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耸巍峨的宫殿里，严肃的国王端坐于大殿之上，水晶堆砌而成的王座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国王的一袭深色礼服衬托的更加威严不可攀。

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漠气息的男子站在王座前的台阶之下，背光而立。

男子微卷的红色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张脸清俊出众，神色冰冷而散漫。他低着头注视着面前比他矮半个脑袋的少年，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他冷声道：“不可能。”

高台下少年扎起的小辫子乖顺地垂落在脸庞，他一双蓝绿色的眼眸透着深邃，弯弯的眉眼透露着阳光帅气，与王座之下的男人是冰与火的极端。

温迪没听到男人冷言似的，眸光真诚地望着高座之上的国王。

“请您答应我与念远公主的联姻。”

“这对两国来说都会是一场盛大的庆宴。”

国王略做沉思，和无数童话故事里爱搞事的国王般，回复道：“如果你能在一周之内让我的爱女答应你的订婚，我就同意。”

王座下的男人转身恭敬朝国王鞠躬，瞳孔如同烈焰般闪烁着暗芒。

迪卢克冷声与国王对话：“王上，我并不赞同这种行为。公主殿下尚且年轻，尚不能分辨人心。”

他扯唇嗤笑，“怕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国王摆摆手，“公爵多虑了。”

温迪眸中隐含期待，少年音带上了一丝雀跃，恭敬地朝王座上的人行礼：“谢王上。”

迪卢克未再说话，眸光深沉了几分，冷白的俊颜在水晶灯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冰冷。

*

这个国家很富有，被称作‘水晶国’。国如其名，国家的水晶遍地都是，普通老百姓家都有不少水晶铸成的日用物品，整个国度依靠水晶发家。

商贩大多是依靠商陆贩售的水晶制造品获取利润，每年的政府收入也多半依靠各地商行的巨额利润。

各国的高档品几乎都出自水晶国，这里的匠人精巧能干，能将各种品种的水晶雕出各种奇异的样貌，接受来自各地的订制。只不过订制的价格确实昂贵，周期也长。

但这些对于贵族们来说属实算不上什么，雕的好与坏其实很少有人能看出，他们要的也无非就是一个名气。

而众人都不知道，高塔之内的高贵公主，竟也喜欢这种平民百姓谋生干的事——雕刻。

“公主，你怎么又跑出寝殿了，国王知道了又要责罚你了。”

婢女水含着急忙慌地将厚重的披肩给江念远系上，轻声叹息。

江念远任凭水含摆弄，右手递上她刚雕刻好的物品。

蓝色的水晶在太阳下闪烁着斑斓的光辉，如果忽视掉它的怪状，不难看出这是上好的水晶石。

但江念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普通的雕刻天赋。

水含无奈摊手，“公主快去和西里安道个歉吧。他要是知道您又把他珍藏的水晶石拿出来雕刻，胡子都会气得翘上天。”

江念远一点都不慌，撤撤嘴角嘟囔：“我雕工这么好，他谢我还来不及呢。”

水含无言以对。

江念远手上捏着的掉刻犹如被踩过的狗屎，属实谈不上优美。

能把那么完美的水晶石雕刻成这样，她们公主殿下也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念念。”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念远动作一顿。

少年人的嗓音清亮雀跃，宛若烈日中的寒水，酷暑皆散，一股快意涌上心头。

她转头愣愣看着一步步踏进的少年。

他还是老样子，很喜欢绿色的斗篷，白色的衬衣。还是一样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亮亮的，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入眼底。

她看见，「自由」奔她而来。

*

小时候江念远的身体可以谈得上糟糕。

国王花费了很大精力请来了各个国度的神医，但都查验不出她究竟得了什么病，能够让她软弱无力到下不了床，甚至整日昏睡。

国王为此凿开了高墙，为女儿建立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在窗前种满了各色的花朵。

每逢春季的时候，大簇大簇的花朵绽放，五彩斑斓的颜色宛若梦境，灿烂到令人沉溺。

可是再好看的景色，看多了也会变得单调无味。

江念远躺在床上，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

小小的人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四周走动的人，有收拾东西的婢女，有整理花圃的园丁，她们都有着健康的体魄，她们都拥有「自由」。

虽然仅仅只是6岁，她已经明白什么是「自由」了。

女孩的眼眸低垂着，透过一成不变的窗户看着单调的景色。

春天就要过去了，这个春天……也不能下床看看吗？

女孩闭上眼，脑海又开始变得混沌，她再次陷入沉睡。

如果真的有神，我能否在下次睁眼之时，遇见我的自由。

女孩如是想到。

她醒来的时候春天已经过去了。窗外的花朵有一大半都已经凋零，只留下枯枝落叶和单调的色彩。

她尝试着抬起手，手还是那样软弱无力，她的神经甚至不能命令自己的手抬起来。

多可笑。

她的脑海里第一次有了‘死亡’的念头。

江念远，念远念远，远方都没有见过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

不如就这么死去。

小女孩黑漆漆的眼瞳里毫无光亮，花瓶就在床边的桌子上，只要打碎它，就能解脱。

可是她连打碎花瓶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沉闷的宫殿里突然吹进一阵风，绿斗篷的男孩闯进了她单调的生活里，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好。”

和她一般大的男孩对着她柔柔一笑，长长的睫毛在他蓝绿色宝玉般的眼眸里投下一层阴影。

“我叫温迪，是山荫国的王子。”

男孩如是说，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熠熠星辉，那是江念远不曾见过的色彩。

像……自由。

“你愿意帮我拿一下桌边的花瓶吗？”

她垂着眼眸，掩去眼底的羡慕，不敢去看这么耀眼的男孩。

温迪轻声一笑，叉起手，“花瓶有什么好看的，秋天的风吹过吗？你看过秋天生长的塞西莉亚花吗？看过山荫国四季不衰的绿荫吗？见过足以遮天蔽日的橡树吗？”

男孩的嘴一张一合不断吐露着江念远未曾见过的景色，那些都是父亲不允许她接触的、对她身体不好的事物。

可也是她最向往的，有着自由气息的事物。

她摇摇头，把脑袋缩入被子里，闷闷不乐。

男孩强势地扒开她的被子，双手捧住她的脸颊。

她能够清楚地看见男孩的眼睛，亮闪闪的，有点像春日里的暖阳。

“那……你想不想去体验一下呢？”

她的瞳孔一缩，怔怔看着面前的男孩。

“可以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男孩弯起了眉眼，大大的眼睛倒映着她的模样。

“可以哦。”

“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