角落,没留下一丝痕迹。
走进雨幕中的她,将身上的慵懒卸下,如匕首般危险的气息逐渐游荡而出。
她黑色的马丁靴踏在石板街道上,稍稍溅起一点水珠。步伐不紧不慢,似预备捕猎的黑狼。
耐心,傲慢,而危险。
她的眼中闪过一瞬兴奋的冷光,那是捕猎前必要的状态调动。
“朗姆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雨夜中,漆黑的越野车慢悠悠地驶离这条街道。它轮胎下碾过去的,是些许即将顺着雨水汇入地下管道的暗沉颜色。
那是从被碾碎的毒虫体内流淌出的汁液。
在昂热,这种事可太常见啦。等到天明时,自然会有清道夫来发现它,又上报它。最后,它将淹没于警局中数不尽的档案中,慢慢落尘直至被虫蛀鼠噬。
昂热本地的黑暗生物们不安地躁动了起来,似是发觉了有什么更大的暴雨将来到这片城市的上空。以绝对的雷霆与力量,碾碎她想碾碎的一切。
越野车中,一只素白的手按了下收音机上的几个按钮,车内便流淌起了四散飞舞的热烈音符。它曾来自某一架钢琴又或是某一张黑胶唱片,只是现在借由收音机的喉舌重新飞出。
那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
来自北国的乐声在巴黎的雨夜响起,随着越野车马达的轰鸣一路被沉默的雨声吞噬。
副驾驶上靠着一把黑伞。伞中银亮的刀刃上还带着余温,车座下黑色的棉布上散布着深深浅浅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从外面沾染上的雨露。
“我一直相信,从来没有什么完善至极的网络。每一个人都有弱点,就像每一张网都可以被撕出创口。”
“那么……就从昂热开始吧。”
她的脑海里已经寻找到了那只最适合连根拔起的钉子。在无数象征着人物行动路线的丝线中,有三十八条或轻或重的丝线有一个交汇的点。
而那个点……属于昂热的圣莱奥纳尔区。
——
法国分部的情况可真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唐昭宁的指尖点着光滑的座椅扶手,意味不明。
因为她是先从法国的政要们入手,又在分部有几枝已经长成毒草的藤蔓相应和。所以她很容易就发现了法国分部一些人的不对劲。或者说……她现在只能从中挑出一些对劲的。
卧底很正常,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战肯定绕不开卧底,官方来黑手党卧底,黑手党反过来又去官方卧底,卧卧底底无穷尽也。
但法国分部现在这个情况……唐昭宁抽抽嘴角:朗姆该不会是招不到人了所以把卧底们都提上来干活了吧?
在之前的情报显示中,不管是从效率还是效益上来看,唐昭君对法国分部的腐烂程度都已经有了一定认识——烂得要命。
无怪乎在各大分部中收益率连年倒数。
这地方现在的情况,用遍地卧底来形容真的毫不夸张:本土的CSIS、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M16、美国同行意大利同行俄罗斯同行甚至还有塞尔维亚同行的卧底……
柑曼怡陷入了沉思:真就筛子呗?
我是不是该庆幸出于卧底的谨慎他们还没互通消息?
而且最让人迷茫的当属这一点。
虽然朗姆在实际意义上掌控着法国,但法国分部需要一个听命于朗姆的负责人来干活。于是柑曼怡的目光便移向法国分部当前的负责人——Bowmore。
这位先生兢兢业业,专注于和同僚们勾心斗角你踩我我踩你仿佛宫斗剧扯头花,但同时对外手段雷厉风行,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法国分部的半边天,对每一个法国人都毫不手软。
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瓶非常纯正的酒精度非常高的烈酒。
在截获那条来自英国的消息之前,柑曼怡是这么想的。
Bowmore,波摩。是苏格兰威士忌的一种。
但是假酒。
其真实身份是来自M16的一瓶卧底。
好的现在我完全理解为什么这人在法国的黑手党旗下如此如鱼得水甚至比黑手党还黑手党了。
所以英法不对付到底是不是谣言?看波摩这样子,不太像。
当然另一个问题让柑曼怡深感疑惑:法国人你们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会让M16在你们自己的地盘上干掉你们自家人成为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啊!
又不是日本,英美俄法德意随便来一个都可以踩他一脚。你们法兰西人的傲慢去哪了啊!
唐昭宁本身对卧底没什么想法。毕竟比起法国分部那些个不是很忠诚,只是扒着自家产业吸血的混子杂鱼而言,卧底们单就能力来说,很好用。
所以在圣莱奥纳尔区的行动,至少从立场上而言,可以用上一些卧底。
而追捕朗姆这种事不管交给哪个卧底她都不放心,所以柑曼怡决定将两个任务分开,通过制造情报差将双方隔离,避免即将到手的人头被卧底摘了桃子。
看着某瓶换了身西装,也没有卧底任务,就直接走进法国政府属下CSIS办公大楼的法国分部中层干部……
好吧这不是个什么大角色,我只能隐约记得这位是波本威士忌的一种。
这瓶威士忌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军警的地盘,并且在里面工作了很久。
好吧,至少能确定这位确确实实就是卧底,虽然我并不需要这种仿佛政府脑子进水一般的操作来辅助我判定。
这样真的让人很没成就感。
唐昭宁默默地将这瓶不知名的波本威士忌列入了即将被她调用的行动组名单里。
而在另一份被标红的卧底名单里,已经整整齐齐列了一大排威士忌。
虽然其中也混入了一瓶白兰地和一瓶朗姆,但更多的还是漫山遍野的威士忌。
我知道威士忌是新吸收进来的外来户所以忠诚度很难保证,但卧底数量多到这个程度已经快到某种玄学的地步了吧!
所以为什么又是威士忌?
一瓶白兰地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让正在卧底中的卧底回政府办公楼上班是很离谱,但大家先别急着骂我。
看看73原著!(大喇叭)
我这里酒厂的体系自己新设定过了,会不会被原著背刺已经无所谓了。自从上次重开前我写到新兰初遇发糖时73老贼给我来了个大逼斗后,我就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