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行八百，仰首观天，绛河遥迢，横过凭夜深幕，天地云水倒映。雪粒如盐，纷扬乱撒，砸落琉璃瓦霜浓。观星楼有燃烛温火，眼前人一袭鸿礼白衣儒雅，我执卷坐案旁，烂黄卷堆如书山经海。斩春风剑刃上流淌月光，抬手拈了瓶里桃枝，擦人鬓发入木三分，却不至瓦石寸断流落。良久后，一声低笑散去，像别了经年的苦。盲眼的天文先生仍是端坐，随口问起我缘由。若往日，胡乱扯些由头敷衍，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必唱聊斋。料峭春寒，惟光火流淌，垂目得见经卷手记。指腹摩挲纸页，墨线玄痕，殷笔朱批，字迹映入眼帘。

上书月辙二十三，日轨行次一...。我恍然，极轻地开口，说，新雪埋了十几年荒唐旧事，纵天地将倾，日月怎复存，也不该折春意煨出的好风光。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文司宥能听出一二，楼外青衣人立深雪，我收回神识。你要做什么？文司宥侧首问我，而我捻念珠，一枚又一枚地拨去，不肯抬眼见神佛。

长夜难眠，宵禁已过，学子夜不归宿，属实大反明雍之院规校训。我念及此，竟笑了声，想师长为报仇雠，罔顾礼法多少年。可惜我明日课后，还需得写陈院长留的罚抄。这玩意季大少爷写的多，朝堂上季太傅有多风光，还不是灰头土脸逃学少年郎。忽得想起隐痛，似尖刺如鲠在喉，遂罢手不再谈了。朝晕银盘，各有其轨，卷上记录详无缺遗，无解。我心中已得定论，眉目依旧无澜，也戏言说，不过再付一遭还此身。自绝灵脉，剔骨三千，我本不在意朝代兴亡更替，世家未必久坐云端，若一朝而坠，也非无意趣。生便生了，死便死了，悼言哀丧皆不必。没有不会折的骨，也无断不了的刀，百年间刀锋泊雪，映死生又一遭。

他拧眉，只叹了声：你们花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