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客人全睡了。
刘凯将厨房收拾得一层不染，从厨房出来，见阿桂在餐厅自己换着纱布。
“血还没止住？”
“还有点，”阿桂刚刚把纱布拆开，将那沁了血的纱布往下扯，“我再上点药。”
“慢点扯。”刘凯上前接过他的手，“我来吧。”
“好…谢谢。”
刘凯细细弄那伤口时候，阿桂没来由问他：“秘密是不是不能跟人说的？”
刘凯抬眼，像是知道他说的秘密是什么一样点点头：“有时候秘密会伤人，有时候秘密能换来更好的信任，要看是什么秘密，对谁说了。”
“要是阿梅也有秘密，你会想知道吗？”
“会想知道，不过，”刘凯用嘴帮他吹着那伤口，“要是她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想知道了。”
“这样…”阿桂低头垂眼，“阿梅说，不管什么事，时机很重要。有时候时机对了，即使秘密会伤人，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如果时机不对，说出来是不是也换不来你想要的信任？”
刘凯上了药，包扎好，开心一笑：“阿梅说得没错。”
阿桂也笑了：“阿梅说什么都没错。”
何景明在302来回踱步，挣扎了半天想下来问个清楚，恰巧就透过玻璃看见这一幕。
他们就这么互相瞅着对方笑了好一会儿，笑得都是同一种内容。
何景明脑子“嗡”地一声，觉得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还没建好的大楼慢慢在倒塌，钢筋水泥碎成块往下坠，扬起一大片灰尘。
他往后退了退。
脑子里试图想出什么理由去拒绝他刚刚看到的一幕，却又被那温暖的情景给强行堵了回去。
啊…
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就那么任由自己失去主心骨的身体晃悠着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闭了眼，没了想要追问的心情，以及睡意。
刘凯今天值班，帮阿桂包扎完就泡好茶，选好了电视剧，在前台处的沙发里烤着炉灶，追剧。
阿桂等王念念熟睡，找来所剩无几的桂花露，去了何景明房间。
何景明开门见是阿桂，努力收起他那份失望的心情，扯着笑问：“还没睡？”
“没有，”阿桂递给他那壶桂花露，“今天看你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何景明接过那桂花露。
心想：这算不算对我好？好是哪种好？还是说对谁都一样？
“真的没事了？”阿桂还是担心，“你看起来和中午不一样。”
“中午？我中午什么样？”
何景明的愁绪变成生气，也不是气阿桂，就是气自己。一开始就该问问，按照自己以前那套方法来。
强行有什么不好？
对于好些人，强势反而还是一种魅力。
“就…很高兴。”
阿桂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
“那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心里继续想：你注意到我的喜怒了？还特意来关心我。
“现在就是，不高兴了。”
何景明脑子纷乱，心情复杂，心里继续在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面儿上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可能累了。”
阿桂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想起刚刚和刘凯的聊天内容…
最后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
招了我之后就不打扰了？
何景明脑子似乎胡言乱语没有了界限，见阿桂下了楼，抹了把脸跟了下去。
心想：不行，不问清楚，今后都睡不着了。
该死！就该直接上手的！
“你等等！”
何景明叫住他。
阿桂转身。
“这个，”何景明拿出那纸条还给他，“还你，你中午掉的。”
“谢谢。”
阿桂伸手接纸条，何景明却扯着不放手。
“？”阿桂抬眼，不解望他。
何景明手指接触那纸张的那一处，明显有些抖，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心境，半天才放手。
阿桂还是察觉他的不对头，就问：“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是秘密吗？不能说的？”
“你…”何景明定了心神，“纸上的他是不是刘凯？”
“什么他？”阿桂不知其意。
“这个，纸上。”何景明将纸抢了过来，打开纸张，食指指了指，“这上面的他，是不是刘凯？”
阿桂瞧着那纸，更为疑惑，端详了他的神情，似乎在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
问他：“不是你吗？”
“什么？”
何景明怔住，脑子里刚刚撞击来撞击去的确定或不确定的想法，瞬间被他那轻松说出来的词轰成了渣。
“是你先喜欢我，才有了这张纸。”
“我？”
阿桂还是那样直直地站立，有问必答，带着慎重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说起这张纸的来源：
“阿梅说你喜欢我，我就问了你，但你没回说是与不是。于是阿梅说是因为我吓到了你，然后问我喜欢不喜欢你，我说我不知道。然后她就给了我这张纸，让我按照这张纸上的去想想…去试试。然后还说，如果对了一半就是喜欢，如果是全部，就是爱了。”
“……”
何景明拿着那张纸手抖得厉害，刚刚还在冰窖里冻着呢，现在是烧了多少碳火烤着他，烧焦才算数吗？
阿桂见他还是没理解的表情，继续解释给他听：“所以，我就按照这上面的想了想，有些没有明白的，就没有是和不是，现在还没有知道结果。”
“我？”
听了半天，还惊魂未定，最后再确定一下。
“嗯…”
阿桂见他身体往后要倒，一把扶住他的腰，送到了桌椅旁让他坐下，拉了椅子坐他对面。
笑他：“腿又麻了？”
何景明见他那笑，顿时觉得自己想得不是一般的多，那都还是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对于阿桂，感觉自己想的就像那浩瀚的宇宙那么大，星球那么多。
定了定神，收回自己的理智。
“阿桂，我是喜欢你没有错。至于那天我为什么没有回你，是怕回了，你没有回应。”
阿桂有些困惑，不懂他的逻辑：“你喜欢我，和怕我不回应你，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何景明倒是被他问倒了，整理整理自己的理解：
“我知道有一种喜欢叫不求回报，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但是我不太认同这个观点，我觉得人是需要回应来继续往前走的。如果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那就会失去继续喜欢你的信心和勇气。”
“你是说…”阿桂试着理解，“怕我没有回应你，你就没有继续喜欢我的信心和勇气？”
“没错。”
“哦，那我知道了。”阿桂从他手里拿过那张纸，“可是这个没有完成，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何景明苦笑，感情的事，怎么能通过这些条条框框来证明？应该是自然而然的发生的事才对。
不过他现下对这张纸上的勾叉有了感兴趣，开始认真研究起那张纸上的内容。
“我们一起来看看，你看如何？”
阿桂点点头，欣然接受。
“这第一条：当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会想他。怎么画的是叉？你难道不会想我吗？”
“嗯…这个…”阿桂诚实回答，“你不在的时候好像没有想过。”
何景明心下一沉，怎么听着这么会难过呢。
换了种问法：“但是你刚刚还在担心我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
阿桂点点头。
“这条应该改成：看见他不开心，会担心。”何景明问他，“有笔吗？拿支笔来。”
“好。”
阿桂起身去前台拿了支笔，见刘凯正专注的看着电视剧，抬头看他，解释：“我拿支笔。”
刘凯点点头，继续看电视剧。
回来后，何景明将那第一条划去，在上面写上自己说的那条，然后问阿桂：“那这条，打勾还是叉？”
“打勾。”
“好，我们再来看第二条和第三条，”何景明默念那些内容，笑意浮了些在嘴角，“你都打的是勾。”
“是没有错。”
“那么，第四条。”何景明居然开始紧张，“亲吻他时心会怦怦跳，你为什么打的是叉？你亲过了？”
“亲过了，你那天喝醉的时候亲的。”
“亲的哪里？”
何景明想起那天做的一个梦，摸了摸脸颊，原来不是梦吗？
“额头和脸。”
“心没有怦怦跳？”
何景明有些失落，要是他，早就跳出将军令的节奏了。
“没有。”
“肯定是你亲的地方不对。”
何景明神情认真，内心却藏着坏。
“那该亲哪里？”
“你先示范给我看，你当时怎么亲的？”
何景明将手肘靠在桌子上，专注力从来没那么用力过，用力往他眸子深处去望，等待他的示范。
阿桂没什么表情，一心想证明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站起身弯腰朝他脸凑过去，在额头上亲了亲，偏头又在脸颊亲了亲。
亲完坐下说：“就这么亲的。”
何景明眼珠子动了动，眼见着他那一直以来总也瞧不够的唇瓣离开自己的脸。
这个时候，何景明的脑子里盘踞着一种冲动，他努力去克制，怀着对这种冲动后会发生什么不好事情的忐忑不安的情绪。
但是那股冲动就像那天空中盘旋的鹰，张开那比身体还长的翅膀，在高空盘旋。
最后，那鹰一叫，
猛地惊吓到了他的理智，彻底地打破了他的犹豫不决，将那温润嘴唇含进了自己的这股冲动里。
何景明眼睛是睁开的，他不想错过阿桂这个时候脸上呈现出来一丝一毫的表情。
阿桂也是睁着眼的，他细看何景明瞳孔，漆黑如墨，分明藏着什么欲望，却又狠狠地抑制住了，有些好奇。
何景明见阿桂眼神一直往他眼里探寻什么，蓦地惊醒。
其实用不着那么着急地去证明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喜欢了我又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就这么慢慢来，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就像有那么一趟旅行，你意外选到了慢车，你才有机会去细细观赏一路上的平原、山川、河流。
最后到达终点，会发现坐这趟车并没有白坐或者是浪费时间，因为那路上的经历，都将成为你永远忘不掉的记忆。
何景明控制住了本意想探进去的念想，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张柔软地唇、那张专注无暇的脸、那探寻好奇的目光。
最后再陶醉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收回那托着后脑袋的手。
“该亲的是这里。”何景明坐下后问，“心跳变快了吗？”
阿桂低头感知自己的心跳，摇了摇头。
“是吗…”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感知失望的能力了，微笑问，“那，你想拥抱我吗？”
阿桂沉默，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有。”
何景明手指敲了敲那纸上的条条框框：“算了，再过一阵子再试试这条，可能又会不一样了。”
“会吗？”阿桂问。
“会的，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