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萧不以为意,只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不想解释,解释太多只是徒劳,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向萧誉解释这些再小不过的琐事。
萧誉见沈南萧没有理睬他,更加的恼火。
萧誉迈着步伐,走至书案前,将他面前的公文收拾整齐,随后放在一旁。
“沈南萧,”萧誉不在忠于嬉闹,他忽而正色道:“本公子知道你救我不单单是为救陈涏,其实你最主要的目地.....便是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么?”
沈南萧不答,只见,他的嘴角含笑,面上却显得有些阴郁,眼中闪过一抹深不可测的光芒,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恰恰相反,很可惜萧公子猜错了呢。”
萧誉瞬间哑然,一时半会儿,想给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沈南萧话音一顿,抬眸凝视着他,含糊不清的问:“为何你会觉得,是救陈涏在先,拿权力在后——?”
二者本没有插曲之分,但见萧誉吃疙的模样,沈南萧蓦然起了兴致,弄得他此时,也想看看,这纨绔公子萧誉到底有没有脑子,适不适合给未来的君王做副手。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萧誉见惯了掐媚奉承的官场,他何尝不明白,眼前人话语中的意思,只是他往常不想这么早便锋芒毕露。
然而这会,面对这个刚入京不久的沈南萧,他易不愿迟早暴露。
“我知萧公子并非纨绔,”沈南萧见人不肯有意避讳,他便干脆直言不讳:“萧公子在某些方面,某些事上,或许....比常人更逊色,更加理智。”
萧誉惊愕,诧异的撇了他一眼。
这些话,不止他一人说过,先前他师傅尚在世时,就点明过,只是他装作不在意。
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忆起已故的师傅的话语以及神态,如今,当这看似简单的言论,再次重现时,他倒是有些怀恋了。
这世间......
有些人面上恨毒,不代表他真的狠毒;有些人面上单纯,不代表内心单纯;
亦然还有些人,看起来不谙世事,成天只知道玩乐。可实际上,却比谁都精明,只是看透了世俗的表面,不愿与之为伍。
他们甘愿在泥潭或者深渊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萧誉沉默不语,他眸色微沉,余光瞥见桌案上桃花瓣,手不自觉轻捻桌案上掉落的桃花花瓣,放在眼前瞧了瞧,忽而,花瓣便在他指节间把玩着,
良久,待他兴趣一过,便徒手捏碎了桃花花瓣,事后还意犹未尽的笑了起来。
那笑意中夹缠着太多……意味不明的情绪,沈南萧貌似都懂,却好像什么都不懂。
“这些话,不止你一人说过。”
沈南萧默不作身的看着他的举动,心中莫名觉得,这人似乎可以替未来的君主,筹谋划策。
“是么?”
沈南萧漫不经心,他的语气柔和,不多时,烈日便沿着窗户照了进来,日光映在他皙白的肤色上,显得异常纯粹干净。
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萧誉抬眸正视着他,骤然间,心里一阵悸动。
“自然。”萧誉毫不隐瞒。
何况,为了日后,他也无需藏着掖着不放,再加之,在他面前,无需顾及太多。
“也好,”沈南萧轻笑,眉眼弯弯,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眼,“总算有人知晓,萧公子不算愚钝。”
萧誉一噎,顿时无话反驳。
“若无他事,本公子先行一步。”
萧誉撇开眼,不在看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人勾去了魂。
他可不好龙阳之好,只是贪恋红尘。
这世间能得有此容颜的,多了去了,偏偏眼前这人,最是触碰不得的一位。
而他,也不好这口。
“嗯。”沈南萧淡声应道。
萧誉微微颔首,旋即顺走了沈南萧的帽沙,便起身离去。
沈南萧没有阻拦,任由他将挂在门上的帽沙取走。
萧誉走后,沈南萧,复而继续埋头批阅折子。
他将所有事都处理完毕后,才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门外唤道:“小安子!”
他唤了一句,很快,便见小安子捧着食盒走了进来,他笑眯眯道:“沈大人,您找奴婢啊。”
沈南萧挑了挑眉头,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小安子是他上任时,第一个主动自荐的小厮,他的模样讨喜,眯起眼笑时,嘴角边会浮现浅浅的酒窝,令人忍不住的喜欢。
小安子道:“沈大人,您快用收拾收拾吧,饭菜都已准备妥当了,还有几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
沈南萧闻言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我换身衣服,马上来。”
“嗳!”
小安子听令退下,沈南萧则换了件黑色长袍,他系紧腰带,便打开房门,朝着门外走去。
“沈大人,您是要去用膳了吗?”
沈南萧刚跨出房门,一个世家公子的婢女,便迎面走来。
沈南萧一愣,大理寺怎的还有婢女在?
他环顾四周,没见着小安子的身影,他眉头轻蹙,不禁有些疑惑。
婢女看出了他的疑惑,拿出手中的玉佩,安抚道:“小安子现下好好的,只是奴婢可能要请公子去一趟了。”
得到小安子安好的消息后,沈南萧没有搭话,忽地发现那枚玉佩,是自己曾在路边摊上挑中的其中一枚,期间还将这玉佩拿起迷惑成萧誉的信物,给予了陈施琅。
沈南萧便没在多问,“你且带路吧。”
婢女不敢耽误,连忙带着沈南萧往大理寺外而去。
暗处一直盯着沈南萧的眼睛,也随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而悄然消失。
—
弯弯绕绕片刻,婢女带着沈南萧入了一座酒肆。
酒肆人烟聚集,唯有一处,桌上只有一人安静的转悠着茶杯,身侧跟着一位身躯魁梧的随从。
沈南萧在踏进来前,顿了顿步,直至环视一周后,才跟着婢女走至那人桌前。
将人带来后,随从抱拳,跟着婢女退了出去。
“陈公子,近来安好?”沈南萧微微敛容,询问道:“不知二公子今日叫在下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本公子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对。故而约沈公子私下见面商讨商讨。”
陈施琅停下手头上的动作,不再转着酒杯,而是抬眸看向他,眼神抑郁:“本公子想......沈公子应当是有时间的。”
“陈公子邀约,沈某不敢不应。”
沈南萧毫不畏惧,他不避讳直视着他。
陈施琅没兴趣听他嘘寒问暖,亦不想和他拖延时间。
“凤鸣阁的人你应当是认识的。”
陈施琅忽而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望着沈南萧,语气咄咄逼人:“你是否熟知他们阁主?”
“......不熟。”
沈南萧眸色一暗,凤鸣阁是杀手的汇聚地,某些权贵要,要是想雇佣高层的杀手,去刺杀同地位的权贵,那代价可不小。
“那便是不熟了。”陈施琅笑,眼底闪烁着阴森的光芒:“既如此,沈公子就陪我喝杯酒吧。”
这世道险恶。
沈南萧当机立断:“恐怕沈某要扫了二公子的兴致了,沈某今日还在大理寺当差,不易饮酒。”
“官服都脱下了,怎的还这么迂腐。”
陈施琅已然喝酒下肚,见人百般推辞,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那么......不能喝酒也罢了,便陪我喝喝茶吧。”
陈施琅为自己斟了杯茶水,旋即,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满。
沈南萧也不多说,只是静静地端坐。
一盏热茶,一壶香茗,一杯清茶。
沈南萧与陈施琅相对坐着,各怀心思,两人在茶叶袅袅升腾间飘散开来。
沈南萧沉浸在思考中,陈施琅亦然。
一炷香过去后,他们谁也没有出声。
最终,还是陈施琅率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之间,真的是没什么可谈的了。”
“并非同路人,沈某与陈公子相识不过数日,实在是让沈某不知该如何相交。”
沈南萧淡淡道,眸色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施琅苦笑了下,道:“罢了,你若是执意要拒绝,我也不勉强。”
沈南萧的眸子闪了闪。
他端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道:“不瞒沈公子,我父亲,是朝廷的大将军陈景逸。而我,乃是他的二子,因为从小身体不佳,故而一直寄人篱下。”
说着,他苦涩的笑了笑,似是在回忆往昔,又像是在缅怀过往。
“父亲临死前,曾经叮嘱过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哪一天我遇到困难,便要记住沈南萧三个字,让他帮忙。”
陈施琅说着,眼泪止不住掉落下来。
沈南萧见状,眸子微怔。
他想要劝慰陈施琅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便没吭声,而是安静聆听着他诉说。
“当年......我爹他......被皇帝派人追杀......逃至邻国,便至此在哪安居,后来......便再无踪迹可寻。”
陈施琅哽咽出声,眼眶红红的。
他那日毫不犹豫的找上我,看来因为他父亲的嘱咐……
沈南萧暗自想道。
“先帝他……也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才会因此落下病根......”
沈南萧的心蓦地疼痛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默不作声。
陈施琅的叙述,没头没尾:“父亲的兄弟为了保护我,在敌人围剿下,不幸战死沙场。母亲她啊......以为父亲不在人世,便也跟着父亲殉职了。”
他顿了顿,复又连连说道:“他们留下我们兄弟三人,独自面对这世间与官场的险恶。”
陈施琅似是喝醉了,在不经意间露出些许脆弱,“想必陈公子也看到了,家弟陈涏至今生死不明,兄长身居高位,脱不开身,只能我一人为救弟弟,操碎了心。”
陈施琅哽咽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沈南萧没有作答,见他状态不对劲,反而询问道:“陈公子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