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

莫宁没来得及说完，又是一道拳风，并且速度极快。

所幸这具身体不同常人，她耳尖一动，提早捕捉到拳头的方向，惊险地避过足以捏碎她头骨的五指。

“出手啊，我不需要你让着我，只是一味的躲避干什么！”皮特接连几拳都被莫宁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气得跳脚。

她注意到莫宁平静从容的脸，内心怒火中烧。原本她只想互相试探一下，并未用全力。

这下，莫宁着实是惹火她了。

可惜，要是莫宁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会破口大骂。

她其实是害怕到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了，作为和平年代的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更别说与人对持，真的只在短视频里面刷到过。

不过，无论内心有多么恐惧，只要是个人被突然劫持，甚至还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都会涌起一股不顾一切的怒火。

莫宁也不例外，她嘴角抽搐，简直气笑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听我说完，我是要告诉你几遍才行，是，你，误，会，了！”

“狡辩。”皮特冷冷道。

她向后一退，双腿呈弓步，右臂收紧往外一震，那条金属胳膊发出阵阵嗡鸣声，零部件被牵引着移动和重组，最终组成了一条比先前更粗壮的臂膀。

她伸出手，五个手指的指关节处依次亮起，再握紧拳头，手背上的涡□□瞬间亮起，给整条手臂源源不断地输送能量。

我靠，皮特这家伙来真的？不会出事吧？

莫宁听到不远处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

她重重叹气，只觉得倒霉透顶。她心知肚明，自己断然扛不住这疯子的全力一击，必须得找个方法躲过去……她摘下耳机，纷扰刺耳的声音再度涌入耳中。

就算皮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声音。

莫宁沉下心，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她很清楚，只有把握到那微弱的一个时机，才有可能躲过去。

霎时间，气流潺潺声愈来愈强，将其他杂声掩盖。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当中，空气中的粒子运动轨迹在她脑海中如此清晰。

皮特大喝一声，重拳挥出。

砰——！

围观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是因为打斗本身，而是因为突然从天而降的那个人。

莫宁屏住呼吸，摸了摸上身，发现自己并未受伤后，才悄悄睁开一只眼，却一下子被来人吸引住目光。

那人正是早前离开的组织首领——燕回。

“我去！”

皮特腾空飞出七八米远，将金属墙壁砸出一个人形凹陷。

她哼唧两声，揉着小腹从坑里爬出来，骂骂咧咧道：“谁啊这么可恶，居然搞偷袭，最好不要让我知——首领？”

“……您怎么到一楼来了，哈哈哈……”皮特看见燕回，如同耗子瞧见猫。她心虚地挠挠头，眼珠乱瞟，暗自叫着倒霉。

“你可真给我长脸。”

燕回淡淡地看了皮特一眼，话语中不带一点脏字，却杀伤力十足。皮特听此，跟打了霜的茄子般耷拉着脸，似乎并不服气。

“去领罚吧，不要再让我知道有下次。”燕回顿了顿，道：“再写份检讨给我，今晚我随时叫你。”

在燕回极具压迫性的视线下，皮特不敢不从。她自觉委屈，含糊地应了声，又趁燕回不注意的时候瞪向莫宁，目光中的意思是让她不要乱说。

莫宁仰头看天，假装没接收到她‘友好’的视线。

皮特看到莫宁的动作，气到心口淤血。她锤了两下胸口，缓过来气，张牙舞爪地大叫：“你别以为能踩在我的头上——！”

“还不快滚。”燕回疲惫地揉揉眉心，叹道：“你等会下去后别急着吃饭，去找商月林说说你今天做了什么，我真是……”

皮特终于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都呼啦一下散开。

之后，首领转过头看向莫宁，语气万分抱歉：“我也没想到皮特又做出这样的事，晚点我会让她亲自来跟你道歉。”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新人刚来都是要去行政那边报道。不过今日不凑巧，行政请假了，报道的事情由我代办。洛德有跟你讲吧，你直接跟我来就好。”

她又眨眨眼，竟是俏皮道：“让你插个队，算是弥补你的精神损失，如何？”

不过，莫宁压根没听见燕回说的一个字，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类能长成眼前这个样子吗……如此震撼的容貌给莫宁带来的冲击感，是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的。

首先吸引眼球的，便是燕回那如巍峨山峰般的身量。她矗立在莫宁面前，仿佛遮天蔽日，一道无形的领域以她为中心散开，将莫宁笼罩其中。

而她的脸上，是一张极具攻击力的五官。高鼻深目，眉峰耸立，在顶光照射之下，光影相互缠绵，好似一幅流芳百世的油画。

其中，一对墨绿色的眼眸是点睛之笔，将整个画面淬炼的栩栩如生。

但是，这般过分精致的容颜并未让燕回显得柔弱。反而与她留的板寸头形成强烈的反差，再配上一道薄唇，如斧凿刀刻的两颊，让人不禁战栗。

燕回静等了一会，似乎是察觉到莫宁走神，她挑眉，勾起唇角，声音磁性且低沉：“莫宁，你刚才受伤了吗？”

完蛋，这挑眉和声音真是犯规了啊！莫宁内心嘶吼，勉强控制自己不露出猥琐的眼神。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缓缓摇头，呆滞道：“没，没有。”

燕回又挑眉，看了她一会，轻笑道：“那怎么听不见我讲话？”

莫宁因为这笑容又是一愣，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很快反应过来，慌乱地戴上耳机，结巴道：“呃，可，可能是，是，没，没戴耳机。”

燕回叹口气，觉得现在的小孩真的不好带。好在她今天确实没什么事，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耗在这些小孩身上。

“我说，跟我来吧。”燕回简短道，率先迈步。

莫宁赶忙抬脚追上去。

——

基地并不大，高度也一般，燕回的办公室坐落于四层的尽头处，为的就是安静和私密性。莫宁昂首挺胸地跟着燕回乘坐私人电梯径直上了四楼。

进门前，她特意撇了眼门牌号：407，然后将这串数字铭记于心。

办公室里面没什么特别，同其他所有办公室一样平平无奇。一张长桌，一套沙发，一整面墙的柜子里塞满了内容不详的文件资料。电脑的屏幕发出蓝色幽光，

燕回大概是手头有要紧事需处理，她客气地示意莫宁先等一会，然后便打开数道幽蓝色光屏，撑着下巴神情严肃地浏览，时不时圈点勾画。

莫宁起先有些局促，僵直地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愣愣地盯着对面整齐地码放着书籍的书架，思绪杂乱，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飞舞。

从来到这后莫宁就一直有个疑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运行的？

而数天过去，她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她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不知道这里的一年有多少天、一天又有多少小时，更别提社会的组织架构、政治体制，以及历史和未来。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活下去。不是说那种简简单单的延续生命，而是找到什么能够真正让她融入于社会的工作。

对，就是工作。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很贱，但是人是不可能失去工作的，一个人想要维系自己的尊严和存在，就必须拥有一份使其自豪的工作。

想到这，她的思路径直拐弯，在虚空中360度旋转，愈来愈多的想法从思维的深海中上涌，漂浮在漆黑的水面上。

她呼吸一顿，为缓解压力，眼珠四处翻飞，最后，她的思维停滞。她猛然大喘着气，从沙发上蹦起来，喃喃道：“我明白了。”

这个世界最让她奇怪的，不是超高的科技水平，样貌各异的人，或者什么玄乎其神的异能。而是窗户。

就这么简单，窗户。莫宁细细回想，不论是她的房间还是治疗室，都没有窗户。她再环视整间办公室，也未看到窗户的影子。

为什么？人类是无法在封闭的环境下长久居住的。

莫宁深知，人类的一切成就都源自于对身外之物的渴望，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可能抛弃自然、天空和海洋。

“为什么呢？”莫宁摸不着头绪。

“什么为什么？”燕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了，此刻正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挑眉看着莫宁。

莫宁一顿，干脆将疑惑直接说了出来：“我很好奇——”

她静了静，意识到这样的开头显得不太礼貌，于是换了称呼：“首领。我想知道为什么基地没有窗户？”

“窗户？”燕回似是愣住了。她用拇指和食指摩挲下巴，好奇道：“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个，或者说，你竟然不知道。”

“不过若是长在研究员里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但是能让研究院如此看重的实验体，这小女孩可不一般啊……”

燕回兀自沉吟，紧接着，她起身，走到莫宁身后的墙壁旁，仿佛随意地抬起手，便按动了墙上的隐形按钮。

然后，将才在电梯里听到的温柔女声再度响起。

【身份识别，首领-燕回，请确认您的操作，是否打开镀膜？】

“是。”燕回道。

【指令已接受，正在处理中……】

【请注意！请注意！镀膜即将打开，请闭上双眼，等待两秒钟后再睁开眼。目前正为落日时分，日光仍旧强烈，务必做好防护措施。】

‘嗡——！！’

原先看着只是一面空白的金属墙壁震颤着裂开一道口子，在那不规则的口缘处，数道橙红色的亮光如利箭般射入房间内。

白茫茫的光晕刺激莫宁的双眼，她不得不眯起眼，眼眶却还是浸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她本想用抹掉那些挡住视线的泪珠，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一动不能动。

“天呐……”莫宁惊愕到失语，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