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齐在商店买了罐啤酒,边走边喝。
谭易跟在后面,想直接上去把他准备好的言语说一通,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结果远远看见杨子将喝完的易拉罐一摔,大骂。
“混蛋啊——!当我什么!床垫吗?超市试吃品吗?试试试试!”
杨子齐不断使力去踩那易拉罐,直到它扁得不能再扁,愤怒指数还在上涨。
“试了就知道走,就那么好奇吗?我就那么好欺负吗?”
谭易顿在原地,这是连他一块儿骂了?
杨子齐发泄完,捡起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快速往家走。
快到他家门口,一阿姨牵着狗出来散步。
杨子齐很不喜欢她,以前就叨叨他们家事情,描得好像他们家十恶不赦,做了多大错事一样,甚至说于人理不合,与天理不容这种神婆话来。
她一脸自以为自己有了个正当理由可以对别人责怪的权利,在那义正言辞。
“你们家,敲鼓能不能小点声,吵得我们睡眠都不好了,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当这片住宅都是你家的吗?”
“我吵着谁了?”杨子齐说话较冲,“又没在睡觉的时间点敲。”
“吵着我和我的狗了,我的狗每天中午11点,下午4点都要睡觉!”那阿姨怒目圆瞪,“一个长辈跟你说话,你居然这副态度,而且你们噪音污染你懂不懂?这么个语气。”
“嚯哦,您到底说的是我吵着你了?还是说我的语气惹着你了?还是说吵着你的狗了?”杨子齐端正了自己姿态,笑容满面,“阿姨,都21世纪了,个人自由还那么受约束吗?就像本来山林间小鸟,非要让人抓起来关在笼子里,喂你别人觉得你喜欢的食物,没事儿叫几声以求得笼子外面人的关注?叫声不好,还得给那人道歉?”
那阿姨对他的态度懵一脸,对他说的内容还懵一脸。
“你胡说什么啊?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家做什么关你屁事!”
杨子齐关门,气发在了门上,骂的意思里有刚刚的不满,更多的是她对他们家以前生活的种种指手划脚。
谭易见这状况,居然觉得熟悉,觉得好玩儿,笑出声来,不过他现下不能去找他,又憎恨起刚刚添乱的武宏来。
“杨天明!”
那阿姨本来是想听到杨子齐诚恳道歉的,结果无缘无故挨了顿冤枉气,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
杨天明正做饭,见杨子齐气呼呼跑进门,正要问他出什么事了,听见外面叫他,洗手出了门。
“怎么了?”杨天明拉开铁门。
“你们家孩子是不是太目无尊长了?对我胡说八道一通,还甩门给我看。”
阿姨牵着的狗想跑,被她一把拽住,胖胖的身体抖了抖继续发脾气:“我不过是喊他控制下他发出的噪音,你们家怎么教育的孩子,啊?”
那阿姨说完,正等待着他的两个道歉,一是吵到她,二是他孩子的态度。
结果没想到杨天明扯了一淡笑。
“怎么的?我孩子怎么教育用得着你管?噪音?那叫音乐!”
这个时候从里传出一阵狂躁的鼓点声,像是故意为之。
俩人齐刷刷抬头去望,杨天明挽肘在前,要吵架我奉陪到底的架势。
“我儿子回来才多久你就受不了了?你们家狗每天晚上早晨在院子里瞎叫了10几年,我说你什么没有?还有啊,你家狗到处拉屎这件事麻烦管管,拉它自己家我不好说狗没素质,拉别人家门口拉得理所应当,我是不是该说养狗那人连自己家的狗都管不好还管别人家的事儿,是吃饱了撑的?”
“你!你们!”阿姨被呛得失去斗志,“果然有什么样的家庭就有什么孩子,我算见识了今天!”
她的狗狗见一另一只狗被牵着溜过去,狂叫个不停,阿姨用力牵绳子,忿忿然往自己家走。
杨天明在背后欢笑。
“我们孩子好得很,慢走啊,邻居嘛,有事儿说话,没事儿别瞎逼逼。”
“哼!不伦不类!”
老阿姨给了他一个生气又无法骂人憋屈的眼神,回家去了。
谭易含笑,依旧站在那墙边,望着那栋楼,敲鼓声音停止了。
他现在在干嘛呢,谭易想,还在生气吗?跟自己父母说着什么好玩儿的话呢?开始吃晚饭了吗?
一想到这里,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才想起一天都没吃饭。
谭易找了个离他们家最近的酒店,他恨不能就在对面租个房子,每天看他出门回家,守着他。
第二天一早,他在酒店楼下吃了牛肉面,继续晃悠到那处墙角。
对门一家门口种满了绣球花,此时开得正盛。
人出门来,奇怪瞄了他几眼,眼神充满了防备,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贼,尴尬冲他们笑,尽量显得自己无害,等他们走了,暗笑自己是个偷窥狂。
杨天明买了菜回家,路过的时候,余光瞥见他,见他似乎有所躲闪,留意了一下。
杨子齐清早起床,站在窗户前打哈欠,见远处有个人影,又很熟悉,定睛一看,又不见了。
怀疑自己眼花,揉了揉,一切如常,想起昨天疑神疑鬼的自己,难不成,我……
他对自己产生幻觉这一事情有些忧虑,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
“早啊,老爸。”
下楼来,见早餐已经摆好,开心上前,抛弃那疑神疑鬼的神经。
“早,”杨天明将打好的南瓜豆浆分了三杯,“吃饭吧。”
“老爹呢?”
“院子捣腾他的花呢,他喜欢的兰花快开了。”
“我去叫他。”
刚起身,被杨天明拦下。
“喊过了,你还不知道他吗,喊了要10分钟才会来,墨迹。”
“嘿嘿。”杨子齐点头,表示理解。
“心情又好了?”杨天明吃着玉米,“昨天又遇见什么事儿发一阵飙呢?”
“哎,遇见一人,想跟我好呢。”
“哟,你还这么受欢迎呢?”
“也,怎么我受欢迎你很惊讶吗?”
“不惊讶,你啊,长得像你妈妈,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你妈妈当年多少人追,可惜,没擦亮眼睛去找,这点儿你可不能遗传了。”
“原来是担心我,”杨子齐啃完玉米,“放心吧,老爸,我精明着呢。”
“怎么个精明法?”
齐成刚进来,洗手坐在他对面,喝了口豆浆笑着问他。
“那人就是存粹好奇罢了,觉得人生很长,试试无妨,反正想着男人嘛,试玩一丢,负的责任又小,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无聊人生增加点儿趣味,好以后拿出来怀念怀念…”吃了口水煮蛋,“有可能,连怀念都没有,把你当个新鲜玩具,玩玩儿就扔了。”
“那拒绝不就好了,发那么大火。”杨天明知道还另有原因。
“哎,气我自己笨,当初想着跟人试试,没个好结果。”
杨子齐吃完,擦了手。
“你刚刚不还说自己精明?”齐成刚慢慢嚼着玉米,“转头又说自己笨,你到底是笨还是聪明呢。”
“吃一堑之前叫笨,长一智之后就精明了呗。”
杨子齐打趣,等着齐成刚吃完去洗碗,现在家里的碗都是他洗。
洗完碗和他们一块儿去钓鱼,古城外围有条河,走20多分钟就能到一个河滩。
杨子齐成了他们的下人,他俩在前面悠哉悠哉地走,他在后面背着、拎着钓鱼的工具一步一艰难,叹口气:“有人疼和没人疼的区别好大,命好苦。”
他俩转头看他喜剧的样子,笑了笑转回头说起悄悄话。
“你看见没有?”齐天刚问。
“看见了,今天早上出去,就从他身边儿过。”
“是他吗?”
“是他,”杨天明纳闷,“不过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找人,躲在那边干嘛呢?”
“难道事情还没处理好,只是想他,来看看他?”
“看神情,好像是积极乐观的,不似视频里那样颓丧。”
“那就是来挽回了?”
“估计是。”
齐天刚转头观望慢慢跟过来的杨子齐,带着期许和惊喜。
“呐,你说,这次是子齐先发现他还是他最后忍不住去找子齐?”
杨天明知道他笑的意义,眼珠转了转:“我赌他忍不住来找。”
“那我赌会是子齐先发现他。”
“赌注。”
“答应对方的一个无理条件。”
“成交。”
“这次不准作弊啊。”
杨天明伸出手。
“不作弊。”
齐天刚伸手。
两手相握,点头含笑,心里都盘算着这场赌局该怎么去推动,你懂,我懂。
谭易这边见他们出门,外面辽阔,人又少,没地方可以躲,就停了步子,回到古城闲逛。
他想看看杨子齐以前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
想起杨子齐小学学校的名字,导航从他的家往那小学走。
路上又不禁去想,当时走这条路的他,跟陈鹏一起在街边玩儿游戏的他,受欺负的他,打人的他,是什么样子。
他还记得他跟他说过,当时他被一个比他年纪大,又比他强壮的人欺负。
他将书包丢地上,挽起袖子,要跟他视死如归干架,结果一边儿挽袖子,一边儿注意情况,拔腿就跑。
“结果呢?”
谭易偏头,看向窝在自己怀里打游戏的杨子齐。
“什么结果?”
杨子齐狂按手柄,正在打一boss。
“你跑了,他没去追?或者他后来就没找你麻烦了?”
“你等等啊,我打完这个boss。”
杨子齐就在谭易的怀里打了30多分钟的boss,最后还没打赢,叹口气:“哎。”
“?”谭易等了三十多分钟,最后等来一句叹气,瞪他。
“干嘛?”
杨子齐被他一瞪,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不知道故事讲一半很讨人厌吗?”
“就算是我,也讨人厌吗?”
杨子齐当时冲着他笑,邀宠般靠过去,两厘米的距离,眼睛盯着眼睛,然后又忍不住开始……
嘶……
干嘛想起这个,谭易皱眉,那个结果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现在一想起来,就跟成年老痒似的,又从四面八方开痒。
到小学门口,正碰见学校开始做广播体操,他站在围栏外面,瞧着小孩儿蹦蹦跳跳,他好似在人群里瞧见了小时候的杨子齐,呆笑着,去幻想。
转角过去,见铺子外面的弹珠游戏机,他小时候也玩儿过,杨子齐也玩儿过。
这个倒是有些隔着空间联系的神奇感,都是不同的时间,不同地点,玩儿同一个游戏。
他坐在一旁,投了硬币,玩儿到学校放学,他才起身。
老板笑他:“以前这间学校的?在这怀念以前的时光呢?”
“嗯,”谭易笑出他那一口的植牙,“别人的时光。”
学校外面的树很高大,成了荫,走在下面,就算烈日当头,也不怎么热。
学校孩子喷涌而出,从他身边欢闹跑过去,他就跟着这些人流往前走。
杨子齐的学校跟王念念现在的学校不一样,中午是要回家自己吃饭的,王念念的学校包了午饭。
谭易小时候中午也是不能回家吃饭,学校的营养餐不好吃,倒是羡慕可以回家吃饭的小朋友。
他在学校周边吃了午饭,又回到那墙角,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