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雪琳？”霍亦初有些迷茫，听到背后传来的尖叫声，不禁觉得背后一寒。

她转头去看，又被雪琳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还将她的视线荡了个结实。

也因着远处的人们围了上去，也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她能感受到雪琳抓她手的微颤，雪琳神色还极其慌张。

亦初都有些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我不能看吗？”

雪琳的笑容僵住，摇着头道：“没事，大小姐我们快些走吧！快些走，快些走……”

这倒是让霍亦初更是有些不解了，看着她这讳莫高深，她心中更是起了几分好奇，低声应着：“好。”

等她松懈了一会，亦初这才猛然往这那头跑。雪琳却在后头追着，也喊着她：“大小姐，你这是去哪儿？”

可不单是雪琳，就连在藏匿在身后的风夜也纷纷东推西阻，不让她上前。个个讲话都是吞吞吐吐的。

这倒是让她心中起了不安来，皱着细眉：“这是发生了何事？我只过去瞧一眼？”

这在这时人群里，老汉惊慌的声音传来：“这什么回事？大伙啊？我没有害人，是这妇人，说要出城去郊外，又给我银子。早知如此，我便不贪她这银子了，这也实在是吓着老汉我了……”

老汉的骡子车上有个妇人，她躯体抽搐，眼睛不断朝上看去，她身子不断向后弯曲，肌肤紫绀且弯曲的形状诡异且抖如筛子，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

“这，倒像是牵机药毒发啊。真没想到，竟然如此骇人……”人群中的勇猛大汉瞧见她的模样，也忍不住像她那般呕吐起来了，吐尽胆汁，连连往后退。

而霍亦初已经走到了人群的前方了，月影和云护卫竟然在围在那头。

等看清躺在菜车里口唇发紫的面容时，她有些浑身发冷：“母亲？”

霍亦初顿在原地，双耳如雷震耳，桃花眸中不断落下泪珠，头痛欲裂。

才猛然想起，她在昨夜睡梦之时，她听见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

这令她如今回想起来都特别惊慌和后悔，她只是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而已的。

她出门时，母亲的神色，她以为没有什么大事的。这般想着，亦初呼吸也急促不已了，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这番场景倒是让她彻底想起，母亲偷偷潜入她的寝室里，给她讲遗言，讲她会忘记的遗言：“亦初，请原谅我的自私，我过去那般想要除掉你，也只是为了侯府的秘密不被泄露。可我错了，若我那时动了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想我那时一定会随你而去的。”

“那时，母亲讲的都是反话，你确实不是我所出的，但你在我心中和亦蓝他们都没有半点区别的。”

霍夫人又笑着，握着她的手道：“你永远都是我骄傲的女儿，我平时虽是强悍的模样，也只是和你父亲两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而已的。这府上总是需要有个坏角的，才能压一压你们的骄心，让你们有当头一棒，明白天外有天。”

“我每每看着你，哪怕是训斥你们。其实你们能上前一步，绕到我面前，你们怕是会发现我面上的异样。那样，我的威严就会荡然无存啊。”

“但有时，你们也着实让我火冒三丈的，特别是你们的父亲总不配合，放你们一大马，那股子憋屈的……”霍夫人的声音轻柔，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低声柔和，“我今日来啊，是向你们道别。你们的香料我是换了的，你们明日是想不起来的，这我才敢放心讲。也怕你们记得，心中愧疚，我们呢也是死局，但我愿意以我们两人之死，换你们有个不被……”

“啊，瞧我讲到哪儿了？不讲那些了。亦初，有时候事与愿违，总是有生出许多困境的，咬紧牙关会过去的。”霍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眼泪也随之落下。

“亦初啊，世上负心人总比痴情人多太多了。正因如此，我和你父亲总是害怕我们看走眼了，若是因此害了你一生又该如何了。我们也真不敢想，那时若是真的如此，你又该向谁哭诉，有谁能为你撑腰呢？”

“所以啊，母亲不想你将所有的寄托和希望都放在他人身上，该有你父亲说讲的那般，进退有度。哦，这个一定得记得，也不要让他们也被骗了。”

霍夫人这般想着潸然泪下，越想越害怕，抓着她的手道：“还有啊，不要相信他们那些扶妾为妻的大话，很少有人会如此的。他们情缘再娶也不会让礼制崩坏的。日后啊，还要你劳心照料她们了。我交给你很放心，我不能为你分担了。”

“母亲觉得你们能挺过去这一关的……不要伤心，这终究是生死有命的，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果而已。也是我们自己种下的因。”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反而是被我们连累了……”

这时，雪琳走到她身边了。亦初双目无神怔怔看着她，喘息未定：“为何……为何母亲会有这种毒的？”

她甩开雪琳的手，摇摇晃晃走到母亲身边，想要扶起她。

她脑袋却不断发痛着：“母亲，我们去医馆，一定还有救的……一定还有的……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的泪水不断落下，落在怀中一动不动的发绀的躯体上：“走，我们去医馆，我便是花光一切也要救活你的。母亲，你在坚持一下，亦蓝他们都在等你的……”

百姓也纷纷挥泪，但谁也不敢靠近她们，因为着实是吓人。他们只是在后退几步看着她们，劝慰着：“姑娘，您看开些，看开些。”

“对啊，看开些，人死不能复生啊！”众人纷纷搭话，神色各异。

不知不觉间，百姓都赶往回家了，不敢施以援手。

而亦初并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看着怀中的母亲：“母亲，我该如何办啊？”

“亦初？”霍泽不知从何处来到了这里，看着亦初几乎是瓷白的面色，神色恍然，心中一阵害怕。

亦初死死拽着舅母不放手，双手也不断颤抖：“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老汉见那宝蓝色衣袍的男子，气度非凡，凤眸尖锐冷冽。

老汉连连颤抖解释着：“真不干我事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的！”

亦初一直呢喃着，此时夕阳照在他们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毒的？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没有了？如果这是他们的报应，为何不能全都应在我身上，只应在我身上？”

她刚讲完这句话，霍泽便抱紧了她道：“亦初，我们回去，我们带舅母回去的。”

霍亦初靠在霍泽怀中，擦了擦自己眼泪，有些茫然但还是松手了：“一定要带母亲回去，一定要。”

月影和云护卫便及时上前，将侯夫人带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觉得不好受。

终于来了两个捕快，老汉便也赶忙凑上前道：“官爷，真不关我事儿，这就是图她银子而已，才顺路带她走的。”

闻见此言，霍亦初适才睁眼睛，揪了揪霍泽的衣袍，挣扎着要起来：“放我下去，我要问问他？”

霍泽闻言，还是也听她的话，将她放下，扶着她向前走去。

她的躯体无力，几乎是全依靠霍泽，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竟会是如此孱弱，一拐一拐向前。

那老汉见着他们也有些颤栗，他恨不得躲在官爷的身后寻求庇护，反复讲着：“真不关我事，不要寻我麻烦啊，我只是帮忙而已的。”

“我知道。”霍亦初又抬头看了一眼霍泽，双目肿了起来了，带着颤抖，缓声而言，“我母亲，她说顺路去哪儿？”

老汉见她如此，也悄悄从官爷身边探头出来，带着几分迟疑：“她说要去乱葬岗，说要去祭拜一人。我家都在那附近，她又给我银子，才愿意带她一程的。”

听到这个，霍亦初的身躯一颤，身形有些不稳，幸亏有霍泽扶着。她朱唇哆嗦着，断断续续讲着：“可否带她一程……她……她想去哪儿，我们……也该成全……成全她最后一程的。”

霍亦初看着老汉的神色带着几分憧憬，而且又将自己囊袋中所剩下的银子和首饰递给他，梨花带雨：“请老人家，带她一程吧！”

最后几番游说，老汉才同意带她前往，而霍亦初和霍泽就随在后头出了城。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其他姐妹的，在夜幕落下之时，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那处乱葬岗。

此时夜色浓黑，里头有着许多腐烂的躯体，不论是人们，还是作为动物的尸首，都数不尽数。许多都是拿着一张草席就草草掩盖的，就宛如里头肆意而长的荒草那般。

荒草如人高，周遭都是乱石，这里着实是静谧得很。四周阴凉死寂，虽然上次亦初说要听从舅父的遗言，但他知晓，亦初也不舍如此的，便瞒着偷偷将人下葬了。

将他迁在了出来，墓碑也是粗糙的，并不打眼，但也会安全些。

侍从染着火把，众位姐妹也低声而哭泣：“母亲，父亲……”

此时，霍亦初也冷静下来了，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了，对着他们的墓碑磕头：“父亲母亲，请你们安息，亦初会好好带着姐妹们活下去。”

一起一伏的跪拜倒是让她的额角沾上泥土，也发红了，但她丝毫未曾觉得疼痛的。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石碑，她忽然不害怕鬼魂了。其实她内心中也期待着若是有鬼魂，也能再见他们一面的，她不害怕了。

此时冷风四起，黑夜长存，烛火摇曳，仍是有不少压抑的哭声。亦月看着墓碑，也是在忍不住了，全身发软晕倒了。

“小姐。”侍女柳叶连忙扶着，众人跪在墓碑前染着香纸。

这香纸，还是那个老汉回家一趟拿出来的，他也不忌讳这些。看着她们也估摸着是那个落魄的世家，出手倒是阔绰的，给他一个镯子。

吴老三看着这他们模样，没有收他们的镯子：“香纸而已，要不了多少银子的，也算是之前的我附送的，我便走了。”

青玉朝着他鞠躬，一双眸子也实在是哭得有些肿了：“还是感谢你。”

年少的渊儿还在哭闹着，被苏管家抱着，他低声哄着：“小公子，不哭了不哭了。”

就在这时，青玉从地上起来，看着亦初，忍不住哭泣：“我若是知道夫人有此打算，便是拼死也不让她出来的！是我不好竟然没有发现，对不住……”

霍亦初摇了摇头，抓紧了霍泽的手，眼睛微红道：“青玉姑姑，这不关你事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资料收集在百度百科，

《马钱子的中毒防治研究进展》+余翔+邓双连

《李后主与牵机药》+区潜云

我还从钩吻查到鹤顶红再到见血封喉，发现牵机药症状比较惨。这其实也有原因的，后文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