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垂落的发丝要接触到贺宸的前一刻，宋九安停下。
带着杂念时，即使发梢都不应该碰倒贺宸。
只有目光描摹模糊的轮廓。
睫毛到嘴唇。
弓身将脸埋在黑暗中，酒劲真的漫上来，宋九安又向下靠近一寸，停滞许久，闭着眼低下了头。
门口兀的传来一声猫叫。
宋九安头脑一清，迅速撑着床直起身。
泡泡蹲在门口舔两下爪子，又嘹亮的喵两声。
宋九安略带茫然地看着他。
泡泡：“喵。”
宋九安这才想起它没吃饭，估摸冰敷时间差不多了，把冰块抖进垃圾桶，离开卧室后轻手关上门。
失去人声的客厅显得清冷落寞，餐桌空荡，垃圾桶里堆着变形的易拉罐与纸巾。
不知道猫碗在哪，宋九安去厨房拿了个干净盘子，蹲下倒猫粮。
泡泡在一旁呼噜着蹭他的膝盖。
宋九安从它的头摸到尾巴根。
“吃饱了就别吵了。”
很可惜泡泡九斤的猫十斤反骨，宋九安睡眠浅，整晚被它上蹿下跳的声音吵着，几乎没睡几个小时。
盯着天边，从鱼肚白到灿烂朝阳，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再醒来时，是宋九安感觉有一只手从他后背的缝隙摸进来。
宋九安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反应半秒，把遮在眼睛上的小臂拿开……贺宸正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试图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
“干……什么。”宋九安眨一下眼。
“想把你抱床上去睡。”贺宸收回动作，“对不起啊昨天晚上喝多了。”
“没事。”宋九安坐起来。
“白天有工作吗？要不去卧室再睡会儿。”贺宸问。
“没。”宋九安说，“你呢？脑门怎么样了？”
贺宸疑惑地摸脑门，顿时疼得一激灵：“我昨天摔了？”
“撞墙上了。”宋九安笑笑，“冰敷过了，一会儿最好再擦点药……完全不记得了？”
贺宸还懵着，摇摇头：“最后的记忆是在桌子上聊天。”
“洗漱完的时候你非说你没喝醉。”宋九安笑道，“该给你录下来。”
“下次吧。”贺宸尴尬地挠挠眉毛。
“别有下次了，铁头都让你撞瘪了。”宋九安掀开被子下地，又问，“吃早饭了吗？”
“去公司路上买。”贺宸看了眼表，“我该走了，你吃什么点外卖，冰箱里有水果牛奶。”
宋九安刚要开口，贺宸小跑着去玄关穿外套，嘴里继续：“牛奶记得用微波炉热，卧室床没扫，你——”
贺宸忽然收声：“是不是不用嘱咐这些？”
“嗯。”宋九安站起来，“应该告诉我你每天几点上班。”
“七点半出门。”贺宸有些没明白。
“我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做早饭，少吃便利店的包子，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宋九安说。
贺宸挑眉看着他：“听着像骂我。”
“教训你呢。”宋九安靠着厨房门框，正经地看着他。
“受教了。”贺宸点点头，打开门，“那你帮我锁门吧。”
“路上小心。”宋九安走过去，攥住门把手，歪头从缝隙中看贺宸，蹭得凌乱的发丝甩了一下。
贺宸转回来：“怎么了？”
“目送一下。”
对视了几秒钟，贺宸：“送完了吗？”
“没有。”
又是半晌：“现在呢？”
“没有。”
贺宸笑起来，推上门板：“要迟到了。”
-
办公室中如常的死寂，只有键盘敲打声和茶水间里咖啡机运作的声音。
贺宸在工位坐下，电脑开机。
对接几个视频给剪辑后，微信弹出一条王纳川的消息。
-在认真工作吗，我要买一杯便宜鞭子凑不够配送
贺宸侧头看一眼，隔着挡板也看不见他，干脆打字回。
-好
-你为什么也打字
“不要咖啡，果茶。”贺宸探头道。
“行，还是桃子那个。”王纳川点着手机，“中午饭高铁上吃，去采访一个艺术家。”
贺宸转回去翻了翻日程表，确实不是艺人，这人最近办的艺术展火了，公司闻着味儿就蹭去了。
“可能有难度，听说这人特别装逼，摆个臭脸爱搭不理的。”王纳川开启碎嘴模式，“不过搞艺术的，能理解。”
“你话多，到时候你念稿。”贺宸道。
“小萌她们也跟着，附近正好有个活动，采完艺术家她们去采艺人……哇好像采蘑菇。”
王纳川自顾自讲冷笑话，逗笑了隔壁另一个女同事：“你看宸哥理你吗。”
“怎么能呢？看我啊。”王纳川碰了碰贺宸，“猜猜采哪个艺人？”
“谁？”
“许念。”王纳川咧嘴笑道，“不是宋九安失望了吧？”
贺宸一愣，之后叹口气：“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组长开了？”
“那倒不是，我盼着跟你一块儿干到退休。”王纳川赶忙道，“小姑娘特别漂亮就是不火，我感觉她有潜质，发照片你看看。”
贺宸嗯一声，继续敲电脑。
一分钟后，王纳川发来照片，又过了五分钟贺宸才点开看。
女生非常眼熟。
刚才的名字也耳熟，贺宸盯着屏幕从记忆里刨了半天，终于得到答案。
高中同学，贺宸甚至想起她是语文课代表，挺爱跟自己搭话的所以印象深刻。
“漂亮吧。”王纳川突然探头过来。
“好像是高中同学。”贺宸点头，关掉了照片页面。
“嚯，那你俩在班上岂不是郎才……”王纳川拍了拍嘴，“不好意思，忘了你已婚的事儿了。”
贺宸没说话，只是继续整理文档。
几秒钟后，王纳川语速飞快地试探一句：“嫂子照片看看。”
“不给。”贺宸说。
“行。”王纳川也不强求，整颗脑袋离开他的办公区域。
一晃眼上午过去，再一晃高铁到站，再晃……贺宸上班这些日子好像都是这么晃过去的。
再晃一行人已经坐着大巴车到机场了。
晃不动了，找不到停车位。
大巴车七拐八拐，王纳川焦急地看着窗外：“往路边一停罚款报销得了，一会儿人都走了。”
“这都是消防通道。”开车的同事说，“不是约好了吗？”
“说了那人特别装逼，说不定等不耐烦就毁约了，而且让人等不耐烦也不是人的问题啊。”王纳川说。
来到一条丁字分叉口，开车的停下：“你跟贺宸下车去那边找，有位置先占上，我们去东边。”
“OK。”王纳川打开车门蹦下车。
贺宸来不及关车门就被他催得奔跑起来。
“他经常毁约？”贺宸边跑边问。
“反正有一回，我别的公司朋友跟我说的。”王纳川咬着牙，“这他妈一天天的……那那那那！”
他伸长手臂指一个空停车位。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串更急的脚步声。
王纳川顿时都快急哭了，回头喊：“哥们儿我们先看见的！”
“没人跟你们抢！”那哥们儿跑着回一句。
“……哦。”王纳川气喘吁吁地在停车位中央停下。
贺宸比他慢几步，被身后的黑西装超了过去。
他抬眼看去。
黑西装以非常均匀的速度冲进了……另一个男人怀里。
然后俩人抱着转了两圈卸力。
贺宸刚要收回目光，却看见黑西装往另一个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他忽然有些怔愣。
但贺宸很快正直地移开眼神，与王纳川汇合。
“通知完了。”王纳川放下手机，挑着眉小声说，“那俩挺急啊，别停车场野战了。”
“咱俩站在这呢。”贺宸说。
“不一定，听说同性恋都急。”王纳川道，他停顿一下，找补道，“但是我不歧视哈，真的不歧视，假如你告诉我其实是男嫂子我也祝福那种。”
“知道了，不用解释那么多。”贺宸赶紧让他打住。
“给艺术家打个电话。”王纳川按着手机。
刚打出去，不远处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紧接着是黑西装不耐烦的“谁啊”。
贺宸预感不好。
王纳川的电话适好接通：“沈先生？请问您还在机场吗，不好意思迟了一会儿。”
“停车场呢，候机室汇合不了了，你们再找地方吧。”
手机里的声音和旁边黑西装的声音重合。
王纳川目光直直地抬起来，看着贺宸。
贺宸深吸口气，调整出笑容，与正举着手机跟他们大眼瞪小眼的黑西装打招呼。
“您好。”
黑西装沈先生看上去挺好的，没有抱着转圈圈被发现的尴尬。
“这位是您朋友？”贺宸装作不知道，与他旁边的男人点头致意。
“知道你们看见了。”沈先生说。
贺宸还是礼貌笑着。
“敢报道出去法庭见。”沈先生又说。
“您放心，肯定不会，先咖啡店见吧。”贺宸说，“是坐我们的车还是发地址？”
“地址。”沈先生回答。
“好，那咱们十分钟后？”贺宸问。
“行。”
等沈先生的车离开视线，王纳川才重重松口气，抹着脸道：“我错了我不该诽谤同性恋，我遭报应。”
还好对方没有毁约，贺宸也松下弦，他望着出口的方向眨了眨眼。
还有一件事。
刚才看到那两人的亲密动作时，脑海里闪过了宋九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又cue了前一本。。。小沈在这本的作用就是给宸哥一点男铜震撼()早日点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