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小山在周成川跑出门以后,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眼睛懒懒地盯着地上,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听到的事实。
藏在周成川心里压了几年一直没说的事实。
再去盯一盯窗户外面的灯光。
现在几点了?
不晚吧,外面好像没有广场舞的声音,没了小孩子玩滑板嬉闹的声音。
他跑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随后望向了桌上的蛋糕,它安安静静地待在黑暗里,白的刺眼。
这时间,他对那些涌入到脑子里的一连串问题感到茫然无措…
“原来…自己那么痛苦的日子…跟他比起来根本不算个什么苦难…”
他喃喃自语,又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话。
他给他过了无数个生日,送的礼物不多,但是每次唱歌是必须的,就算相隔两地一个电话过去,也要唱个生日歌算是祝福,还特地在歌词里加上了两个人的名字。
生日快乐延伸出的意思,就是你的出生,是个庆幸的事,能让我遇到你。
你呢,也在你生日这天祝福我,希望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有快乐。
闫小山走到桌前,缓缓坐在椅子上,将那两个数字蜡烛取下来,平平整整地摆放在桌上。
26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害怕过生日了?
我都不知道…
自从被关在这个房子里,平日里每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十句有九句都是互相责怪。
你怪我不听话、爱说谎,我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所以这几年都没有给你过生日的心情。
甚至在过生日那一天拿你的牙刷刷了马桶,在你的洗脸帕上面喷了辣椒水,当作惩罚,当作你胡乱对我的报复。
闫小山拿手指戳着蛋糕,指尖沾了奶油往嘴里送,边送边哭。
奶油明明那么甜,为什么现在那么苦…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很多的事,除了工作,还想去看看世界,观察别人怎么去生活,怎么去消遣时光。
不过自从他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些别人看来简单又无聊的事情了。
因为接到他妈妈的电话,家里出了事,具体什么又不告诉他。
回到栔城的那一天,是他爸爸在牢里自杀的那一天。
之前所有事情他妈妈都瞒着他。
他一下子从安静平和的生活状态到事情迸发,所有的信息炸裂在他面前,他一下子慌了,无法面对。
他望着他爸爸的尸体,问他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妈妈只顾在一旁哭泣,最后哭肿了眼,再到后来的中风倒地。
家里所有的存款被收缴,房子被拍卖,只为了还清欠债。
他不知道他爸爸所谓的欠债是栔城许多人的一生积蓄。
“务盛集团跟你爸合起伙来,掏空了许多投资机构的钱财,包括买了务盛集团房子的老百姓。还好政府有能力,那一帮家伙准备跑路的时候,在机场抓到了,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实在帮不了你。”
“我们爱莫能助…尽管你爸爸生前照顾过我们,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跟你家有任何牵扯了。”
“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最多的钱了…你还是再寻寻别的出路吧…”
那个时候他到处寻求亲戚的帮助。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都存着一丝希望到每一家去敲门,去求助,只需要帮他付他妈妈中风救治的费用。
这才知道了他爸爸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奶油已经吃完,他就开始用手挖着蛋糕,朝嘴里塞。
泪总是不争气,眼眶总是装不下,老要往外冒,还冒个不停。
闫小山用手背去擦,再继续往嘴里塞着蛋糕。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理我的?
对了,那天我还在上课呢,你打电话说,不要再联系了。
怎么就不再联系了?
发生什么总要告知我啊…
可就是不接我电话,就是不见我,我站在你家门口等你,你都故意看不见我,还搬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你不知道吗?你爸爸先前陷害周成川的爸爸,把自己做的一切都栽赃给了他,还好后来务盛集团自己内部东窗事发,才把事实真相爆了出来。”
“你爸爸作为栔城土地局的一把手,这么做真的…太伤害栔城人的感情了。”
“不仅害人,还破坏生态…”
“最后判了终身监·禁,运气真是好…多少人巴不得他死…”
这就是他知道的一切,再也没人告诉他别的了…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叔叔阿姨葬礼的时候才对我说那些决绝的话。
我来求你,你才这么对我的是吗?
蛋糕吃得差不多,闫小山吃一了嘴的奶油。
他用手背擦着嘴,喷涌出的眼泪和奶油混杂在一起,把脸上的淤青和嘴上的伤给模糊了。
就像他现在眼前能看见的东西,统统都是模糊的…
我不该来找你…让你每天看着我,逼着你每天都去记起那些可怕的事。
要是我真的听你的话,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还能忘了所有继续往前?
闫小山正找着原因,想着以后还有没有的各种可能,越想越绝望…
门外传来响动,他以为是周成川回家,他想好要去说出自己的抱歉。
一冲出去,却看见隔壁跑出来一女子,衣服被扯烂了好多,嘴里喊着救命。
闫小山一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怔在了原地,本能觉得是件可怕的事情,反应过来上前要去帮忙:“发生什么…”
还没能上前,发现有人从隔壁房间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刀。
他吓得一凛,忙回自己房间找电话报警,找电话的空隙,听见门口说话:“让你跑!”
“放开我!”
“刚被人看见了。”
“谁?”
“这家,跑进去估计报警去了。”
“完了完了。”
“怎么办…”
“……”
闫小山找着手机,紧张地去解锁按键,却发现手指沾了奶油,识别不出,慌忙在裤子上揩。
恍然发现自己的门还没关,犹豫先报警还是先关门的档口,门外一阵声音:
“妈的!只能这样做了!”
窗户外又听见有人喊他:“闫小山?”
“?!”
闫小山慌乱,左右顾及不到,脚刚迈向门那边,看见一细影子慢慢被拉长,耳朵又听见一声:
“小山!”
是江夏?
闫小山跑到窗户边,探身出去,这时候报警电话拨通,他赶忙说了事,望着楼下一脸急切的江夏。
“快跑,你有危险。”
“我知道,我报警了。”
转头看拿着刀的人已经进屋,手机掉在了地上,左右看有没有可以还手的武器。
“你跳下来。”
“?”
“我接住你。”
闫小山看了眼二楼的高度,就算没接住,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身后那人已经快到他跟前,他明显感到拿刀的人也在害怕,也在犹豫要不要对他下手。
最后在拿刀的人下了决定,眼神露出凶狠坚定目光的同时,闫小山也下了个决定。
脚往窗户一跨,坐在了窗户边上,一跃,一跳。
远处传来一大声的呼喊:
“小山!”
那往下面下坠的过程,闫小山看见了一脸惊慌朝他跑来的周成川。
成川!
闫小山心里喊了他一声,嘴上却没有发出声响,人已经被下面准备好的人接住。
江夏一个抱力,往下一蹲,往后一退,把闫小山稳稳地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