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萧瑟,空气中夹杂着湿气,吹在身上黏糊糊的,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烦躁起来。
谢霄脱下外套给程佳韵披上,转头对黄粱说:“黄粱,亦安姐之前不是留了秀场负责人的电话?你找她要一个。”
“行。”黄粱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提前跟物业交代一声,待会儿警察来了也好直接调监控取证。
程佳韵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仰头看着谢霄半晌,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你低一点。”程佳韵踮起脚尖,凑近去看他的脸,隐隐看见他左侧脸颊有一道红印。“你的脸怎么了?”
谢霄这才想起刚才挨了贺晨一巴掌的事。
今晚的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他根本没时间处理。那道红痕估计还未消褪,所以才会被她一眼注意到。
此刻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早已褪去,回去冰敷一下,没准儿明早就消了。
谢霄不想让程佳韵担心,轻握她的手说:“没事,有点过敏。”
“过敏?”程佳韵当然没这么好糊弄,“谢霄,你觉着我好忽悠是吗?成心让我担心你是不是?”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警笛声,不出三分钟,警车在路边停下,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从车上下来。
“先别说这个了,晚点再跟你解释。”谢霄撂下这句话,跑去同警察交涉。
大致了解情况后,民警找物业方调取了监控录像,又带着几人一同回到派出所做笔录。
一趟折腾下来,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十一点多。
程佳韵心急火燎地上车,对驾驶座上的黄粱说:“待会儿先去趟D.K商场。”
“去那边做什么?”谢霄不解。
程佳韵:“要去取一样东西。”
-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路边停下,程佳韵推开车门,目标明确,直奔商场一楼的蛋糕店。
谢霄跟着下车,思忖几秒,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来意。
谢霄站在店外静静等候,隔着氲出薄薄雾气的玻璃,隐约能够看见店内那道模糊的轮廓。
香气四溢的蛋糕店里,女店员将蛋糕从冷冻柜里取出装盒,又递给程佳韵一张卡片和一支笔:“可以写下生日祝福哦。”
“谢谢。”程佳韵冲店员笑了笑,对着那张卡片思索几秒,提笔写下长长一串文字。
从蛋糕店出来,程佳韵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之前藏着的心事终于放下,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见她过来,谢霄上前迎了几步,还未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便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凑到他耳边说道:“谢霄,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他神情变得柔软,伸手接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网上看到的。”程佳韵说,“要不是粉丝团里有生日应援,我大概还不知道你今天生日呢。”
谢霄瞬间捕捉到这一信息:“你还加了我的粉丝团?”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程佳韵急忙否认,“我才没有!”
看她慌张脸红的模样,谢霄不再提这茬儿,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俯身吻在她额角:“谢谢我的宝贝,今天是我这几年来过得最开心也是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蛋糕盒上,发现上面用肉色丝带绑着一张生日贺卡。
打开看了看,卡片上是一排小巧隽秀的字迹:
「愿我所爱之人,未来之路光明绚烂,所到之地处处掌声,鲜花遍野。」
回忆起刚才站在蛋糕店外,他隔着朦胧的玻璃,看见那个认真思索许久后埋头一笔一划地写下生日祝福的身影。
眼眶好像有点湿润了,他抬手假装不经意地揉了下眼角,抬起头,却见她认真注视着自己,唇角嗜着淡淡笑意。
“怎么了?”他问。
程佳韵摇摇头,忽然感慨:“二十五岁。真年轻,还是个小朋友呢。”
谢霄捏了把她的脸,眼神宠溺:“你在我眼里也是小朋友。”
商场外侧的广告牌忽地一盏接一盏地黯淡下去,程佳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1:50。
“只剩十分钟了。”她拆开包装袋,取出随蛋糕附赠的打火机和蜡烛,“要赶紧许愿,吹蜡烛。”
谢霄摁住她的手,提议:“回家再吹吧,这里风大太,不方便。”
然而程佳韵态度强硬:“不行,还有十分钟就十二点了,你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他无奈笑笑,不再阻止。
细想想,貌似女孩子都挺在意仪式感。
程佳韵将蜡烛插在蛋糕上,用手护着打火机上小小的火苗,所幸一次成功,蜡烛瞬间被点燃。
谢霄手捧着蛋糕,烛光掩映下,他的皮肤呈现出暖黄色,荧荧烛火倒映在他瞳中,形成星辰般细小的光点。烛影晃动一分,眼中的星光便摇曳一分。
在程佳韵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闭上眼,耳边传来她轻柔的声音:“许满三个愿望喔。”
约摸半分钟的样子,他睁开眼看她,眸中涌动着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许好愿了?”程佳韵问。
“嗯。”谢霄点点头说,“我许了两个愿望,剩下一个分给你。”
程佳韵没跟他客气,思考了下:“那就……我想要个大明星的亲笔签名。”
谢霄觉得哪里怪怪的:“这算什么愿望?换一个。”
这次她没思考,脱口而出:“那就希望我男朋友一直健康快乐,事业蒸蒸日上,永远做自己热爱的事。”
谢霄垂眸看她,唇角笑意温存。他将蛋糕装进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恢复原样,随后拥她入怀:
“宝贝,谢谢你。”
-
回到公寓已经很晚,谢霄把蛋糕搁进冰箱冷藏,再转身,见程佳韵一声不吭地站他身后。
“怎么了?”
程佳韵:“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只有一个蛋糕?”
听她这么说,谢霄才注意到她双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的,一看就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一把揽过她的腰,笑问:“你还有礼物要给我?”
“嗯。”程佳韵不再卖关子,亮出手中的信封。
“Surprise!”
她把墨蓝色信封塞进谢霄手中,随后踮起脚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嗓音腻歪:“这个才是真正的礼物。”
谢霄被勾起好奇,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张《末日悬梯》的话剧巡回演出门票。
他眸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程佳韵今天着实给了他太多惊喜,谢霄甚至有种不真实感,感觉脚底变得虚浮。
“之前看过一本叫做《绘尚》的杂志,里面有一则关于你的访谈。”程佳韵细细回忆,“是你自己说的呀,你很喜欢《末日悬梯》这本小说,但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这部小说改编的话剧。”
“现在《末日悬梯》的巡回演出又重新启动了,下一站刚好就在京州。”她调出手机日历,上下划拉着,“嗯……我算过了,你的剧22号杀青,话剧的场次是25号,正好两张票,到时候你就可以跟黄粱一块儿去看。”
“我跟黄粱?”谢霄挑眉,忽地笑出声。
“对呀,你跟黄粱。”程佳韵表情认真,“你们好不容易等到杀青,可以休息半个月,一起去吧。”
“成。”谢霄垂眸看她,目光缱绻,宽大的手掌在她脸颊抚了抚,随后低头,轻轻吻在她纤长的眼睫, “程佳韵,谢谢你。”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
程佳韵原是想瘫在沙发上放空一会儿,所以让谢霄先去洗澡。
谁知在客厅独自待了片刻,思绪一旦放空,晚上在秀场时赵骥成拉扯她的画面便再一次窜进脑海。
她坐直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噤。
浴室里,谢霄刚脱下贴身的衬衣,忽然传来叩门声。
“谢霄……”程佳韵低声唤她,听起来,声音有些委屈。
他拉开门,果然见程佳韵站在门外。
“怎么了?”
程佳韵一抬头就看见他赤.裸着的上半身,耳朵加速变红。
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年轻精壮的身躯和紧实的肌肉线条撞入她的视线,再往上看,是那张无比精致的脸。
黝黑的眸子盯着她,眼中透出担忧。
“那什么……我想进来。”说着,她便灵巧地弯下身,从他胳膊下的缝隙钻进去,动作极快。谢霄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她继续说,“外面冷。”
“……”谢霄无奈,“那我出去,你先洗?”
程佳韵一时谦让起来:“还是你先吧。”
……
程佳韵也不知情况为什么会再次演变成这样。
浴室里,谢霄无比认真地吻她。一开始是温柔细腻的吻,后来逐渐变得热烈,唇舌碰撞交缠着,连呼吸也变得紊乱。
结束这一吻,程佳韵伏在他胸口,浅浅呼吸着。谢霄弯身捡起她掉落下来的耳环,放进她掌心,吻了下她滚烫的耳廓:“宝宝,你先出去?”
程佳韵依旧不情不愿。
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呆在客厅,就想和他待在一起。
“喔,那你洗嘛,我就在这里坐着。”程佳韵后退一步,坐在马桶盖上,“我又不看你,我就坐在这儿。”
“你坐在这里,淋湿了会感冒。”
“我不会的……”
谢霄无奈。赶不走这人,只能言语威胁:“程佳韵,你是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听他这么说,程佳韵耳畔的温度灼升,却偏要倔强地抬头看他,嘴硬道:“你敢吗?”
两人僵持一番,程佳韵依旧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谢霄显然有些窝火,闭了闭眼,虎口捏住她的下巴,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炙热的吻在她唇畔落下,逐渐深入唇舌,意乱情迷中,程佳韵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纽扣被一颗颗解开,衣领从雪白的肩膀滑落。他的吻也顺势而下。
滚烫的手掌抚过一寸寸肌肤,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温热。程佳韵觉得喉咙很痒,又有些干涩,却被那个人的唇舌堵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注意到她呼吸急促,谢霄微微松开她,鼻尖抵在她额头:“要不要?”
程佳韵声音微颤:“不要。”
“怎么,想挑个好日子?”
“好你个头!”
话音刚落,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倏然振动起来。谢霄伸手去够,看了眼,递给怀中的人:“电话。”
程佳韵低眸一看,是江喻宁打来的。
真会挑时候。
“我出去接。”她起身,拔腿就逃,结果被身后的人箍着腰拽回来:“不是想跟我待在一起吗?就在这里接。”
“……”电话已经响了太久,程佳韵不好再耽误下去,咬着牙摁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江喻宁沉默了会儿,狐疑道:“你声音怎么这么……不同寻常?”
“我哪有。”
“你谢霄在一起?”
“嗯。”
江喻宁脑中浮现出不可描述的画面,捂住嘴半晌,惊诧地问:“你们……do了?”
“do你个头啊!”程佳韵忍不住爆粗,“江喻宁,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蛙趣,姐妹,趁这个机会赶紧do啊,大do特do!和男明星诶,我告诉你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况谢霄现在身价翻倍……”
“你有病啊?挂了!”程佳韵不敢再聊下去,果断挂了电话。
谢霄虽然没听全,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轻嗤一声,唇角的笑容不可名状:“看来你们平时没少聊我?”
“你放开我。”程佳韵瞪他。
奈何谢霄就是不松手:“不许走。”他把她重新扯进怀里,手一收,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贴近,“程佳韵,你自己数数,你都撩拨我多少次了?”
程佳韵的心快要跳出来,忽然有种今晚会被吃干抹净的感觉。
好在最后终是虚惊一场,两个人半推半就地一起洗了澡。过后谢霄一点点帮她擦干身体,又抱她上床,轻手轻脚地帮她把睡衣换上,耐心帮她把头发吹干。
做完这一切,程佳韵已经累得眼睛睁不开。陷入柔软床垫的一瞬,她舒服得在那个人的胸口蹭了蹭。
谢霄帮她盖好被子,在她唇瓣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睡觉。”
明明很困,程佳韵却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
随后便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谢霄一向睡眠浅,感觉到被窝里的人频繁翻身,他睁开疲惫的眼,起身把床头灯摁开:“怎么不睡了?”
程佳韵脑中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在浴室时的画面,纠结了一阵,问道:“都做到那一步了,澡也一起洗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闻言,谢霄笑问:“程佳韵,刚才是谁哭着喊着说不要?”
“是我,行了吧。那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别听我的?”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她翻了个身,面对他,纠结一阵后还是决定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其实刚才在浴室,我不是故意撩拨你来着。我只是觉得有点后怕,不想一个人待在卧室。”
谢霄知道她口中的“后怕”指的是什么。
昨晚在派出所做笔录时,他听见程佳韵对警察的描述是,赵骥成已经连续骚扰了她好几天,今天更是对她言语羞辱、动手动脚。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他,显然是不想让他担心。
想到这里,谢霄忽地心疼,侧身去抱她,把她紧紧搂进怀里:“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
程佳韵吸了吸鼻子,把脑袋往他胸口贴,轻声嗫嚅着:“挺丢人的。”
“哪里丢人了?”谢霄低头看她,认真地说,“程佳韵,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嗯。”程佳韵点点头,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谢霄,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跟你……那什么。所以,如果你想的话……”
听她这么说,谢霄怔然,随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动作很轻:“你放心,在我不能保证给你绝对的安全感和你想要的生活之前,绝不会做到那一步。”
程佳韵终是红了眼眶,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嗯?”谢霄走神了一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程佳韵摇摇头,“没什么。”
“睡吧,我看着你睡。”谢霄说,“放心,以后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
第二天,程佳韵依旧没能早起。
她醒来时是七点半,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早已没了人影。
洗漱完毕,路过饭厅时,程佳韵意外地看见桌上摆着早餐,装着牛奶的玻璃杯下面压着两张字条:
「给你弄了早餐,你起床后记得加热一下再吃。」
「可以直接开我的车去上班,车钥匙在玄关柜子里。」
程佳韵把纸条对折收好,塞进衣兜里,转身去热牛奶。
今日又降温了,出门时有些冷,程佳韵又折回去拿了几个暖宝宝贴随身带着。
开车经过中心商场,等红灯的间隙,程佳韵不经意地朝窗外瞥了眼,忽然注意到商场外的巨幅品牌海报上,那张线条流畅、冷峻漠然的脸。
笑意爬上唇角和眉梢,她忽地眼眶酸涩,对着海报上那人轻声说道:
“你好呀,二十五岁的谢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