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栔城像是有什么喜事，网络上一片狂欢。
起因是关于仲广源的动画电影从一片好评里，直接跌落到谷底。
起先只是几篇电影影评，主要内容就是两条：
一条说夹带私货，刻意物化女性，宣扬男权，在当今提倡男女平等的年代还能有这种思想，可想而知不是仇女就是刻意挑起两性矛盾。
再一条就是说电影里无数个地方都在明里暗里崇拜一种思想，就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必须压迫另一些人，牺牲另一些人能活下去。
缺乏同理心，人类文明到现在，靠的就是相互协作，合作共赢。
电影里却无时无刻将人分为了等级，一些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被无理由分配。
特别是举手投票谁当那个牺牲者那一幕，看似民主，暗藏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大，联合起来就可以去牺牲少数人利益的别有用心。
随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像山洪爆发。
视频剪辑吐槽，电影网站评分齐刷刷打低分，留言一通辱骂，电影在好些影院下架。
紧接着另一家动画公司的负责人出来声明，他仲广源的动画电影不管是场景设定，还是人物设计，甚至内容大纲，都是抄袭。
对方公司放出了他们的大概分镜，都是意外飘落到岛上，都是乘风破浪出岛。
但是里面全是正能量的合作、各司其职、通力协作，甚至在岛上找到了真爱，最后一同踏浪回家。
此公司还总结：抄袭都抄不了精髓，内容歪曲成这种反人类反社会，简直其心可诛。
这一声明一出，大家开始说那动画公司抄袭不是第一次了。
先前出个短片，也是抄的一个网络上小作者自发做的动画习作，虽然形象全改了，内容却百分之80的相似。
抄袭狗开始刷爆了仲广源公司网站。
最后就是一段剪辑视频。
看过那段视频的人，都在与人讨论那种滑稽跟荒唐。
小酒馆、茶馆、街上、网上、各家各户的餐桌上，甚至江夏他们刷墙的时候，都能听见周围的人拿那段视频边笑边刷墙。
再再最后，一群人开始在网络上讨伐仲广源。
说他玩弄女性不是一天两天，甚至有几个女生将他跟她们的聊天内容都放上网，让大家观瞻，让大家评论，借此打抱不平。
仲季常一早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开车去了4s店，听见员工大肆讨论那视频里仲广源的动作极其荒唐可笑。
无比畅快地想：多好啊，给大家伙儿带来愉悦，算是你的一记功德。
“你好，车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保养得排队，下午才能拿到。”
一4s店员工拿了张表给他让他签字。
“下午吗？”仲季常觉得没车去哪儿都不方便，最后签了字，“大概几点？”
“6点左右。”
付了钱，打了车去公司。
一进公司见着范青激动走过来：“总经理，你看了没？从昨天晚上那个视频就点击千万，转发更是破天荒。”
“那估计也是在栔城，在其它城市看一眼就刷过去了。”
“那肯定了，一个生活在你身边的人和一个看不见遥远的人出这种洋相，激动的永远都是前者。”
仲季常嘴角含笑，看了眼桌上需要他过目的设计稿：“对了，工作室设计的那几个系列，市场反响好不好？”
“挺好，”范青把手机里做好的表格给他看，“还好跟那些零售商关系好，答应在他们旗下的店里试试看，出奇的好。”
“真不错。”
仲季常看着那表格，受欢迎程度一直往上升，点点头。
“老板，以后我们的目标是不是在各大商场有自己的门面，里面全是自己的玩具？”
“你想得还挺远。”
把手机递还给他。
“要给自己定个目标，”范青拿回手机，嘿嘿一笑，“才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嘛。”
“道阻且长啊，还是得先把我二哥交代的事情做了，他要的那些新品，做出来的他都不满意，”他拿起那些设计稿，“不仅要快，还想要创新。”
“太急了，才多久，灵感是逼不出来的…”
说完相视一笑，各自忙各自的了。
仲季常在员工的设计稿上做着修改。
他现在的心情，不说他自己能不能有突破创新，有他也得留着自己用。
灵光一闪。
呵，钢筋水泥里绽放出的花…
要是不同的楼里住着的不仅仅只有人，还有别的生灵？
这么转一转，就能瞧见，地缝里，墙缝里，天花板，灯管里，用手拆开，会有张脸跑出来对你笑，看你能发现多少。
不过，这个设计出来会不会太大了？
他拿了张白纸，迅速画起了大概，一边画、一边想、一边笑。
按钮设计在哪里？撕扯的地方怎么提示？360度做起来怎么拼接。
对啊，太大可以拆开，独立玩，最后还能收集到一起，拼成一个大的世界。
还不能一下就被发现，一步一步来。
那…是不是每一个被发现了，含着一张小纸，讲讲它的故事？
好像个游戏。
对了，玩具也能是玩儿游戏嘛。
这样一想，不是可以有好多可以去想去做的了？
不过实现起来好像比较难，难不是问题，主要还是得好玩儿。
心里的愉悦完全掩藏不住，他甚至没发现自己的那份欣喜，在他画了多久，就在他脸上停了多久。
中午去食堂吃饭。
周成川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着他，见他端餐盘过来，将一个文件袋给他：“公司执照、公章、发票全在里面。”
“不是喊你拿去工作室给我吗？”
“麻烦。”
“哦，不想见他。”仲季常吃口菜，“放得下？”
“放不放得下…反正离他远点儿好。”
“为什么？”
“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你有暴脾气？”仲季常纳罕，“跟你相处那么久，没见过，以前我怎么闹你你不都沉稳得很吗？”
“就光对他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成川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失控，决定还是保持好距离。
“哎…可怜的小山。”他喝口汤，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怎么这么看我？难道他不可怜？天天儿在那担心你，关心你，要是知道你就此打算跟他再也不见，不知道多难过。”
“也没有再也…”周成川顿了顿，眼眶微张，“你不要过去胡说。”
“我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干嘛？又是什么眼神？”
“鄙视你。”
“鄙视我也没有用，”仲季常喝完汤擦嘴，喝着果汁，“反正呐，我是不想天天当传话筒还有保姆的啊…”
“那个谁，你查清楚，人不好就赶紧赶出去。”
“我才说不当保姆，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自己去查去。”
“我可是看你今天心情好拜托的你。”
周成川叹口气，发现前面这人是故意跟他过不去。
“心情好不好跟我要不要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没有关系。”
仲季常眯眼瞧他，果汁在盒子里滋滋作响。
“我自己查就自己查，那人要是江夏，我也就懒得查了。”
“江夏？”喝果汁的声音没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人不错，不认识小山的情况下就帮他忙，后来遇到危险，也奋不顾身地去救他，看样子，不像是坏人。”
“帮小山？救他？”仲季常来了兴趣，将喝完的果汁放下问他，“具体什么情况？”
周成川见他好像很在意，换做他眯起眼：“想知道？那就先答应我。”
“……”
“怎么？在考虑划算不划算？”
“哼，不问你，我去问他或者小山一样的，用得着还花时间帮你跑腿儿？”仲季常开始蔑视他，“我说，你要是真的能做到把小山给别人，那别人怎么样你关心个什么劲。还江夏就很好，你给他挑老公呢？鄙视你。”
周成川望他一眼，垂眼蹙眉，几分钟以后才说：“你说的没错，跟我没关系。”
说完收拾餐盘起身往回收口走。
“行了，我帮你问问行了吧？向问应该很清楚，”仲季常看他背影实在落寞可怜，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将盘子扔进回收台，“算是友情帮忙，记账上，以后记得还。”
周成川望他远去，对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仲季常回自己办公室，继续他的创作之旅，简直犹如江水滔滔，山脉绵延。
想着听些歌吧，挂了蓝牙耳机。
听完一首歌以后想起什么来，扯一抹微笑，点开了一个应用。
耳机里没有声音，跟现在他的办公司一样安静，手上的笔不断地在纸上画出各种形象，在一旁注明它为什么会存在这里。
画到各种大楼的设定，从高楼大厦到河边小屋。
耳机里慢慢有了声音。
开门进门，点烟，坐在沙发里…
开始对话：
“妈的！说什么我夹带私货，缺乏同理心？还人类文明到现在，靠的就是相互协作，简直胡扯，谁不知道社会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知道归知道，你放屏幕上去说就是另一回事儿，大家都喜欢美好，即使是谎言。”
“我看他们才是别有用心！我不过说一个事实，那是人性！”
“那都是小事，关键是你抄袭，一个作品或者创作者，一旦打上抄袭的标签，你以后几年出的东西都会被大家鸡蛋里挑骨头。”
“那根本就是刻意胡说，完全是我的原创剧本…妈的！我知道了，肯定是又是那对头，当初我喊他一块儿开公司，说不想跟我这种人…”
“你肯定对他做了什么。”
“不就一个女人嘛，至于吗…”
“我说你，在女人身上栽多少跟头。”
“大哥不也一样。”
“我能一样？你能把你那些屁股擦干净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
“我没有像大嫂一样的贤内助，”贤内助故意拖长音，“还有像仲季常那条…”
“注意你的用词！”
“呸，还不让说了！”
“爸来了…”
声音停顿，上楼的声音，还有拐杖敲这地面的声响。
一分钟后，门开了…
“爸。”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