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江念远绕着A大校园转了转消食。

月色下小花园的花大多闭合，空气中只余留下淡淡的芳香。前方白色的路灯之下，一位蹲在路旁的少女十分引人注目。

倒不是因为她的身形，而是她有着一头白色及腰的长发。她的头发很长，蹲着的时候发尾散落在鹅软石铺成的地面上，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好看是好看，挡路就不太美妙了。

“你好，请问……”

江念远声音湮灭在与少女对视的这一瞬间。

少女缓缓直起身子，转身面对她。

毫无血色的纯白面孔，白皙得可怕。她的眼睛闪烁着金色光芒，没有什么面部表情，却给江念远深深的威压感。

江念远下意识后推半步。

白发少女神情冷淡，闪烁着诡谲光芒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打量她。

“你就是，变量。”

冰冷的语调带来的寒意爬上她的背脊，江念远没由来地一阵心悸，直觉告诉她应该逃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警惕起来，叫嚣着逃离这里。

可她的腿犹如被人抓住，死死钉在原地。

这一处空间被隔离了一般，诺大的花园里，只剩下江念远以及面前的白发少女。

她混身发抖，犹如溺水之人被抛弃在深海，窒息感扑面而来。周围寂静得不可思议，安静得只能听到一两声虫鸣以及声响如雷般的心跳声。

这一刻让江念远无比熟悉。这样的感觉她似乎经历过很多次，重复的被消杀，又再一次投入轮回。

她闭上眼。

逃不掉了。

少女抬起手臂，神色依旧没什么改变，手心直直朝着江念远心脏席去。

“固若金汤。”

突如其来的盾将江念远包裹，白发少女的手被挡在坚硬的盾前方，一时间无法深入。

“你这次来得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快。”

钟离站在江念远身前，为她遮挡住「天理」的视线。

「天理」微勾起唇角，“从你们决定背叛提瓦特法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失败。”

钟离的某种猜想反倒因为「天理」的出现得到了某种证实。他不紧不慢开口：

“所以，提瓦特的［轮回法则］是真实的。”

江念远睁开双眼。面前的人穿着一贯的长衫，背后的一缕长发随风舞动，发尾的丹霞色闪烁着耀眼光芒。

“……摩拉克斯。”

江念远愣愣喊出这个名字。

不是「钟离」，而是发自本能地唤他「摩拉克斯」。

「天理」的眸光染上了悲悯，可神色依旧傲慢淡漠。

“那你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轮回呢？”

「天理」指尖触摸上钟离的盾，拂过上面的古老纹路，轻勾唇角。

“你真的以为，凭已然磨损的你，能抵挡住我吗？”

钟离轻笑，金瞳紧紧注视着眼前的人。

“轮回了数次，我自是无法抵挡你。”

“那么，作为提瓦特万世不变法则的你，有兴趣与我这个契约之神，来一场交易吗？”

江念远猛然抬头。「天理」将钟离的盾化解，一步一步越过钟离，来到江念远面前。

她冰冷的注视让江念远不自觉微微颤抖。

比神更强的威压，原来是这种感受。

“比起交易，我更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你们甘愿舍弃所有。”

她对江念远伸出右手，“作为变量的你，愿意来与我做一场交易吗？”

“让我见识一下，「以人之心，僭越天理」。”

*

食堂。

江念远将「天理」的长发束起，带她来到食堂吃早饭。

面前白发飘散的少女虽是维系提瓦特法则之人，可除了法则以外，她几乎什么都不懂。

甚至比婴幼儿还要缺乏生活常识。

听到江念远的吃饭邀请后她明显是讶异了一瞬，“为什么要吃饭？”

江念远惊住：“你以前都不吃的吗？”

少女奇怪摇头，冰冷的眼眸染上几分不解。

“那，就去见识一下A大的早餐吧～”

才只是从楼梯口进去，江念远就已经闻到了最靠近楼梯口的一家煎饼点的香气了。因为新生前几天是没课的，江念远起的也比较晚。这个时候食堂已经人满为患了。

她推开门示意白发少女前进。

「天理」望着里面攒动的人，明显是有些不适应。但既然已经决定了想了解这个世界，她还是得进去。

就在她进去时，正巧一个穿着帅气飒爽的女生正从门口出来，「天理」的动作慢了半拍，将入未入的状态使得二人迎面撞了满怀。

“？”

女生蹙眉抬眼，质问的语句在看到面前的白发少女后停滞。

她讷讷开口，耳畔染上绯红色，“你、你没事吧？”

「天理」依旧神情淡漠。

江念远尬笑替她回答：“她没事的，你还好吧？”

女生手放在酷酷的衬衣上擦了擦，忽视一旁的江念远，朝「天理」伸出手：“你好，我是大二建筑系的肖琼。”

「天理」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却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

肖琼也不尴尬，自觉收回手。

“我能问问你的联系方式吗？”

肖琼目光漂移，就是不敢落在「天理」身上。

江念远突然觉得自己好亮。

她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食堂楼顶吹大风。

“抱歉她以前一直呆在国外，今天突然回来没有办理国内的一些联系方式。”

江念远紧急替「天理」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肖琼面露遗憾，但还是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白发冷系，简直是她梦中女神啊！

“学妹你们是什么系的呀？”

江念远挠头，尬笑回复：“数学系。”

肖琼点点头，暗自记下。

都是理工学院串个门很正常吧？

“那……我们去吃饭了？”

一直站在门口也好尴尬。

肖琼愉快点头，冲二人挥手作别。只是一双灵动的眼眸还粘在「天理」身上。

二人穿过人群艰难走入用餐区，在食堂门口倒还觉得食堂里挺正常的，到了用餐区……

江念远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八辈子都见不到的盛况。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食堂里的餐客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用餐区，大家吃饭虽说不上特别优雅，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数颗脑袋埋进碗里，一顿下来头都不抬几次。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筷子舞动的频率能那么快？？

遇事不决，先看校园论坛。

紧接着江念远就看到了热度已经冲击到在A大论坛榜首的帖子。

帖子放出的链接赫然就是昨晚她和阿贝多以及温迪干饭人的场面。

请允许她说一句脏话。

“我—操。”

「天理」端着餐食，被江念远拽着坐到了很偏的角落。她将面放在桌上，不太熟练地拾起筷子。

“是要和他们那样吃饭吗？”

「天理」的学习能力很快，从昨晚教她怎么使用电器时就已经看出来了。

江念远慌忙摆手，“不不不。”

左上角正好两个男生端着碗筷坐下，还好他们都未曾注意这边的江念远。

“兄弟来比比干饭？”端着盘子的男生提议道。

他身旁的男生轻声嗤笑，右手抓起筷子，头迅速低下，动作一气呵成。

“我去，我还没说开始呢！”

于是，两个身高一米八、面容清秀的男生，脸几乎扒在了碗里，只给江念远留下一个发旋。

江念远默默移开了视线。

罪过罪过。

她老老实实教一旁的白发少女如何使用筷子，以及……正常人是如何干饭的。

「天理」很快掌握了筷子的使用方法，只不过用起来时还是有一些不顺。

少女白发散落脸颊两侧，本是不好掌控的发色，却恰到好处地将她的面容衬托地更加白皙。

发丝散落在椅子上，如银瀑般垂落，背影显得清冷高贵。

她缓慢地用筷子夹起餐盘中的菜。

是一道很普通的辣椒炒茄子。

被爆火翻炒的茄子酥嫩美味，能拉出丝来，辣椒又提升了其中的风味，很有‘家’的味道。

不过少女明显不太能理解这道菜的味道。

「天理」浅尝了一口，困惑询问，“吃饭……味道很奇妙。”

江念远噗嗤一笑。

「天理」用那张冷脸露出呆呆的表情询问一些很普通的事情时，真的有种反差萌。

“饭菜是‘家’的味道啊。”

江念远也低头扒了一口饭。

“吃到熟悉的餐品，即使味道不完全一致，但能勾起一些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天理」暗自将江念远的话记住，从她被创造出起，就是维系天理的机器。除了消灭任何有可能违背法则之物，她大半时间都在沉睡。

那么这次餐品的味道，是不是也能被记载进美好的回忆里呢。

*

食堂对面的高楼。

达达利亚勾起唇角，紧身的衬衣勾勒出他俊美的身形。

“你不害怕她在这里就把作为变量的江念远消灭吗？”

钟离捧着热茶，目光平静回应：

“既然是提瓦特的法则，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身处于这个世界的变量？”

“系统完善的怎么样了？”

达达利亚双手插兜，看向远方。

“「222」即将成功。”

“我们只需要，再多一点点的时间。”

钟离轻声应答，后又似喃喃自语：“我们又能在这里，呆上多长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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