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彦脸上仍旧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还有些微肿,可见当初兜头暴打他的人,与他颇有些仇怨。
宋子彦用探究的目光盯她半晌,启唇:“你怎知我会答应你?”
言罢,目光逼向一旁的顾柏舟,须臾又转回来与她对视。
“你应该也有所怀疑,你阿爹之死与宫里之事是否有关。”她语气微顿,睨一眼顾柏舟。
顾柏舟笑得人畜无害。
虽说他与她在顾千羽一事上达成共识,可接下来要说的话毕竟涉及宫闱,她必须在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再次试探一番他的态度。
顾柏舟慵懒地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旁若无人,笑意盈盈地看她:“宫里我活得不如意,如今我已是江家人,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她扒拉掉肩上的手,将视线移回到宋子彦:“这下你该放心了?你若还不放心,就权当他只是赏心悦目的古董花瓶。”
刚才扒拉掉的手,从肩掉到腰间,紧搂着。
“你做什么?”她抽空侧眸,小声拉扯顾柏舟的手,恶狠狠地用气声威胁:“你再动手动脚我就真打人了!”
即便声音小,可宋子彦是个常年习武的,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刚想侧过视线,又撞上顾柏舟志在必得且...略带挑衅的目光。
七皇子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柏舟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娇嗔的女子,学着她的语气,恶狠狠又含有些宠溺地小声说:“打人不对,不能打人。”
他的手又从她的腰间转战到她的耳垂上,细长的手指揉捏一下耳垂,一阵温热与酥麻交织着席卷至天灵盖。
江晚岑察觉到宋子彦疑惑的目光,连忙将顾柏舟拉到一边。
她好不容易抑制住轻颤,啪地一声脆响,恼羞成怒地拍开他的右手,咬牙切齿:“你是狗么,这么喜欢招人?”
顾柏舟自从与她坦白从宽,便开始不当人,不是说荤话就是喜欢招惹她。
他手生得白皙,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她一巴掌下去,手背上隐隐浮现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他耸耸肩,捂住白皙的手,有意无意露出那个泛红的巴掌印,委屈皱眉:“狗摇摇尾巴,向主人撒撒娇,主人还知道疼爱疼爱它。我呢?”
江晚岑目瞪口呆,手指震惊得直颤抖,又不敢伸出手来指着他骂,怕忍不住一个大嘴巴子招呼上去。那么完美无瑕、女娲亲手捏造的天物,留个巴掌印还是不太好。
她又羞又怒:“你怎么能不能少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顾柏舟眼睛湿润,似有水光:“那你能不能多说些我爱听的话?”
她无奈道:“你少说些我不爱听的,我自然对你表现正常。”
顾柏舟倔强道:“你多说些我爱听的,我自然也对你表现正常。”
“你学学人家宋子彦,人家那多正常,坐如钟站如松,没你这么多幺蛾子!”
眼前女子话中多出几分控诉,顾柏舟愈发委屈,只是眼底余光望向不远处那个男子时透出一丝狠厉。
宋子彦冷不丁与顾柏舟对视,心底不知为何一寒,飞速移开视线。
江晚岑顺着顾柏舟的目光回头望去,又扭头过来轻声训诫:“看看,别人那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摸!”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顾柏舟回神,面露轻蔑:“那又如何,就当如岑儿所说,他有的我没有。可我有的,他也未必有。”
江晚岑被他绕进去,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脑袋一歪,荒唐地笑问:“你有什么?”
顾柏舟对她撩撩眼尾,粲然一笑:“美貌。”
男子眼形完美,浓卷的睫毛往上翘,双眸清浅澄澈,如浸在冰雪中的琉璃。笑时,只轻轻一眨眼便漾开潋滟的波纹,有一种高冷谪仙被拉入尘世的蛊惑刺激感。
她忽地感到有些挫败,也不知跟他较真个什么劲儿。
毕竟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不再多言,扭头走向宋子彦。
宋子彦见她终于前来,莫名更加端起一种公事公办的架势。
方才七皇子看他那眼神,他心里有数。
她指着顾柏舟对他道:“现在将他视为空气。”
宋子彦不接口,只问:“郡主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也需查明家父一案,期间若有不便还请郡主适时伸出援手。”
“没问题。”她忽而想打什么,双眼微眯试探:“若真相是宫中大人物所为,你当何如?”
宋子彦见她面色严肃,飞快反问:“如果郡主得知长宁侯一事也与宫中大人物有关,又当何如?”
江晚岑遽然笑出声,双手背在身后,探身向前,稍稍靠近宋子彦:“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难道宋千户是菩萨心肠?这么多年来本郡主可没听说过锦衣卫有吃斋成佛的,最终不落个野狗啃尸的下场都算不错。”
顾柏舟在她与宋子彦说话期间,不是站在宋子彦身边盯着她看,就是站在她身边盯着宋子彦看。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臭毛病。
不过她暂时没工夫去呵斥他,只是时不时动手将他推远些。
宋子彦唰地退后一大步:“属下只是在想郡主莫非有那种本钱和胆识?”
“宋千户当初参我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她退后一步,笑着揶揄:“不管你信或不信,我自有我的法子。既然我们双方各有所求,话是不是也该挑明了说?”
“我且问你,若到时我真要找宫中那位的麻烦,你拦还是不拦?”她收敛脸上的笑意。
对面女子瞬间冷脸,身上的气场由刚才的圆滑轻慢变成如今深不可测,眼神中隐约泄出一种威压的霸气。
宋子彦心中有所震撼,不知何处而起的寒意令他有些谨慎。
“规制不可不遵循,意外也不可能不发生。”他一板一眼道。
她忽而笑出声,在他人看来,笑得花枝乱颤。
“宋千户,你真是好好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直说,作甚讲得这么寒暄。哎呀我这脑袋瓜自从去了云泽山果然大有长进!”
她一把拉过站在宋子彦身边观察她的顾柏舟,语带调侃大声问:“夫君,你听到刚才宋千户说的了吧?”
顾柏舟眼看着一喜,乖巧地点点头:“宋千户刚才说愿意合谋。”
江晚岑拍拍他的肩头,投去赞赏的眼光。
嫁个夫君还是有点用处。
宋子彦望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先是一惊后心中轻叹:建京的传言也不知是从哪而来,这两人哪里是什么饭桶废物。
宋子彦现在都怀疑当初的自己到底怎么看出江晚岑骄奢无道的,不知是他缺了些心眼还是她伪装得太好。
江晚岑见事情已了,大步朝外走:“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不用送。”
他拱手道:“郡主,府上准备些许饭菜,可用过午膳后再回。”
她扬扬手:“不必,眼不见为净,到时你又看我哪里不乐意,去皇上面前参我。还有,管好你的弟弟。”
“郡主,家弟其实是被佣人蛊惑才——”
她摇摇头:“你心里有数即可,与我无关,我不在意。”
宋子彦认真问:“郡主不怕此佣人与长宁侯有关?”
“这是你们宋府的家事。宋千户,不要再试探我的能耐。”
宋子彦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宋府很广大,她绕路绕得有些晕,走到一条岔路口,左右两条路不知往哪边走。
她叹息:“早知刚才不那么潇洒。”
顾柏舟将她往右边拉,笑眯眯:“这条。”
他脸上自刚才起一直洋溢着笑容,弄得她怪不自在。
“你怎么知道是这条,要是绕了远路怎么办?”
“绕了远路,你打我。”
她目光一滞,这家伙还记着呢,真小气。
顾柏舟眼神锁住她,神态悠悠:“岑儿定在想我真小气,这会儿还记在心上,可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她心思被说中,眼神飘向远处,哼一声。
倏地,后方不知从哪跑来一个孩子,撞到她腿弯处,往后摔了个屁股墩儿。
她回身看去,那孩子面目有些熟悉。细细思索,原来寿宴那天见过,是宋子彦的弟弟,林萧的长子宋子诚。
那天她便觉得这孩子鬼精鬼精,可不,宋子诚坐在地上,眼眶里刹那间蓄满泪水,小嘴瘪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睛一刻也不眨地观她眼色,眼看她丝毫不动容,下一秒快要张嘴嗷嗷出声。
“闭嘴。”她凶道:“臭小孩,是你撞了我自己摔倒的,有什么好哭?自己摔倒自己爬起来即可,你这娇气样儿,难怪有佣人唬你去给你娘下毒。要不是你哥给你顶着,你得去坐大牢。坐大牢,知道吗?”
宋子诚登时不哭,脸色煞白,眼神往四周左右瞟,确认无其他人后依旧惶恐不安,两只小手绞在一起。
宋子彦从远处走来,“阿诚。”
宋子诚屁颠屁颠爬起来,红着眼跑到宋子彦身边诉苦。
“看好你弟弟,不然哪天捅出大篓子。”她朝宋子彦撇撇嘴,又朝宋子诚张牙舞爪道:“下次走路不好好走,我就把你烤成小娃干。”
宋子诚慌忙埋头躲到宋子彦怀中。
顾柏舟搂着她继续往前走,笑道:“和个小孩子置什么气,要生气和我生气。”
“滚,把你的鸡爪子拿开。”她警告说。
“要是鸡爪,那我也是最精致的鸡爪。”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来到锦衣卫大狱,有了上次入狱的事,督捕房那一胖一瘦两狱吏很快把她恭恭敬敬地放进大狱,还特意给她准备一盏煤油灯。
她提着那盏灯,走近凌显的牢房。
几日不见,凌显愈发沧桑,见到她的第一面,声音沙哑道:“最后那块牙牌你拿到了?”
江晚岑瞳孔猛缩:“您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子:我站在情敌一侧观察对面的娘子,娘子的眼神非常清白,我放心了!
我站在娘子一侧观察情敌,这狗东西肉眼可见地有点紧张,嘶~
岑岑子:给我奏凯!
舟舟子:娘子我要当个电灯泡充分地照亮你们,贴贴!
宋子彦:我只是你们爱情play中的一part!蜜里调油剂plus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