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宛心中警铃大作，迈开腿往回狂奔。

一路上，城中老百姓拖家带口往西城门而去，试图在北邕围城前出逃。

她避开层层人潮，来到大门紧闭的客栈前，谨慎地左右查探一番，抬手敲门。

乍地，门从内岔开一条细缝，杜仲透过细缝瞥一眼，见是她来，退后几步放她进屋。

成宛进得屋里，反手栓上门。

客栈里，小叶子坐在长条木椅上举起小手狂挥，“娘亲，娘亲！”

成宛大步走去，抱起面前温软的女儿，小叶子主动贴上她的脸颊，揉揉惺忪睡眼，“娘亲，你刚刚去哪儿了?”

成宛温柔地笑笑，从兜里掏出纸包递过去，“娘亲出去四处看看，去给乖乖们买糯米糍。”

“娘亲，外面的人在干什么呢？”小叶子探头探脑。

成宛矮身，捏捏小叶子粉嫩的脸颊，“没大事，小叶子不是心心念念糯米糍么，娘亲给你买来了，快吃吃看！”

小叶子打开纸包，将糯米糍一分为二，拿起一半咀嚼，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像个白胖的福娃娃，“哥哥，你也吃。”

大橙子接过，目光仍落在成宛身上，“娘亲，发生什么事？”

成宛与杜仲对视一眼，牵住大橙子的手，“没事，娘亲要出去一趟，你带着妹妹和爷爷在客栈里等娘亲，好不好？”

大橙子眨眨杏眼，抿直唇，“我与娘亲一块去。”

“唔…我也要。”小叶子吃完拍拍手，微微眯起的凤眼中满是餮足，食物塞满嘴咕哝。

杜仲道：“橙子，你带叶子去楼上厢房玩会儿，等会爷爷和你娘亲再上来陪你们。”

小叶子蹦蹦跳跳地上楼去，只有大橙子走出几步又猛地扎入她怀中。

“娘亲，他们会打进来么?”

成宛一愣，搂紧他，“不会的，娘亲答应你，不会的。”

大橙子走后，杜仲平静的神色出现一丝皲裂，眸光闪现一丝惊惶，“北邕兵为何来得如此快，不是说还有几日?”

“如今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杜老头，你带着孩子呆在这，不要乱跑。我去城楼查探敌情。”成宛忙不迭拔步离去。

杜仲三步当两步赶上她的步伐，“丫头，你不能去，青阳守军自会有处置法子，不如你与我们一起守在这客栈里避避风头。”

成宛无奈地合上眼，“若是真能避过这次风头便好了。”

杜仲语气顿住，“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方才在街上听说，这青阳知县昨日趁夜潜逃。不瞒你说，我在来时路上遇到一些事。”成宛转过身，对上杜仲困惑的目光。

“什么?！”杜仲瞳孔震动，困惑的目光变为恐慌。

“杜老头，你可知为何大独山周边村庄对上北邕兵毫无还手之力?”

“不是青阳迟迟不派军前来?”

“若只是上头的人不派守军前去那么简单就好了。”

杜仲登时大惊，“丫头，你是说，难成真派了守军?”

“不仅派了守军，那些守军还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一直待在张家村附近的树林里。”成宛接下话头。

“这……”杜仲惊骇的神色变为恐惧。

“青阳治军不严，大敌当前，贪生怕死居然蔚然成风。”成宛目光凝重，“杜老头，我得去看看青阳守军的底细，不然整个青阳危在旦夕。”

“丫头……北邕兵还未到。”杜仲眸中浮现挣扎。

成宛果断摇头，“杜老头，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一走了之。”

杜仲颔首，“丫头，你去，我们在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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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守军分为步兵、骑兵、车兵。

百姓忙着逃窜，守军的队形也冲得四散。依阿爹生前制定的军制，一支车兵和一支骑兵当并为一营。

如今，这群守军个个目光涣散紧张，甚至绝望，还未出阵便有了种从内溃散的趋势。

一路向城池行进的步兵队伍中有人窃窃私语。

“老弟，殷知县都跑没影了，你说咱们这仗能打赢么？”一人问。

“不打还能怎么办？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况且李参将和徐守备不是还在么？”另一人说。

“听说徐守备也跑了。”又有一人插话。

“什么，那可怎么办？那咱们……唉，只能听天由命！”

步兵快速移动到城池上的城堞里，取下背上的合力弓，放下箭筒，抽出箭矢，张弓搭箭。

整顿完毕后沉静待敌。

气氛过于凝滞，不少人手心里生出汗津。

这时，有人低声：“小子，你是哪位，怎么没见过你？”

众人的目光被尽数移到一处，那士兵身量矮小，身材瘦弱，长相极其平庸，却目光如炬般望向远处，颇为自信。

问题一出，那瘦弱士兵不发一言。

旁人只道，“怕不是个哑巴，得了，大敌当前，还管这么多做什么？兄弟，听哥们一句劝，待会儿不行就别硬撑，逃跑时腿脚利索点。战场可比不上过家家，待会儿能没人救你。”

众人皆哈哈大笑。

成宛并不在意，只是暗想，也不知这姓李的参将是何许人也。

不一会儿，如雷般轰鸣欲划破天际，炸裂大地。远处，一股大军犹排山倒海之势破风而来。

鲜红的旌旗张扬地迎风飘摇，明亮的战甲发出渗人的寒光，一柄柄弯刀整齐划一地刺破长空。马蹄声声，震起扬尘片片，于漫天黄沙中摄人心魄、毛骨生寒。

倏忽，马蹄声止。

为首那位，圆脸庞，横眉吊眼，下巴蓄黑色长髯，头戴玛瑙帽顶钹笠帽，帽带由宝石和木珠串成，帽后有披幅垂布，身着靛蓝窄袖深衣，下穿蓝底织布锦裤，外罩一件黑色狐裘，脚踏短靴，手执一柄尺寸非常的弯刀。

提起弯刀直指城楼，一开口，气势雄壮，“尔等小儿，出城迎战！”

“城外何人，报上名来。”城楼上亦有一洪亮浑厚的男声应道，这男子战甲覆身，剑眉星目，目光炯炯，好一个威武。

“哈哈哈哈哈哈……姓李的，你不配知吾的名字，少废话，快快派高人出城一战。”

“李参将，这厮当真无礼，让属下出城迎战一番。”李姓参将身边有一位千总装扮的人义愤填膺。

“吾不与你相战，无知小儿，不足为惧，吾要战那最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