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
太后哼笑一声，放下手上的茶杯：“有你在，我可安康不了。”
“妾身不敢。”阿花跪伏在地。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都让永安王为你生为你死为你违抗亲生母亲的命令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的话虽是用平常无波的语气说的，但阿花却感受到了她话里的不喜之意，满含威摄。
“妾身惶恐，求太后恕罪。”
太后静静地等了会，才让她起来。
“行了，起来吧，再让越儿看到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听她语气凉薄，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又想着太后出身将门之家，这些年在宫里虽说见惯了阴阳怪气冷漠嘲讽，但也不至于如此对待自己这样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小人物。
阿花站了起来。
“多谢太后。”
殿内空阔，只有两人。
“你和越儿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今日叫你进宫，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问完看阿花想说话，太后立刻又冷言：“说话之前想想清楚，要是被我看出了假话，小心你那一大家子人！”
“妾身不敢。妾身一介女子，这辈子无依无靠，只想找个倚靠，托付后半生而已。妾身自知身份低微，王爷于妾身来说，着为妄想，妾身不敢妄想，求太后明鉴。”
太后道：“所以你对越儿并没有情谊，如果换成另外一个有权有势之人，于你来说也是无谓的。”
阿花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什么，接着道：“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救过不少人，也杀过不少人，早就看淡了生死。人生不过寥寥数十年，什么身份地位富贵卑微，都是身外之物，活在当下，临了无悔离开，就是大幸。所以你和越儿之间的事情，我原本是不想掺和的。那是越儿的路，以后的人生也该他自己去走。”
她说着，起身走下台阶，走向阿花：“但是我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掉入火坑而不顾。阿花，我很欣赏你诚实的态度，如果你只想自己和家人后半生能够无忧度过，除此之外并无他想的话，我愿意认你当义女，给你个郡主的封号，再赐你一座府邸和百亩良田，并黄金白银无数，你可愿意？”
当今太后的义女，地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这么一来，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太后也名正言顺地阻止了秦越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
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各自欢喜。
“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回答，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让大家都满意的选择。”太后道。
阿花回过神来：“是。”
看她弯腰退出大殿，太后回到座位上坐下，朝里间道：“人走了，都出来吧。”
里间屏风之后，长公主和秦越前后走出。
太后朝秦越道：“方才她的话，你都听到了？”
秦越点头，他知道太后真正想问的问题：“就算她如此，我也想娶她。”
太后嫌弃地瞪他一眼：“想想想，瞅你那点出息，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秦越讨好地嘿嘿一下：“阿花和其她人不一样嘛。”
“她哪里不一样，比别人多个鼻子还是多长个眼！”
秦越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哎呀母后~你以前不是经常教导儿子，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事发之后再后悔嘛。娶她就是儿子三思之后再三思，然后再三思的结果，母后，你就同意吧~”
太后被他摇的头疼，挣脱开他的手，坐着向后退了退。
“和母后说实话，你就不嫌弃她曾委身过他人？”
秦越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曾在无数的深夜，他孤枕难眠时，反复地想过。
“儿子不嫌弃，儿子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遇到她，没有早日救她于水火。”
“没救了，你真是没救了。”太后念叨了两句。
听这意思，像是有谱。秦越小心翼翼地问：“那母后，你同意了？”
“滚滚滚，你爱怎样就怎样，别来烦我。”
太后向外推着他的胳膊。
秦越喜笑颜开：“多谢母后。那母后，儿子先走了。”
看他笑着离开，长公主有些疑惑：“母后，真的让越儿娶阿花吗？我怕以后他们会...”
毕竟他们两个不管从家世，还是经历，心性来说，都是不合适的，而且还相差甚远。
太后道：“越儿脾气执拗，如果咱们反对的话，他会一条路走到头，哪怕和我们反目，也会选择和阿花在一起。所以我们要顺着他，让他自己去发现他们两个并不合适，让他主动放弃。”
“母后的意思是？”
“你就等着看吧。我很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希望她，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
阿花又被送出了宫门。
大嬷嬷对她依旧很尊重，还亲自送她上了马车。丽心紧跟其后上了车：“姑娘，太后有没有说什么？”
阿花摇摇头，坐着闭目思考太后说的话。
当义女的事，应该是真的。
相比较她的小儿子，认一个义女也不过是两三句话的事情，其余的自有他人去办，用不着太后自己操心。可如果自己真的和秦越在一起了，那以后让她操心的事情就多了。
孰轻孰重，太后自然能分辨的出来。
可这对阿花来说，却是攸关余生的大事。
理智告诉她，应该答应太后，做一个闲散的郡主，然后回到家乡，那里山高皇帝远，她这个太后的义女在京都不算什么，但在家乡，还是能数得上号的。
可是阿花觉得有些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时，自己还没有开始动作，就已经认了输。
那怕阿花知道自己最后会输。
马车叮铃铃在公主府的门口停下，丽心扶着阿花下了车，抬头就看到秦越正在门口站着：“王爷！”
阿花惊讶地看过去。
秦越走下台阶：“这么一早，是去哪里了？”
阿花碰了一下想要说话的丽心：“出去转了转，王爷怎么过来了。”
她不说，秦越也没有挑明。
“今日是武院那边的休沐日，你要去看看耀祖吗？”
“不用了，前几日刚在医馆见过。”
“那雪原的拜师礼呢，你还没送吧？”
这事阿花的确是忘了。
往常拜师的话，一般都会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然后给师父送上拜师礼。上次耀祖拜师赵雪原，只是在医馆内匆匆磕了三个头，后面因为一连串的事情，阿花也没有来得及送上拜师礼。
没有拜师仪式和拜师礼，如果赵雪原不认耀祖这个弟子，也能说得过去。
秦越扬手，候在远处的王琤上前，拿出一个扁长的盒子：“这是我皇兄之前送给我的破天弓，雪原觊觎它很久了，我一直都没有松口。这次你送给他，他一定会喜欢的。”
阿花看向他，面露为难：“王爷，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谈什么贵重，再好的东西如果放在不合适的人手里，别说贵重了，那就是浪费，是暴殄天物。这把弓，在雪原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我平时也没有理由给他，这次我还要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正式的理由。”
他的眼中满是真诚，透过他眼珠的映射，阿花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脸。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为她考虑周全，为她思前想后，让她怎么能舍得放手。
哪怕他以后会移情他人，但阿花相信，对于第一个女人，他怎么都不会亏待的。
‘王爷，值得吗？’一句话在她心头盘旋，最终被压下，她抬头朝他笑道：“好，那就多谢王爷了。”
“那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要去青阳书院。”
两人坐着马车，先去了青阳武院。
阿花从未来过这里，上次过来也只是去了不远处的青山书院。哪怕内心知道青阳书院和武院要比青山书院高档上许多，可乍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练武场，阿花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秦越对这里是轻车熟路，带着她直接去了赵雪原单独居住的院子。刚靠近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赵雪原的呵斥声：“再去加练三十遍！”
接着是丁耀祖气喘吁吁的声音：“是！”
秦越率先踏进去：“雪原。”
怕他说出什么，阿花快走两步，凑到他肩边：“别说训练的事。”
她没注意，靠的有些近了，说话的热气吹到秦越耳下的皮肤上，引来一阵酥麻。
秦越的双唇紧绷，压下那股异样：“嗯，我知道。”
话音落下，两人都进了院子。
院内是一块坚硬的平地，上面竖着一个木人，丁耀祖正喘着气，对着木人拳击。
看到他们过来，丁耀祖眼睛一亮，想打招呼，又听到站在房门口的赵雪原咳嗽一声，立刻收紧精神，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
赵雪原朝他们走了两步：“你们怎么来了？”
秦越道：“赵师父这么辛苦，我们这不来看望一下也不合适啊。”
阿花跟着他们，进了房间。
赵雪原看了她一眼，又朝秦越小声调笑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秦越暗中捅了他一下：“别胡说。”
赵雪原笑笑，坐在椅子上，随意地翘着腿：“总不能是空手来的吧，给我带了什么礼啊。”
秦越踢了他的腿：“坐好。”
赵雪原撇嘴，抬眼看到阿花正规矩地坐着，他也坐直了身体。遂又眼尖地看到王琤手里的盒子，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是吧我的王爷，这...破天弓？”
“嗯，拜师礼。”
“拜拜拜，你这徒弟我收了。”赵雪原拿出弓，爱不释手。“不过我已经有大弟子了，你就委屈一下，当我的二弟子吧。”
“你想得美，这是替耀祖给的。”
赵雪原打趣看向两人：“破天弓你都舍得拿出来，王爷可真是大手笔啊。”
“知道是大手笔，以后就好好教人家。”
收了东西，赵雪原的态度热情了许多，朝阿花道：“耀祖这孩子，你放心吧，我既收下了他，就不会半途扔下。”
阿花起身，朝他福礼，言语敬重：“多谢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