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只是微笑,不置可否:“你可以这么认为。”
就算这个月才移民过来,付云也记得侍虫多待在虫巢星,他们总共只有八位,要会见也只有人类的高层才有资格。
侍虫为什么会到这颗星球来,还,还来这儿探望他?是路过顺便来看看,还是特意……
和他道歉?
付云觉得自己很可笑,但玉琼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我方才去看了其他人,他们恢复得都不错,医生说这两天便能出院了,只是你……”
他有些犹豫开口:“似乎被虫毒影响很大。”
“啊,对,我是第一个……第一个被带走的,”付云讷讷道,“他们一直在给我注射东西,我不知道……”
“介意我帮忙吗?”似乎是知道付云难以启齿,玉琼温和地打断了他,“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能帮你解毒。虽说医院的药物也能治愈,但这过程毕竟漫长。”
信任?付云一周前才受过虫族的荼毒,如今又怎会轻易地将信任交付这只侍虫?
但或许是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于温柔,付云几乎以为自己被包裹在温柔的蜂蜜里,竟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
玉琼便捞过他的胳膊,一层一层解开纱布,让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玉琼适时开口:“你可以闭上眼睛。”
付云下意识照做,他只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覆盖了他的小臂,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痒意,少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缓缓抽离,紧接着,疼痛离他而去,他忽觉浑身轻松。
“好了。”玉琼道。
付云睁开眼睛,立刻望向自己的小臂。
那处的伤口依然存在,但淌出的血液已然从最开始的乌黑腥臭回到了属于人类的模样,腐烂早已平息,唯有新生的血肉缓慢生长。
玉琼按下按钮换来医疗机器人,道:“好好休息吧,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康复了。”
他微一颌首,转身往门口去,似乎并不想要来时那句话的答案。
“等等!”付云下意识喊住了他,待玉琼回过身来,投以询问的目光时,付云又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
“那个,谢谢。”他憋出一句。
玉琼笑了。
“应该做的。”他冲付云挥一挥手,接着转身离开了病房。
*
是夜,王虫区北部宫殿状别墅。
虫头人身的管家恭敬地拉开门,将少年模样的侍虫迎了进来。
“狄安娜姐姐在忙吗?”歌送问管家。
他和狄安娜关系很好,因此来这地方的次数也不少,只是头几次刚好撞见他的五姐正和某只雄虫玩奇妙的play,给歌送稚嫩的纯爱心灵留下了不小的创伤。
“已经结束了。”管家恭敬地答。
歌送放心了,他跟在管家身后走上金碧辉煌的旋梯,在拐角与一只俊美的雄虫擦肩而过。
对方对歌送微笑,歌送也只好回以微笑,尽量忽略雄虫脖颈和手腕上深色的环状痕迹。
今天又是在玩什么,捆绑?
管家把歌送带进了客厅,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歌送环视一圈,在背对着门的长沙发两侧看见了一头柔顺的金发。
他小步挪到沙发后,警惕道:“你今天穿衣服了吧?”
“当然穿了,”狄安娜伸手搓了一把他的脑袋,叹道,“我可不是那种不检点的雌虫,不会光着身子跑来跑去的,懂?”
歌送呵呵笑了两声,心说,如果你真衣着整齐,那爸也不会抗拒来你这儿了。
“来这儿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都不告诉我。”狄安娜从保温盒里捞了个酥饼,她的腰细得吓虫,以至于令目击者担心她的身子是否会就这样断成两半。
歌送继续保持神秘:“等人到齐了再告诉你。”
狄安娜翻了个白眼,猜测:“不会是有关父亲的事吧?”
话音刚落,稚嫩的童声便从门外响了起来:“如果这样,我就走了。”
两虫双双看过去,见是奇齐,歌送清了清嗓子,道:“你留一下吧,三哥,你不好奇爸爸的终身大事吗?”
“不好奇。”奇齐冷冷地答,头也不回地走了,歌送叫也叫不住。
“他干嘛对爸爸这么生疏啊。”歌送嘟囔。
他知道在他出生之前,或者更早,在虫皇诞生之初,奇齐就和虫皇发生了些摩擦。
虽说奇齐表面上看上去依然对虫皇恭恭敬敬的,虫皇也对所有侍虫一视同仁,但就和塔琳一样,他们并不亲昵,连带着和其他侍虫的关系也是。
只是比起塔琳与扎卢其的要好,奇齐一只虫孤立了全部侍虫,自成一派。
目前侍虫内部的状况就像以虫皇的诞生为节点,两相分裂了一样。
虽说实际上他们之间的接触依然很多,奇齐的孤立也只停留在“不和他们玩儿”上,以狄安娜的话说,就像个傲娇的小学生。
“这事不能让大哥知道,二姐也拒绝了我,说有任务在身,”歌送有些忧郁,“笨蛋老姐也说不来,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了吧?”
“照你这么说,我俩都是凑数的?”
歌送一愣,他扒着沙发靠背看去,看见朱钿和片片勾肩搭背地进来了,或者说片片单方面与朱钿勾肩搭背地进来了。
“呜呜,四哥,小弟……”歌送热泪盈眶,“果然,你们是关心爸爸的!”
“那必须的!”片片拍了拍胸脯,“毕竟是咱爸!”
朱钿一言不发地在角落坐下,捞了一只酥饼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咽下去,含含糊糊道:“所以是什么事?”
见四虫都落座了,朱钿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爸爸很有可能坠入爱河了!”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侍虫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片片掏了掏耳朵,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父亲……坠入爱河了?”狄安娜的表情开始在震撼犹疑八卦之间无缝切换,“是恋爱小说看多了,还是确有其事?”
朱钿把掉在地上的酥饼捡起来拍拍,用一副终于开始思考的神色把剩下的酥饼塞进了嘴里。
“当然是真的!”歌送急了,“我怎么会造爸爸的谣啊!”
“说的也是,”狄安娜摸了摸下巴,“但是……不可能啊,父亲不是有生理疾病吗,羊尾什么的。”
“造谣的人是你才对吧!”歌送和片片异口同声。
狄安娜不满地瞪着他俩,直把两个弟弟看得后背发凉。
“你俩倒是说说我怎么造谣了?”狄安娜冷哼一声,“最近的那次还记得吗?父亲去巡查的时候,那小地方的领导给他塞了一屋子帅哥美女,哎哟,那个玉体横陈,换我我都把持不住……”
其余三虫的目光逐渐锐利,狄安娜轻咳一声,道:“总之不是,父亲在那屋子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保洁进屋收拾的时候,发现那些人在天花板下面吊着,一个比一个裹得严实。”
“但这是真的!”歌送尖叫,“之前爸爸不心动,只是没遇到对的虫而已!”
“017是人。”片片提醒。
歌送下意识附和:“哦对,017是人……等等,你怎么知道?”
全场的焦点变成了片片,娃娃脸侍虫学着狄安娜的样子轻咳一声,道:“这是机密,爸让我不要说出去……”
然后他就以谈论机密的态度悄咪咪地把那天虫皇见到017时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三虫。
三虫一时静默,朱钿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痴呆,而其他两虫也有了向他靠拢的趋势。
“哇哦,”狄安娜评价,“他俩绝对有一腿。”
“我赞成。”朱钿点点头,在狄安娜思考的时候又去捞了一只酥饼。
“所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歌送双眼放光,泛红的面颊像个青春期听见八卦的少女,“很早就勾搭上了?还是一见钟情?”
四虫开始一番哲学探讨,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让这一人一虫有一腿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毕竟他们家虫皇神出鬼没的,上一秒还在虫巢星躺着,下一秒可能就在联邦的哪个角落搞事了,要说偶尔去一次管理者那边和017谈个恋爱,说不定……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啊,”片片推翻了这个结论,“他最开始不认识咱爸哎。”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在冷战?”歌送大胆猜测。
四虫又开始了一番哲学探讨,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后妈,他们必然为虫皇追到手!
“为了咱爸的终身幸福!”歌送高举右手,“爱情护卫队,今天正式成立了!”
片片兴致勃勃地举臂附和。狄安娜邪魅一笑,似乎在酝酿什么。朱钿双目放空地往保温盒里一探,摸到一手空之后,他目光一凌,装作无事发生地把盖子放了回去。
歌送率领爱情护卫队拟定了初步计划,接着宣布解散,各回各家。
往常朱钿都是慢吞吞的,但今天他走得尤其快,歌送猜测他大概是尿急了。
他走下富贵的旋梯和长走廊,在即将离开别墅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我的酥饼呢?朱钿——”
作者有话要说:朱钿: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