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秦彻底缓过神来，再一次将眼神投向身前的雷莫·加利时，他灼灼的目光正紧锁在她的脸上。
“林钰涵同学...我们真的，很...”
看着他这幅急到不行的样子，莫秦一下子有点看不下去，像是往常那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了。
“别那么低声下气...学生会长诶加利同学！”
一时间被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失神，他像是触电一般抬起头来。
那人的脚步极其自然地从他身旁掠过，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在教室门口回过头来，看着他拎了拎手中的书包。
“这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我答应你了...加利同学。”
那人的脸上带着笑，那随意的姿态不知又沾上了谁的影子。
有时雷莫会觉得是自己疯了，自从学姐走后，无论从哪里都能找到她的模样。
于是他看着前方看起来满不在意的林钰涵，只是有些苦涩地笑了出声。
“谢谢你”
——
跟着雷莫跨过层层禁制，顺着某些她从未发现过的楼道往地下走，那复杂的书文程序看到莫秦开始脑袋发晕。
她从不知道自己学院里还有那么隐蔽的地方，就像她曾经也不知道那个雷莫·加利背地里还有这么一副嘴脸一样。
“这是要去哪啊...”
若不是莫秦还对他有着基本的了解，真的会怀疑他在拐卖儿童。
听见她的询问，雷莫突然停下了脚步，莫秦顺着他的眼光向下看，楼梯的尽头竟连着一个看不见底的深坑。
看着这有些惊悚地画面，莫秦略微往后移了两步，随手扔了个硬币下去，却并没有听见原本应有的回声。
...这得有多深呢。
“原本不该带你去那里的...但这次情况特殊。”
雷莫在此时突然开口了。
“？”
听着这样的话，莫秦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正想回头去想他问个明白，只见雷莫迅速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在莫秦那样惊恐的眼神下，他带着莫秦直直地跳了下去。
“——”
不是吧？？又要跪了？？
还没来得及惨叫，莫秦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眼前似乎闪过了一阵白光，在反应再三过后...想象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
于是莫秦再一次睁开眼睛，在一阵短暂的刺激之后，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副宽阔的景色。
白色的大理石柱耸立在这过于宏伟的大厅里，墙壁上印着的繁琐花纹与眼前纯白无瑕的景色一起看起来尤为圣洁。
这是...国都中央的大教堂吗？
莫秦在教科书里见过这里的照片...一看到那立在大堂中央的巨大雕塑，她就马上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
一束光从窗户的一点点缝隙里透进来，打在正在站得端庄的雷莫·加利的身上...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庄严肃穆，与莫秦记忆里的任何时候都有所不同。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莫秦，三两步上前去把她拉了起来，转身只小声地说了一句：
——“跟我来。”
“...”
莫秦跟着雷莫在这大教堂中迅速地直行着，中途还有几个教徒在向他的方向行礼。
现在饶是莫秦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份并不简单。
从学校直通国都的通道...不用想就知道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
莫秦转头看着少年匆匆忙忙地向前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怎么感觉以前的自己有些不识好歹呢...
雷莫·加利就这样一路带着她往前走，出乎意料的是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极其自然地跟着他目不斜视。
心里不由地对林钰涵要高看了几分，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毕竟是那个林教授的女儿，小小年纪拥有这样的眼界倒也说得过去。
而真实的状况是莫秦早已被周围着富丽堂皇的景象整到人都发痴，就连眼睛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了。
再一次感慨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能如此的不同，有人生来住教堂，有人生来钻茅草...
想起自己那连风都挡不住的破败小屋，莫秦这才把思绪转回到今天的正题上。
药学...雷莫想调查自己的死亡，为什么会跟药学扯上关系呢？
并且...如果他在这大教堂中都能有一席之地，这点小事又为什么会来找她？
雷莫一下打开了某个房间的门。
“...加利大人。”
几乎是一踏进房间里，就有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上前围住了他。
透过眼前在人与人的缝隙中透出来的一点点影子，莫秦能够看着被安置在这个房间里与大教堂的气氛完全不符的大片带有科技感的专业仪器。
又将视线转回到雷莫身上，她听见那几个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关于“漠前草”的话题。
“漠前草”。
在干燥处自然催生的一种极其珍贵的草药，生长环境极其严格，因此产量稀少，用于阵痛，解热，有迷幻作用...
关于这种草药的信息一瞬间全部充斥在了脑海里...甚至包含着某些就连莫秦这样把魔药学到顶尖的学生都完全不了解的事。
以莫秦本人对漠前草的认知来说...这样珍贵的药材就连看一眼都为难，人类对它的存在更是一知半解...
吞了口口水，她好像知道雷莫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原因了。
“所以...这位是？”
那几人在汇报完情况之后，终于舍得把目光放在雷莫身旁的莫秦身上了。
雷莫轻微地咳嗽一声，把莫秦往前推了一步。
“这是林钰涵，林小姐。”
“呀...！”
一听雷莫这么说，其中的一个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拍了拍腿。
“原来是钰涵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原本还面容严肃的研究人员们一下子笑了起来，莫秦站在他们中间只觉得自己莫名像个小丑。
“...说正事。”
雷莫依旧那样面无表情的，但莫秦敏锐地感觉到他有点生气了。
于是众人都听话地不做声了，纷纷识趣地转头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雷莫·加利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莫秦。
说实话他这幅样子有些恐怖，至少在莫秦的记忆中，这位学弟从不会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
但自从以另外的身份见到他...他的表情似乎一直如此僵硬，这是为什么呢？
“林钰涵同学。”
雷莫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我想跟你说的是...莫秦学姐...”
似乎有些说不出口，他一直这样沉默了良久。
莫秦十分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了解这件事了，雷莫才得以继续把自己的话说下去。
“在她生前所居住的地方...我们只找到了...”
“算了，自己看看应该更加了解。”
随着雷莫·加利轻微的挥了挥手，莫秦看到眼前的墙壁上被投影出了一张令人感到熟悉的照片。
简陋的室内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只有术法点起的一点点光能让人看清眼前的状况。
在这样房屋的角落里，有整整一簇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植物正茂盛的生长。
漠前草...
竟然在这里？
雷莫·加利转头看向了她的脸，声音又听起来颤抖不少。
“原因不明...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在踏进这间屋子的一瞬间被幻觉放倒了。”
“花了好久才发现，这是漠前草的作用...”
少年抬起头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道。
“学姐的死...是蓄意而为的——”
“所以...”
雷莫又说不下去了。
“...”
莫秦就这样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从未想过真的有人会在意像自己这样无依无挂的人的死。
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低垂的脑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
“？”
雷莫有些不解地抬起了头来。
“...”
莫秦只是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哎呀...还是看看正事吧。”
在朦胧的视线中，好像有谁的影子跟她重叠在一起了。
雷莫·加利，突然间觉得她好像某个再也回不来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