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白纱投射到室内时,床上的人眼球动了动,浓密的睫毛轻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俞景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房间里那个简单的白色吸顶灯,而是一盏灰色的简约吊灯。
头脑还没完全清醒的他,平躺在床上看着那盏吊灯良久。
有点眼熟,可以肯定不是我房间的灯,是哪里的?
眼睛闭合了好几下,俞景终于开始理智回笼。
见过,这冰冷简约的风格跟某个人很像。
嗯,对,厉舜舟。
啊,是厉舜舟房间里的灯。
俞景微吐一口气,似乎是庆幸自己终于得到了正确答案。
等等......
他猛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厉舜舟的房间?!
俞景猛然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垂在床边,手腕上被一条黑色领带紧紧捆绑着,而和他的手捆绑在一起的,是一只骨骼修长,食指关节上有一颗小黑痣的手。
两只手被紧紧捆绑在一起,掌心相贴。
这是厉舜舟的手。
因为手被绑在一起的原因,厉舜舟不得不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束缚的左手抬置床沿。
俞景头皮一片发麻,吓的大脑都要停机了,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他悄悄的伸手去解左手上的领带,系的很死,非常死,不难看出系这个的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
费了半天劲终于解开了结后,抽开领带,俞景看见厉舜舟的手腕上有一道深红色的勒痕。
他指尖微抖,轻轻的抚上了那一道勒痕。
很深,怕是要留几天了。
厉舜舟眉头微动,眼皮缓缓掀开,醒了。
俞景一头倒回枕头上。
厉舜舟抽回自己被绑了一晚上的手,转了转手腕,眼睛褶皱折起,抬眸看向床上装睡的人。
“还记得多少?”
俞景呼吸都慢了好几拍,他根本不想承认昨晚那个借酒发疯的王八蛋是自己!
厉舜舟缓缓站起身,转身坐到背后的矮桌上,交叠着双腿,审视着床上的人,声音轻而慢的复述着昨晚的经过。
“半夜敲我房门。”
“问我要礼物。”
“擅闯我房间,还赖着不走。”
“非要用我的领带把我和你的手绑起来。”
床上的人越听,脸越红,终于他彻底崩不住了。
“对,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
厉舜舟眼底幽暗,他轻声道:“俞景,上一次你说你喝多了,这一次你也说你喝多了,每次你都真的是喝多了吗?”
俞景撇开脸,不愿去看他,当然不是因为喝醉了,酒精只是一个助力而已,借着喝醉之际,行心里妄想之事。
厉舜舟站起身,双手撑在床上俞景的两侧,将他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掌控下,像一头捕猎的雄狮,进攻性十足。
他的脸距离俞景仅有咫尺,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侵略的目光直视着俞景的眼睛。
他说:“俞景,你昨晚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俞景头微微后仰,心脏在不停的加速,他紧张的舔了舔唇,结巴道:“不,不记得了。”
厉舜舟眼梢微扬,低而沉的说道:“我。”
俞景太阳穴一跳,瞳孔微大,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自己他妈还说了这个!
厉舜舟居高临下的倏然靠近,鼻尖抵住了俞景的鼻尖,两人的眼睫毛末梢已经触到了一起,瞳孔之间距离仅有一厘米。
俞景的瞳孔被他占满,而厉舜舟漆黑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时间似乎停滞住了,此刻只听得到他们交织的气息声。
厉舜舟勾起嘴角,低声道:“要吗?”
俞景已经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刚刚他是问自己要吗?要什么?要他?
厉舜舟问我要不要他?!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藏在心里好几年,偷偷喜欢了好久,当做人生信念的人,问我要不要他?!
房间里沉寂了好几秒,俞景抖着唇:“我..”
厉舜舟眉眼认真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忽的,房门被敲响了,林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厉。”
这一声将俞景的回答直接打回肚子里,他忘了,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他怎么配的上。
俞景慌乱的推开厉舜舟,踩着鞋子就往外走。
“我先回去了!”
门开了,林立以为是厉舜舟,刚想说话,就见到一头银发的俞景急匆匆的叫了自己一声老板,然后溜进了隔壁房间。
他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笑开了。
接着厉舜舟一脸阴冷的走出来看着自己。
林立自认抱歉的举手道:“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厉舜舟冷声道:“进来说。”
林立又看了一眼隔壁房间,才走进厉舜舟的房间,房门阖上了。
俞景也是心里乱的不行,怪自己,还是怪自己乱喝酒!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外面起风了,阳台上挂着的衣服被吹的左右摇晃,怕吹落了,俞景怅然的站起身去收衣服。
刚推开阳台门,就看到隔壁的阳台上有两道身影。
厉舜舟和老板,他们靠在阳台上,并肩而立,娴熟的谈论着一些事情,两人抽着烟,自然而从容。
俞景收回脚,隐回房间,自卑感油然而生,该站在厉舜舟身边的人就该是老板这样的。
而不是我,一个借酒发疯才敢袒露内心的胆小鬼。
林立跟厉舜舟谈完事情,余光看了眼隔壁阳台,笑道:“你们这是当着老板的面,搞队内恋情啊。”
厉舜舟磕了嗑指间的烟灰,垂眸道:“如果不是你,我想应该能加快搞上的速度。”
林立主动揽罪:“是是是,怪我,不过,你也别太心急了,小男孩嘛,心里接受能力弱,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厉舜舟慢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应该是有所喜欢,可又不能确定,他好像随时又在后退。”
无论是学业还是商战都得心应手的厉舜舟,似乎终于遇到了一个难题,纵使头脑思绪万千,却也不得解法。
他想他可总算是栽了。
林立轻笑:“你跟你哥一个德行,喜欢上一个人了就恨不得立刻把人抱家里去,心别太急了,我当初也是被吓的跑了好几回呢。”
厉舜舟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若有所思的微点了下头。
林立走后,厉舜舟去了训练室。
俞景坐在电竞椅上戴着耳机冲刺韩服排位,察觉到身边的人来了,他握着鼠标的手轻轻颤了下。
这一下午,俞景在韩服的排名掉了十名,被海哥叫到会议室训了半天。
厉舜舟坐在机位上,手指不规律的敲击着桌面,思虑着,先缓一缓,等瑞士半决赛过了再说。
他不想干扰俞景的心态。
一天过了,到了晚上,下午发生在厉舜舟房间的事似乎成了俞景的梦,他都要怀疑那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
浑浑噩噩一整天,俞景躲了他一天。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贱啊,心里喜欢厉舜舟到极致,巴巴的想要靠近他,想要离他近一点,得知他喜欢老板,心里难过的要死,可幻想自己会和厉舜舟在一起的时候,他更乱,一想到就害怕。
房间里没有开灯,俞景坐在桌前,抽了好几支烟。
承认吧,俞景,你就是有心理问题。
翌日,厉舜舟来到训练室时,看着左手边空荡的椅子,眉头皱了一下。
“俞景呢?”
还在躲自己?
海哥在看国外战队的视频,回道:“请了半天假,说是有事情要办,他来队里也没请过假,我给批了。”
俞景请假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去看心理医生。
此时他坐在一家心理诊室,面对着一名温柔娴静的心理医生。
女医生笑了笑疏解道:“请放心,我们对病人的隐私绝对保密,请诚实回答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俞景手指紧捏,他讨厌被刨开,将伤疤袒露在别人的面前。
可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十分钟后,面对女医生的提问,俞景眉头紧蹙,面色冷峻。
他长吐一气,打断道:“抱歉,我可能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咨询中断,俞景从诊疗室出来,他埋头用手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废物。”他低声骂道。
如果自己没有心理问题,那自己应该可以勇敢的去面对厉舜舟,哪怕他喜欢的是老板,可至少在昨天他问自己要吗的时候,他敢于去争,而不是往后退,连个喜欢的人都不敢面对的废物。
俞景抬脚去了楼下的一家冷饮店,向店员店了一杯冰柠檬水后,接过凝着水雾的塑料杯。
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水贯彻心脏,将他紊乱的心绪稍稍镇定住。
俞景就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的看着窗外的车流。
放置在圆桌上的手,紧攥的指节发白,他在试图说服自己转身返回去,继续接受心理咨询。
可他始终无法将那个伤痕累累,可怜,弱小的自己袒露在别人面前。
这些年,冷淡生疏已经成了他的保护壳。
正当俞景一个人纠结之际,窗外的马路边,一辆漆黑的宾利停在了前面的写字楼门口。
因为这辆车的漆身太过豪华,与周围的车格格不入,因此俞景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分钟后,一道白色身影从楼里出来,驾驶位上的人下车迎接。
俞景亲眼看见自家俱乐部老板笑意晏晏的投进了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怀抱里,甚至他们亲昵的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俞景唇线紧抿,眼睛紧紧的锁着那一对狗男男的身影,直到车驶离这一带。
他抓了一把头发,所以,老板是跟其他人勾搭上了,那厉舜舟怎么办?
俞景一想到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心里就发紧,不忍看他难过。
半晌过后,俞景狠狠一拍桌面,艹,他不要厉舜舟,自己要!
不就是克服心理障碍么,他去治!
他站起身,重新上楼,回到了刚刚的心理诊疗室。
两个小时后,俞景额头上挂着密集的汗水从心理诊室出来。
回避型性格障碍。
这是医生得出的诊断。
简而言之,就是他无法接受其他人的感情,可以对其他人有感情,可这个感情一旦会得到回应的时候,他内心会生出自卑,抗拒的情绪,去逃避,去远离这段感情。
但医生说这个病是可以治的,主动接受治疗,就意味着他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如果是为了厉舜舟,那么他愿意淌过这条河,哪怕重新溺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