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虞栀躺在床上休息，她拿着手机，点开微信，手指就停在岑野的头像上，踌躇半晌，她还是退出了微信，把手机仍在了一旁。
倒不是因为李轩说的那些话，而是隔了这么久没联系，她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总不能大晚上的问他一句：写卷子了吗？
那样岑野不把她拉黑才怪。
正在虞栀叹气的时候，手机“嗡”地振动，她侧身拿起手机、解锁，看到微信消息的时候她眼睛蓦地睁大。
【亲爱的转学生：这道题写了吗？】
下面是张图片：数学卷子上的某道题。
虞栀：“！”
可能没收到消息，下秒，岑野又发：【睡了？】
这时虞栀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坐起身，手指微动，打字：【没】
刚发完，虞栀就准备下床把那套卷子找出来，但还没等她动作，手机再次“嗡”地振动起来。
看着屏幕上视频通话的邀请，她的动作顿了瞬间，停了几秒，她才缓慢地按了接听。
虞栀慢半拍地想，每次岑野问数学题的时候都喜欢视频，上次是，这次依旧是。
就像是这样他能学得更快。
在接听的那瞬间，虞栀已经把打招呼的话都想好了，但看到看到画面的那瞬间，她所有的话都从嘴边消散。
虞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手机画面里，不是数学题，也没有岑野，而是成簇的鲜花：玫瑰、洋桔梗……五颜六色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夜晚十点，琅桦市早就漆黑一片，岑野那边却是阳光正好，阳光折射在那些花朵上，像是镀了层光。
岑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准备睡觉了？”
虞栀摇摇头，忘了说话。
岑野似是想把手机放在哪里，他来回换了几个角度，由于屏幕来回晃动，他的脸看得不是特别清晰，但是这么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
很快，岑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他把手机靠到了墙上。
虞栀这才看到完整的背景，岑野应该是在二楼的阳台上，他的身后是个小花园，里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
是刚才虞栀看到的场景。
除却那些景象，虞栀看得更清楚的是面前的男生。
大半个月不见，岑野的头发剪断了，他的额头完全漏出来，五官也更清晰呈现在虞栀的面前，无端惹眼。
见视频里面的女生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岑野想，虞栀的视线还是不会避人。
但看就看吧。
只是她喜欢看，又不知道主动联系他。
大半个月，一条信息也没。
岑野暗暗摇头，想来想去，他把这一切归到虞栀天天学习没时间的原因里。
学习和他……
岑野不得不承认，在虞栀心里，可能还是学习比较重要。
反应过来的虞栀终于开口说话，她问道：“你剪头发了啊？”
“嗯。”岑野抬手扒拉了下刚剪的头发，问道，“看着不习惯？”
虞栀摇头：“挺适合你的。”
这个发型让岑野多了丝人气。
可能是太久没有聊天，说罢，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
对视半晌，也许这个场景太搞笑，直到虞栀笑出声，那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尴尬氛围才被驱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栀笑的时候，岑野似乎也放松下来。
虞栀问道：“你在写卷子吗？”
“没有。”谁知岑野懒洋洋道，“为了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虞栀：“？”
不是我监督你吗？
顿了下，虞栀真诚道：“我前几天就写完了！！”
“是吗？”岑野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那你——”
“——小乖，吃点水果。”
岑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没想到还能听见别人说话，虞栀一时没反应过来。
岑野也愣了瞬间，他下意识看向视频的虞栀，下秒，猛地把手机盖到了桌面。
顿时，屏幕漆黑一片。
虽然屏幕黑了，但是丝毫不影响听到手机里面传来的声音。
“这道题还没想出来啊？不是要问你的同学吗？”
沉默了半晌，就听见岑野生硬地吐出几个字：“……问着呢。”
虞栀几乎能想象出来岑野说这几个字的神情：表情僵硬，可能还有点……害羞？
想到这里，虞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扬。
就在虞栀开心得不行的时候，屏幕突然晃动了一下，等屏幕再次变亮、并且重新出现人物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甚至没来得及收回来。
虞栀就这么笑着，猛地和屏幕里盘着发、笑容慈祥的老奶奶对视。
虞栀：“！！！”
她嘴角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
老奶奶看着虞栀温柔道：“你好啊。”
虞栀反应过来，她连身体都坐得直了些，下意识道：“奶奶好！”
这时秉承着两个人的尴尬不算尴尬、破罐子破摔的岑野重新出现在镜头，看着紧张得像是忘了那个小名的虞栀时，他的嘴角向上勾起，纠正道：“叫外婆。”
虞栀确实很紧张，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改口：“外婆好！”
听到这三个字，岑野的眼里不着痕迹闪过抹笑意。
岑野外婆眉眼中的喜爱更甚，她很喜欢视频里这个乖乖的小姑娘，她笑着说：“谢谢你帮岑野。”
虞栀连忙摇头：“没事！”
虞栀一问一答，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的眼睛眨了眨，下意识把视线看向屏幕角落里的岑野。
一如当时篮球赛后想让他帮忙让楚定峦闭嘴的时候。
一点没变。
以前岑野以为是求助，现在再看，更像是依赖。
把事情连在一起的岑野沉默了几秒。
半晌，他把手机摄像头转到自己身上，即使他连卷子都没摊开，但还是说：“我要学习了。”
很生硬。
虞栀看着手机的画面，眼睛又眨了下。
岑野穿的是T恤，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锁骨。
虞栀突然发现，岑野左侧的锁骨上有颗痣。
可能是岑野的皮肤偏白，那小小的一颗痣，却总是抓着人视线往它身上看。
镜头移送，虞栀的视线就跟着那颗痣移动。
直到岑野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屏幕变黑，反应过来的虞栀猛地闭上眼睛。
“那你也让我和她道别啊。”
“我替她说……”
虞栀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脸颊逐渐热起来。
手机里声音越来越远，虞栀深呼吸口气，抬起手往自己脸上扇风，想把脸上这股热气扇出去。
把外婆送走的岑野重新把手机拿起来，看到的就是虞栀脸颊发红，她疯狂扇风的场景。
半晌，岑野靠近摄像头，像是要看看虞栀到底怎么了。
虞栀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明明隔着手机，她的身体却下意识往后仰，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岑野：“……”
顿了秒，他问道：“就这么紧张？”
虞栀想也不想就说：“没准备好，突发事件就是容易让人紧张。”
就是这个原因。
虞栀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听她这么说，岑野眉毛向上挑了下：“是吗？”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信任。
虞栀：“？”
你是在嘲笑我吗？
虽然脸红，但虞栀觉得决不能输，她点点头：“你不是这样吗？”
说罢，她快速补了一句，“岑小乖。”
岑野：“？”
你叫我什么？
没想到虞栀还记着并且叫出口的岑野被噎住。
见岑野表情，虞栀立马觉得神清气爽，甚至脸上的红都要褪下。
她紧紧抿着嘴唇，怕一不小心笑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岑野竟然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名。
半晌，岑野咬了咬后槽牙，叫道：“虞小花。”
听到这三个字，本来还有点底气不足的虞栀莫名理直气壮起来，岑野都叫她小名了，她当然可以叫他，做人不能双标。
于是虞栀顶着她还有些发红的脸颊，道：“怎么了，岑小乖！”
字字铿锵有力，让人佩服。
反正隔着屏幕，岑野也不能怎么样。
虞栀想明白后逐渐冷静下来。
隔着那么远呢，怕什么！
虞栀连腰板都挺直了。
看到岑野噎了瞬间，虞栀见好就收，立马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话题转得很生硬，谁都能看出来。
但岑野却像是没听出来，真的顺着她的话聊。
他说：“过几天。”
没想到称呼的问题过去得这么轻松，虞栀还有点不习惯，她还以为岑野会和她争论个几回合。
想来想去，虞栀觉得，可能岑野比较喜欢这个小名，并且决定以后常叫。
岑小乖。
和岑野的形象不符却又格外地适合他。
岑野就像没发现虞栀从未落下的嘴角，任由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般惊奇，接着偷笑。
只是一个小名而已。
以前家里长辈会叫、父母会叫、哥哥会叫，甚至连楚定峦都叫过，岑野早就听习惯了。
但现在，还叫这个他小名的，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他外公外婆，再加上今天的虞栀。
看着虞栀的笑容。
岑野突然觉得，多听几遍也行。
虞栀就是有这种本领，让人对她生不起气来。
原本岑野就没想问数学题，他就是看到那些花后想让虞栀看看，她会喜欢。
他也没猜错，虞栀眼中的惊喜不是假装的，这就够了。
因为知道时间不早，想让虞栀早点休息的人没再说几句就挂了视频。
等结束视频，岑野没动，而是闭着眼睛在阳台坐了会才起身下楼。
下楼的时候，外婆正在修剪客厅的盆栽，看着那个背影，岑野抬脚走过去，蹲在了她的旁边。
见他过来，外婆修剪的动作停住，转过视线看他：“那道题懂了？”
岑野摇摇头：“太晚了，等回去再说。”
顿了下，外婆问：“刚刚的小姑娘就是你的新同学？”
岑野“嗯”了一声：“她学习很好，上次考了全校第一。”
话里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自豪感，仿佛夸得是自己。
外婆也没点破，只是说：“那你多向人家学学。”
这次岑野过来，她能感觉到岑野的变化，不知道是新环境的影响，还是刚刚女生的影响。
但不管是哪种，都值得庆幸。
他们两个非常担心岑野的状态，一度考虑过要不要回国，但是又担心他们年纪大了，回到那个伤心地不仅照顾不了岑野，反而成为他的累赘。
但不回国，除了岑樾说的话他还听几句，没人能领领他。
停顿了数秒，外婆试探道：“过几天你爸来接你。”
“不用。”岑野的眉毛下意识皱起，“我自己回。”
见他依旧这么排斥，外婆叹了口气，她放下剪刀，说道：“小乖，他是你爸爸。”
每次一谈论到这个问题，岑野就很抗拒，这次依旧是。
她无比希望岑野赶快想清楚，早日走出困着他的这件事。
“你外公、我和你舅舅至今不能原谅你爸爸是因为他没照顾好你妈妈、没有做到结婚时向我们保证的。”
听到“妈妈”两个字，岑野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没有给你妈妈足够的陪伴，也没有及时发觉她情绪生了病……但小乖，你妈妈和你爸爸是自由恋爱，不能否认他们的感情很深，出了事情你爸爸心里的难过不会比我们少。”
说到这些，岑野外婆心口已经结疤的伤似乎重新流出血。
不管过多少时间，她都不会原谅岑野爸爸，因为他没照顾好她的女儿，但是她不希望岑野一直活在这种情绪里。
“我能看出来，他在学着做个好爸爸，所以他给你的那些陪伴和爱，你要学着去接受。”
“而且小乖，你妈妈出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外婆把手放在岑野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快乐、健康地长大。”
没有人比她爱岑野。
只是她活得太痛苦了，换种方式爱他。
最后，外婆说：“你妈妈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