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的记忆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不知道S阶阴阳术的来历。

但在这一刻，他是奔着和眼前的091同归于尽而去的。

风刃所到之处，枝折叶碎，自陆拾所在的位置开始，割裂着四面八方每一处的人或物。

乔南离的最近，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惊讶，几乎是风刃迎面袭来的一瞬间，空气中突然模糊出一个人影，挡在乔南面前，反手开了一面泛着蓝光的盾，用以抵挡风扫千军这个顶级阳术的风刃。

除了091外的安山玩家表情都或多或少的震惊，见识过这个阴阳术的，甚至有一些后怕。

那些携卷着死亡气息的风刃迎面而来，却没一个人退步，一处处人形扭曲破碎，空气犹如一面斑驳裂开的镜子。

镜花水月能够抵挡一次性的攻击，就像一开始毫不畏惧陆拾的手中刀刃一样，091气定神闲，熟练使用这个S阶的阴术护住所有队友。

破碎的镜面散成了光斑，又汇聚在每个人身上，两术相抗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胜负来。

风声锐利，斑驳再聚。

渐渐地，两个B阶玩家身上见了红，连忙又开了防御类的阴术抵抗，有些勉强。

那毕竟是顶尖的S阶的阳术，迅猛疾厉。哪怕是在被091的阴术不断削弱下。

镜花水月需要时间来重聚，在这缝隙之中，其余的A阶玩家只能暂且使用各自的保命阴阳术，不敢再有半分松懈。

蓝色盾牌后面的乔南身上也见了红，一双手血淋淋的，不仅他，持盾的叶承因为距离陆拾最近，后背早已皲裂染红。

陆拾精神力一耗尽，风刃便停了，那几名A阶玩家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乔南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手，眼中阴晴不定。

就是这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S阶阳术，杀了阿晨吗？

群攻阳术，杀伤力恐怖，拥有者还是一个从未参与过游戏的萌新玩家…

091不仅毫发无损，还在陆拾脱力的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将他牢牢按在了树干上，止住了不断瘫软的身体，“这么快就没力气了？”

陆拾艰难地喘着气，半耷着眼皮绝望地扫了一眼四周神情各异的玩家。

“如果这是你第一次用，倒还有可能如黑语所愿，伤了我，但就凭这一个，想杀我，还远远不够。”091桀骜地扬起下颌，十分欣赏陆拾如今这幅病恹恹的无力挣扎的模样，语气更像是逗玩猎物般惬意，“这个祭品，我收下了。”

“我不是...”陆拾哑声，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祭品，更不认识你们。”

091挑眉道，“那黑语派你来做什么，玩游戏吗？”

“要杀就杀，拉着我的尸体去巡游吧。”陆拾半睁着的眸子恨意汹涌，喘息不止。

垂眼审视了片刻，091忽地掰着陆拾的肩膀，将人翻了过去，抚开了他后颈处的维枢，都不用细细察看，一打开就能看到维枢芯片有一小块焦黑破裂。

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那块维枢连接着大脑的海马区，毁成这样，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难怪是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091哼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是欲迎还拒，没想到真的只是个小绵羊，清除记忆做到这种地步，黑语就不怕你背叛他吗？”

小绵羊一张漂亮的脸被按着贴在粗糙的树皮上，没答话。

091并不热衷于陆拾的回答，他微微俯身贴近陆拾的耳廓，“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或者说，黑语给你留了什么话。”

小绵羊装死不想说话。

脱力瘫软的身体又被091翻了过来，如同在摆弄一个沾了血破损的漂亮玩偶，091略带金色的瞳仁盯着他，缓缓开口，“说。”

陆拾心底生寒，明明没有杀意，也没有任何威胁之意，心脏却一阵一阵地痛，虚弱地说，“参与反攻游戏。”

091不信，“还有呢？”

陆拾咬牙，“没了。”

091不满地啧了一声，松开了陆拾任他瘫软地伏在地上，兴致缺缺，“那还是去巡游吧，太无趣了些。”

“我说了，要杀便杀，拉着我的尸体去巡！”陆拾用尚好的左手支着身体缓缓坐起来，抬眼直视091。

血丝遍布，羞恼不堪。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091无动于衷。

就这么淡漠地对视着。

寒光闪过，是沈心借给他的那把掌中匕首，目标不再是居高临下的091，而是陆拾自己的脖颈。

游戏暂停!!!

所有玩家系统面板强制弹出，露出猩红的四个大字，同时也停止了所有玩家的厮杀搏斗行为。

陆拾的手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强行遏制住了，无法再动弹半分。

091嘴角上扬，笑的有些得意，缓缓抬头看向了那湛蓝无比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刻意在对毅然赴死的陆拾说。

“看来某个人不舍得祭品死呢。”

红色警告下面随即又弹出了一行小字：存档完毕，所有玩家回归维塔。

陆拾在镜房内休息了很久，不仅身体上的伤痛摧残着他的意识，脑子也是乱的彻底。

黑语...

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那个受人敬仰膜拜，不断改革游戏机制的百冠王。

自己失去的记忆，以及如今的遭遇，都是拜黑语所赐吗？

明明一场游戏都没参加过，却拥有杀人于无形的顶级阳术。

是为了刺杀？

怎么可能，使用风扫千军误杀了阿晨，是陆拾压根不知道S阶阴阳术的威力，他依旧记得半兽化的阿晨在被这阳术洞穿身体时的惊愕和不甘心。

就像091所说的那样，自己可以伤的了他，却杀不了他，这也是陆拾最后毅然赴死的原因，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当做诱饵，一边被羞辱一边助纣为虐。

尊严荡然无存之前，他还有选择。

可游戏暂停了...

暂停了是什么意思。

闭眼沉思期间游戏系统的面板弹出了好几次致歉公告。

经检测：姚家村副本存在漏洞，正在加紧修复，各位玩家可于一周后返回，依存档继续游戏，存活玩家基础积分+100，以此补偿，感谢参与。

只有屏幕前的观众以及他们在场的人知道，这可能压根不是什么漏洞。

而是那个拥有着至高权利的百冠王不得已而为之…

陆拾带好面具，扶着墙壁走出镜房后，踉跄着去了电梯，为了方便玩家，维塔6层有鸣域提供的医疗室，可以用积分来兑换治疗，身上的伤太重，瘫在镜房里时陆拾好几次都差点晕倒。

医疗区的分布并不复杂，一人一间的独立医疗室区，供玩家兑换医疗室和医疗师服务的中央大厅。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刺眼的灯光晃得陆拾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语气担忧又心疼，“陆拾...你怎么？”

陆拾眯着眼睛，看的不太清。

只是听声音认出来了来人，是那个在他眼前被阿晨狠狠摔在天女石像上口喷鲜血的沈心。

他以为...

“你没死…”陆拾开口艰难。

沈心愣了愣，扫了眼四周后低声和他打了个商量，先回他定好的医疗室再说。

陆拾身体状况一直没得到缓解，便没拒绝这个提议。

沈心并非毫发无损，他的肩膀缠了厚厚的纱布，脸色也不怎么好，偏瘫似得扶着陆拾回到了自己的医疗室。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是生死未卜的洛子旭，脸色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正挂着点滴和呼吸器，一旁还站着个人，是个陆拾没见过的生面孔。

在看到沈心扶着人进来时，那人还慌慌张张上前接过陆拾问，“阿辛，你还有着伤，小心点，这是谁啊？”

沈心应付了句，招呼那人去找医疗师，又马不停蹄地去找来几包流食小心翼翼喂给陆拾。

暖食入胃，缓和了不少寒意。

陆拾将头疲惫地后仰，余光看着沈心忙来忙去，心里的不安又在作祟，目前看来，091的目的是他，呆在这里只会给这两人再次带来不幸。

他好几次想起身，沈心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小跑着过来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坐下，叮嘱着不要动，医疗师很快就过来了。

陆拾疼的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起不了身只能瘫着。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沈心没有去开门，反而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外不止医疗师和那名队友，至于是谁，沈心隐隐有些猜测。

这里只有一个门，门对面是窗户，但医疗区可是在6楼。

刚开始纠结，乔南就按了通话键，对着收音装置，未脱稚气的声音奶呼呼的，“开门开门开门。”

陆拾打了个寒颤，沈心脸色阴冷，房门最后是被踹开的，缩在一旁的医疗师脸色发青战战兢兢，连话都不敢说。

乔南踱着步子走进医疗室，扫了眼床上的洛子旭后一脸惊讶，“还活着呢。”

沈心眼神更冷了。

乔南收回目光对着陆拾甜甜一笑，他身量不高，换了一身小夹克和牛仔裤，圆圆的脸颊上小奶膘再趁着笑，看起来单纯得像只眼神清澈的小鹿，“走吧。”

沈心冷声，“去哪儿？”

“安山啊。”乔南眨巴着眼睛，“有意见？”

沈心毅然挡在了陆拾前面，无视肩膀袭来的阵阵疼痛，语气冷硬，“这里是维塔，安山要在维塔绑人吗？”

游戏至上是玩家需要遵守的基本规则，游戏里的任何恩怨情仇，可以在外面解决，可以申请裁定，但不能在维塔。

乔南歪了歪头看他，“为什么不可以？”

别人当然不可以，可安山的主人是091。

那个疯子不惧怕鸣域任何的惩罚与审判，更不在乎招惹鸣域内部甚至核心高层人员。

那可是一个连黑语都敢招惹的疯子，明明已经猜到了陆拾可能是黑语的祭品，都敢公然羞辱。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缠着他又有什么意义？”沈心明明恨极了，姣好的面容都扭曲变形，实力的差距令他只能忍着，只能用话语来质问。

“那你缠着又是为了什么？觉得自己很高尚吗？”乔南翻了翻白眼，“一开始接近他不是为了利用？赏金、维能针剂、还是别的什么，说出来，九哥说不定能满足你。”

陆拾强撑着站起身，从系统背包里取出那颗晶核放在桌子上，又把所有的积分转兑给了洛子旭，做完这一切后，才虚弱道，“我和你走。”

乔南嘴角一咧，开心极了，甜甜地说，“对嘛，九哥有事，才让我来接你的，走吧。”

两人临到门口沈心才反应过来，他慌张地抓住陆拾的手臂说，“091那样的人，只会玩弄你，陆拾，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了解他…”

陆拾敛了眉眼，他已经见识过了。

“我看到你消失了，以为…阿晨杀了你，我…杀了他们的人，不能再连累你们了，对不起。”

乔南探出半个脑袋，“不许说九哥坏话！”

作者有话要说：沈心：就说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