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止息，山岳将倾，白榆坠长帆。世间星辰穷变无极，也当有规律可循。他上观星楼，少年雪发，虚襟若怀，碧桃花染血，也曾刺透渊王的胸膛。穷极目力，不过一片昏黑，雪落喧嚣，他说天色澄明如水，又递来一盏灯。小楼夜话，云中观我，眉目疏淡，青衣莲绣，披风被雨，讲述花家延续三百年的诅咒。并非不信世间有鬼神，燃犀照夜，青冥游灵，哪抵人心诡谲。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本性如此，我不独善其身。剥开表皮，凡为人，皆有欲求。运筹帷幄也好，逢迎生姿也罢。星辰虚无，金钱有象，在旁人眼中，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世间万物，怎无有影响连结？

棋局落子，一团乱麻，宣学子饲狸奴，想也没拨开个线头。世人偏颇，一朝行差踏错，便永堕深渊，今日好风光，焉知非他年刀。剖我本心，先者皆去，母坠高楼，兄亡烈火，眼下风光，绫罗裹身，不至沦得梦里帆毁船沉，财帛尽销的结局，想必也不会太好看。星辰非避祸福，金钱落地作响，他斥我，您非要蹚这一趟浑水，也不怕脏了白衣。花家人，太赤忱，又向来如此，理所应当。我手中执灯，闻得烛火噼啪跳了一声，想，那像你二人西席般，风浪中岿然不动，燃尽自我，蜡炬成灰么。

商之一道，根本在于流通二字。舟随水流，回环往复，无事一成不变，去岁他家破人亡，来日我眼盲楼塌，皆是沧海一浪。古往今来，成事者，无一人独善其身，总要有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朝晕银盘，白榆青天，亘古久长，惟有无言。世间学问者众，谁能为我解惑？触算珠仍可记账，闭目亦能绘星图，所谓利害，不过人心权衡。宣行之野心勃勃，损人害而得其利，人之常情。他上前些，指掌冰凉，捉我腕骨，并不用力，只随他走了数步。少年声线凉薄，不似平日，想来恼怒，说，观星楼山前围栏尚未修葺，您跳下去也无不可。他如此不尊师重道，我未有意外，只笑，却不言语。随即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寂声，却灵台方寸间，万千星子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