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夏不苦的耐心再一次到达极限前，三轮车终于到了。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我家了。”

“还要往前走？”夏不苦不满。

却不知道还有更不满的。

——“这路怎么会泥泞成这个样子？京城周围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啧，真是，真是……”

不是夏不苦词穷了。

而是看到乔简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愧的表情的时候，那句“寒酸”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干嘛这样的表情？我又没有乱说话，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嗯，我知道。”乔简点头。

男人也许听到过许多次这样的评价，所以从外表看起来还很平静。

夏不苦觉得乔简像是一株结满了果实的小麦。

头和腰都沉甸甸地弯着，承受着沉重的重量。

这样的想法让夏不苦感到心酸。

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没有说出好听的话来。

尤其今天还是除夕夜。

犹豫了好久，直到乔简都发现了他变得异常缓慢的脚步，回头问他：“不苦，是不是脚痛？”

夏不苦沉默地低下头吻了一下乔简。

虽然这间段时间以来乔简已经习惯了夏不苦的偷袭，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刻亲吻自己。

大白天的，还是在外面。

不远处还有车和人。

乔简慌乱地推着夏不苦：“不苦，别这样。”

“刚刚的事，对不起。”几乎从不脸红的年轻人因为一句道歉而红了耳根：“我只是抱怨，不是在针对你。”

“我……”被这样正式道歉的男人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知道的。”

“乔叔叔，”夏不苦突然伸手去握住了乔简的手，这又把乔简吓了一跳。

夏不苦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我当你的家人吧。”

“家人……什么意思？”

乔简听出夏不苦真正想要说的似乎不是这样一句话，他困惑地看向年轻人，正要发问，年轻人握着他的手却用力一握。

指关节处传来的微微疼痛让乔简没能及时问出口。

年轻人不讲道理地用高大的身体逼得乔简节节后退，直到身后就是泥墙，无处可退。

“说同意，乔叔叔，”年轻人蛮不讲理的表情和语气：“不然我就在这里和你接吻。”

说着竟真的低下头来。

乔简慌乱地用手去挡年轻人的嘴巴，掌心碰到年轻人温热的薄唇，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什么，乔简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则地加速跳动起来。

男人被夏不苦缠得没办法，只有一边被夏不苦牢牢抓着右手，一边无奈地笑着承认：“你是我的家人啊。”

夏不苦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

-

“爸妈，乔真，我回来了。”

前来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齐耳短发、花白的两鬓、法令纹上深深的皱纹。

妇人和乔简的脸型及五官都有些像，只是气质远没有乔简温和。

“妈。”

乔简上前，叫了一声。

妇人却绕过了乔简，一边伸手接过夏不苦手中的礼物，一边对夏不苦挤出了笑容：“你就是不苦？”

夏不苦当然知道这谄媚的笑容代表了什么。

要是放在平时，他根本就懒得理会。

但现在，也只有看在乔简的面子上，扯动嘴角：“你好。”

进屋后，夏不苦看到了乔简的父亲和弟弟。

乔简的父亲是个瘦削苍白的男人，弟弟则和乔简长得不太像，五官更硬朗一些，身高也要更高一些。

弟弟乔真应该是一家人中唯一和乔简比较亲近的，见乔简回来，乔真起身迎接，脸上露出开朗讨喜的笑容。

兄弟俩聊了几句工作是否忙碌之类的话题。

夏不苦听到乔真说：“回来的时候看到新月姐了，她还问你有没有和我一起。你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爱缠着你？”

乔简笑：“你知道新月的，和小孩一样。”

夏不苦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拧起：“新月是谁？”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乔简道：“等下如果她在家，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不需要，不想见。”夏不苦想也不想就立刻拒绝。

他还没有心大到能够去见乔简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

他又不是什么受虐狂。

乔简笑笑，也没再提。

反倒是乔父乔母因为夏不苦这硬邦邦的话多看了一眼夏不苦，若有所思的样子。

乔简备菜的时候，乔母从走到厨房里。

乔简直起身——厨房的灶台怎么都打不起来火，他弯腰检查了好半天，猜测是下面的电池没电了，正打算出去，一抬头却看见了母亲。

母亲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寡言而又严厉的样子。

乔简一直很想亲近她，却每每被母亲冷冷的目光伤到。

乔简原以为母亲就是这样的性格，直到小七岁的弟弟出生。

原来母亲不喜欢的只是木讷的他。

母亲突然开口：“……你和夏不苦的关系不好吗？”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否认也没有用。”母亲淡淡道：“我都看到了，他那态度。”

乔简总觉得母亲像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果然，在他等待了一会后，他听到母亲说：“当初，是因为你把把那个女人从河里背上来，才有的这个婚约。”

“反正也没说婚约对象究竟是你还是乔真。”

“反正那个姓夏的小少爷看样子也不喜欢你，不如换一个人去。”

乔简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母亲的话：“换一个人？”

“你弟啊。”母亲拧起眉：“你和他年龄又差的大，他怎么会喜欢你？不如让年龄相仿的乔真……”

母亲的话让乔简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婚约是想换人就能换人的吗？

这是把夏不苦看成是资源了？还是什么？

而且，他和夏不苦还有退婚的约定。要是婚约人换成乔真，夏不苦还能如愿退婚吗？

还有，自己才刚答应过夏不苦要做他的家人。

还有……

乔简的思路尚未捋清，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母亲却又先他一步开口道。

“而且你也不吃亏，你不是一直和丁新月那丫头暧昧不清吗？你还有退路，你弟可没有……”

复杂的，难过的情感像是变成了一团实体，堵塞在了乔简的胸口。

母亲的话还在继续：“你看呀，你现在穿的可都是名牌，这都是那小少爷给你买的吧？你弟从小到大可都没穿过这么好……”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乔简猛地站起身，打断的母亲的话。

“你，你做什么？”母亲像是第一次发现他比她都高出那么多了，向来冷淡的面容竟出现了一些慌乱神色。

“我去买电池。”乔简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夏不苦正在和父亲以及乔真聊天。

乔真是背对着乔简的，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父亲谄媚的神情，和夏不苦似乎在微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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