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达成共识后,江晚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还好后院没有失火。
她起身走到内室,惊奇地发现浴桶中热气腾腾,不禁喟叹:多一个朋友终归比多一个敌人好啊!
雾中在空中弥漫,氤氲出一个虚幻的世界。
热水轻抚全身,捎走整日的奔波疲劳,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散开,让人身体逐渐瘫软放松,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淅淅索索声。
她闭着眼下意识道:“丁香,这里不用添热水,你去歇着......吧!”
“吧”字尾音一顿,她蓦然睁开双眼。
丁香还在参生堂杜仲那儿养着。
热气蕴满室内,她倏然回首,眼睛瞪得更大。
男子满身潮红,上身赤果,乌发垂在身后,略显凌乱的发梢湿漉漉,水珠沿着修长的颈项一路向下蔓延,上半身没有丝毫赘余,肌肉纹理结实甚至小手臂处青筋突起虬结。他的肤色呈蜜色,平添一份野性。
宽腰窄肩,晶莹剔透的水珠逐渐沿腹部肌肉向下,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即便下面穿着松松垮垮的裤子也还是不由得让人想一探究竟。
她本能地喉头滚动,眼神不敢再停留一秒,迅速拿手挡住双眼,尖叫:“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审核宝宝请看这里,其实女主她不该看的都没看见,谢谢!!!)
她忍不住红了脸,耳垂像要烧起来,羞赧地埋下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模样惹得顾柏舟心中一软,袭来铺天盖地的窃喜。
“岑儿,丁香不在,我来伺候你沐浴。”他声音醇厚,和着迷蒙的雾气,挠得人心痒痒。
她拿手遮住眼睛,依旧重复那句话:“你怎么不穿衣服?”
他闷笑,声线微哑,眯着丹凤眼腔调懒洋洋地:“浸湿还要换,麻烦。我们是夫妻,岑儿怎么不看我?莫不是岑儿怕了?”
她心里如一面鼓咚咚直响,有那么一刹那她好似听到自己快要冲破躯体的心跳声。
“你少用激将法,快把衣服穿上,你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
身后又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顾柏舟声线清润,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温柔至极,也暧昧至极:“好了。”
她呼出一口浊气,将双手放下,直起身子,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深衣,心头一松。
应付他真累,不过回想刚才的场面又感叹:身体虽不好,可保持身材还是挺用心。
她懒懒地沉入水中,“你走吧,我不用你伺候。”
顾柏舟唇角勾着摄魂的浅笑:“岑儿是害羞了?我以为岑儿与那么多男子来往,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
在他极为蛊惑的声线下,她找回一丝理智。
对,她是个女纨绔,哪能这么害羞?
于是她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地扭头与他对视:“怎么可能?是我沐浴时间较长,你在里面伺候这么久也不方便。你去外面候着,我若有什么事再叫你。”
“那不行,我得时刻在这里看着岑儿,要是岑儿不小心睡着着凉怎么办?”顾柏舟眼底含笑,滑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狡黠,声音带着一点水汽滋润过似的微哑:“这时辰也不早,叫人再去多烧桶热水也繁琐。不如我看这样,话本子上提到沐浴的方式有许多种。为节省时间并保护你,我们来两个人一块洗,怎样?”
一提到话本子,她生出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又开始脱下白色深衣。
她顾不上红得滴血的脸颊,微微起身随手乱摸一件东西,狠狠地砸过去:“滚!我不可能睡着!”
他一把接过扔来的物件,是她常用来抓零嘴的小荷包。
定睛望去,木浴桶中女子气得腮帮子鼓起老高,湿润眼神中怒意盎然,有一种即将冲出来撕碎他的冲动。
兔子炸毛,不能再惹。
他摆弄着那个小荷包,哑声笑道:“扔这荷包做什么,为了我不要和吃的过不去。再怎么生气都不能委屈自己的胃。”
他又以一种书院先生淳淳教诲的语气教训她,言毕转身走出去。
江晚岑咬牙切齿,敢情好这才是他原本的性情。
脑中油然而生以前与慕锦茵在某话本里见过的一句话:这狗东西!
直到确信不见他人影,她才安心,与他周旋实在太伤神。
她坐在浴桶中,理清思路。
牙牌那边唐朱那块线索已断,明日先去宋尚书府上拜访宋子彦,再到锦衣卫大狱中会见凌显。
西蜀税监马春在陆祁回京后私自回京会见老相好,陆祁也因此事落了个治下不严的罪名,被贬谪至扬州府做知府,上任西蜀巡抚宁安侯孙成又官复原职。
顾千羽私下与税监马春的交易也被顾淮之那边捅出来,他私下受贿的税银全用于皇子府修缮和艺伎歌舞。皇上对此事大为震怒,不过最终也只是令他将税银悉数缴还并禁足皇子府。
她忽地困惑,顾淮之与顾千羽之间向来表面功夫做得到位,为何此次突然向顾千羽发难?
孙成当年在任西蜀巡抚时多次打退边境贼寇的侵扰,可私德不佳、为官不仁,老百姓对其是又爱又恨。朝中众臣包括她阿爹在内连连几日上疏好一阵,皇上最后迫于压力才将其免职回京。
近日,陆祁卸任后,听说是顾淮之向皇上举荐的宁安侯。
假若顾千羽害怕自己与税监马春的事情败露,所以提前派遣凌显的胞弟凌赫刺杀陆祁后想将祸水东引至东厂,那他下一步计划就该是选一个得心应手的西蜀巡抚,首当其冲便是宁安侯孙成。
可她记得刺杀案爆发后没几日,京中忽然涌现出许多风言风语,说是孙成为重新做回西蜀巡抚暗中谋划刺杀案。
顾千羽不至于得罪东厂后再去四处散播对孙成不利的传言,最终好处都给顾淮之那边得了去。
难道是有人暗中作梗?
顾淮之这人素来温温和和,看不出脾气。与他母妃舒贵妃不同,他在朝臣心中历来本分,能对荣登东宫之位的顾闻璟友善相待、兼顾兄弟和气。
也正因如此,本就宠爱他母妃的皇帝对他愈发寄予厚望。
难道关于宁安侯孙成的闲言碎语是他散播的?可舒贵妃自国本之争后成为众矢之的,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朝臣纷纷上疏参奏。如果真是顾淮之散播的消息,岂不是对自己母妃不利?
她脑中一片混乱,总感觉有丝思绪没能抓住。
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眼前景象出现重影。她不想那么多,准备再泡会儿就起身。
顾柏舟悄身进来时,女子歪头靠在浴桶边缘睡得很恬静,眼睛闭着,黑长且密的睫毛如蝴蝶微栖般在眼睑下投出片片暗影,红唇水润,吐息间檀口生香。
只是眉头紧锁,看得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他受到蛊惑般,俯身下去,薄唇裹住她的,缠绵而动。
江晚岑半睡半醒间,觉得脸颊上有些痒。
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天已大亮,侧眸望去,身边顾柏舟以手撑在脑后,身子半躺着打量她。
他衣衫半开,乌发散乱下垂,丹凤眼流光滑转别有一番风情。一抹乌发不时游离到她脸上,痒得她打了个激灵。
她呼吸一窒,脑中那根弦像是绷紧到极致,然后叮地一声又断裂开,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泛着热意。
于是她扎巴嘴,闭上眼,装作还未清醒的模样继续睡去。
女子脸颊憋得潮红,腮帮子不自觉地咬紧,将脸颊两旁各自顶出一个小包,煞是可爱。
身旁顾柏舟沉默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
她睁开眼,对上他识破一切了然的笑颜,不自然地呵斥:“一大早上的笑什么笑?起开!”
翻身越过他下床,她往脚上套鞋子,套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记忆只停留在浴桶中。
那她又是如何回到床上的?
思及此,她差点摔了个趔趄。
顾柏舟慌忙上来要扶,她避得极远,自行稳住身子,艰难出声:“我...昨天睡着了?”
顾柏舟极力克制唇角勾起的弧度,眸光跃动:“嗯。”
她倒吸一口凉气:“那我...怎么穿,谁给我穿衣裳的?”
他的笑容徐徐绽开,像月下红莲般妖艳,笑颜中有宠溺的意味:“我。”
她瞪直眼,轻声应道:“哦。”
“丁香不在,我总不能让硕风来帮你。我们都是夫妻,昨日你看光我,我也看光你,扯平。”他言之凿凿。
“哦。”她装作又若无其事地垂眸,平静地转身去脚手架上拿面盘与帕子。
只是顾柏舟发现小姑娘走路时有些怪异,左手与左脚,右手与右脚,同频。
一不留神,还失手撞到脚手架。
他轻轻下床,挂床帐,叠被子:“岑儿这是怎么了,还没睡醒?我刚才发现记错了,昨日是叫婢女进来给你穿的衣裳。”
小姑娘在意得很,不闹她。
江晚岑松口气,飞速舆洗完。
顾柏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声音柔柔的:“今日我陪你同去尚书府,你既承诺帮我,我也帮你查明你阿爹的事。”
“嗯。”她才反应过来,昨日两人聊天时,她已经将阿爹的事情与他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舜华胡同,乌府。
那两个刺客在乌府闹出不少动静。
乌兰珠坐在正厅主座的扶手椅上,气色不顺。
乌青竹进来,双手交叠在胸前,直立弯腰行礼:“公主。”
乌兰珠揉揉眉心:“那两个刺客查到了?”
“没有,属下只在两个街区外的乞丐堆里找到您形容的两人所穿的衣裳。”
乌兰珠颔首,从座上起身,吩咐:“你准备辆马车,来建京有些时日,我出去转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