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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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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人们常说“物以稀为贵”呢,栗颜对此有了切切实实的感受,因为他们在接下来为数不多的赏云日子里,大叔的那个吻,再也不给他了。

大叔就跟忘记了这件事一样,重复着他在云与山之间,天与地之间的生活。

这并不是说栗颜没有自主地去索吻,他有,就是因为有,他又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求而不得”的惨烈。

他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大叔有没有醒,没醒就凑过去唇挨着唇想在大叔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撬开他的嘴巴,然后去掠夺。

“你来我往”才是做人的准则不是吗。

结果大叔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踹他一脚,毫不留情。

他揉着自己受难处,难以理解又生气说:“再这样踢下去留下后遗症后半生你养我!”

大叔警告他:“说没说过不要睁着眼睛凑我那么近,尤其是在我睡觉的时候。”

“习惯就好了嘛,”栗颜站起身驳他,“人是最容易对新事物新环境习惯的生物!”

“不包括你那双眼睛!”

“那我明天眯着眼看你总行了吧。”

栗颜在第二天不眯眼等大叔醒,而是直接把人亲醒了,刚要在大叔嘴张开他要吻进去的瞬间肚子又被踹了一脚,力气比之前的还要大还要猛,直接捂着肚子滚到一边。

“我今天干不了活了!”

大叔从后面拎起他的衣领再次警告他:“你信不信我这就拖你出去扔到山崖底下去?”

“我…”当然不信了,但是他抿着嘴没说话,继续捂着肚子怨言,“踢得也太狠了你。”

第三天,大叔由于被栗颜整得应激障碍,比他醒得要早,早早站在山顶遥望还是一片漆黑的天边。

栗颜一出帐篷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一个巨人似的身影站在一片朦胧的晨雾当中,就像一棵不能轻易撼动的大树。

它不愿与其它的树为伍,独自长在了山巅之上。或者说,这里曾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因为某种原因(气候变化或者环境污染)大多枯萎死去,独剩这棵树。

它带着血脉里固有的倔强,与天地固有的命运对抗,大风吹不透它,冰雪压不垮它,它享用着这片土地最美的日出日落,在无比接近天空的地方,享受着孤独。

栗颜看得有些发愣,直到太阳升起,每一座山上都开始升腾起雾,雾在晨风中起舞,各自在不同的高度形成了云朵,光给已经形成的云朵镶上金边,没有形成的,和天空一起,是一片秋天才能看见的灿红色。

他走进这片红色的朦胧,站在那“大树”旁,忘了一早的打算——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之。

他只是把手揣衣兜,就像大叔的站姿,什么话也不想说,仿佛自己是另一棵茕茕孑立的大树。

他也想成为刚刚画中的一部分,而不是站在远处观看的人,那仿佛是在说:美好和他毫不相关。

美好稍纵即逝,待颜色减淡,朦胧还剩那么点尾巴,栗颜又想起来自己的打算,趁大叔作为大树久了可能反应有些迟钝,雾气作为遮挡还萦绕了些在他俩周围,仰头就要去实施,被大叔一巴掌呼开。

栗颜忍不了了,声音响彻在这山顶。

“不带这样折磨人的,好吃的糖怎么只给我吃一次就不给了,知道我心里痒所以故意的吗?还不如不给我吃!”

“糖?”大叔一笑,“啊,你馋糖啊。”

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放在他手掌心,是他一开始给大叔的三颗糖的最后一颗。

栗颜看着自己手心里那颗糖,苦从心里开始蔓延,气哭了不至于,瞪了大叔一眼,把糖揣自己羽绒服兜里,转身走了。

大叔在身后问他:“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我去看看昨天的陷阱有没有抓到食物!”

“记得看看湖边的陷阱里有没有鱼。”

“知道了!”

回答声比一声高,表达了他的无边怨气,边走边抱怨:“我就不信了,还真的就没有办法亲到那张嘴了?我能耐咋就那么不行呢?季爻在就好了,能帮我出出主意。”

后又想:也不行,他常用的招式不就是金钱的包装、一张帅脸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强上那几招,强上成功的关键还是他多金帅气这一点。

可这些对大叔都不管用。

金钱的包装我没有,再说大叔怎么看都不像爱钱之人。

而能说会道?我说的好话不少啊,他根本不吃这一套!还有强上,也不看看力量悬殊有多大,他强上我还差不多!

此时天上的云已经聚合成为它们想要的模样,各自为形,相互顾盼。

栗颜头顶着林地里的树冠,眼睛亮得像宝石,他将光芒从枝叶间射出去,盯着其中一朵最大的云从他头顶旋转着缓缓掠过。

那云,像平原上起的特大旋风,旋风的尾巴,仿佛离他一尺远,如果手够长,一伸直,那么此云就可以成为栗颜放飞的风筝。

一般放风筝,他可以盯着那风筝在风中翱翔几个小时之久,原因在于他爸爸小时候带他放风筝的经历。

他总觉得他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可以用眨眼之间,物是人非来计算,所以他想把那眨眼的过程放慢了再去记住。

栗颜心里隐约有些情绪,那情绪使他心酸,他害怕自己和有些人的关系,就像和他爸爸,眨眨眼,就再也见不到了。

今天的松鼠杆终于抓到了一只松鼠,右脚在那一串套绳的倒数第三个上头紧紧套牢,松鼠像那天那只狐狸一样尝试逃跑不行,朝着他尖叫,可不管是松鼠还是狐狸,尖叫根本不像狮子老虎有震慑性。

松鼠会变成人类宠物的可能性之一,不就是它们尖叫的声音好听,样子可爱吗。

他小时候被带着爬五岳之一庐山,路上就有当地人抓松鼠卖,关在小笼子里喂它们玉米,他去摸的时候还被咬了手指。

所以…

栗颜靠树而坐,思考要不要把这只松鼠带回去,下场可能是被吃掉,也可能是被大叔当成宠物,他在怜悯这只松鼠,命运让它遇见了大叔这号人物。

所言之外…

命运让他——遇见了大叔这号人物…

想到这里,栗颜傻笑了两声,之后又立马没了笑容,这两种表情的出现与消失都是不经意的、快速的、不易察觉的…

松鼠在旁继续挣扎,发出响声。

“喂,”栗颜手上的棍子伸过去试探,“遇见我算你运气好,你如果想我救你,就抓住这根树棍。”

松鼠真的就抓住了那根树棍。

“嗯?”栗颜惊讶,“你居然能懂我的话?”

松鼠把他棍子咬了咬。

“哎,这不是食物!虽然昨天拿他插肉烤来着。”

松鼠又对着他吼叫,胡乱挣扎,右脚上的绳结因为它的挣扎变得越来越紧。

“好了好了,我帮你解开。”

栗颜预防着松鼠的反咬,把身体后倾,脸往后仰,手伸得笔直,好像这样松鼠就不会伤害到他。

这种类似的事情他做了很多。

比如他把眼睛蒙起来就不会看见他爸爸躺在停尸房的苍白面容;再比如他把耳朵捂起来就不会听见他妈妈经常把卧室门关起来哭泣的声音;再再比如,他把臂膀抱向自己,就不用去体会一个待着所感受到的低温。

他现在就抱着自己的手臂,心疼自己被松鼠抓伤的手背,盯着松鼠逃窜的轨迹,是树的最高处。

……

回营地的时候,他故意把被抓伤的手臂往身后去躲,另一只手递给大叔一条鱼,并且先发制人:“你都干什么活儿了?”

“捡了柴火,”大叔接过他手里的鱼,“泡了个澡,看见了一朵似狐狸被狼追赶的云。”

“骗人的吧,我今天就看见漩涡云了,哪来的什么狼追赶狐狸,难不成我们不在一片天空底下?你撒谎也是属于自己说得自己都信了然后怕别人不信的不自信?你看你的眼神都闪躲…”

大叔一把抓了他藏在背后的手,力气大,容不得他往后缩那么半毫。

“……”

“被松鼠抓的?”大叔问,“松鼠呢。”

“我打不过它,让它跑了。”

栗颜撒谎尽量面不改色,他不管他信不信,反正他自己就那么去信,于是把目光定在大叔质疑过来的视线里,一股子:怎么了,就算我撒谎那也是帮你积德,多吃野生动物还有可能感染不得了的疾病!

却发现大叔根本没管他那自以为是的面目,而是细细去看他手背抓伤的地方,担心地说:“还好没伤到真皮层,不然得在24小时赶回去打狂犬疫苗。”

快速拿酒精帮他喷了喷,并且用嘴在他手背上吹了吹。

有一种战栗,从栗颜手背传到了脑门儿,睫毛也跟着颤了颤,身体和脑子一激灵,凑过去就要亲那张老不让他亲的嘴,明明亲起来那么舒服!

当然,这种举动换来的又是一大手掌,挡了他急切的脸,整个人被推后退了两步。

他在大叔的手掌上耍赖:“都受伤了,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大叔声色就是拒绝的声色,和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内容让栗颜脑袋停止了某种运转。

他脸色发怔,等大叔大手从他脸上挪开,直愣愣地忘记了眨眼,在大叔检查是否还有别的伤口的瞬间抽回了手,装作无所谓地把手揣衣兜里:“没什么大碍了,谢谢你的关心。”

大叔瞧着他瞬间收了所有情绪的面目,就像本来一张纸上正画着画,因为某种药水变回了白色。

他也没多问,去处理他在湖边设下陷阱后抓到鱼,今天的,是一只鲤鱼。

不过今天不烤,因为他在另外一片山林里找到了一片竹林,挖到了冬天的竹笋,冬笋之所以不好寻不好挖,是因为它们还没有破土,你得大概分析它所在的位置,然后深挖。

他今天打算煮鲜笋鱼。

栗颜瞧着自己的手背,呼了两口气在上头,已经没了那种喷了酒精后被呼的冰凉感,随后把手擦了擦,仰起头去看此时的天空。

离天空这么近的距离不常有,但…是不是也快没了?

他恍恍然地去想:就算现在的时光再美再好都会消失,就算你将它们牢牢刻在记忆里头,离开的时候依然会感到失落。

就好像明明知道风总会停,光总会暗,人总会走,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呢。

……

今天的鱼非常的鲜美,不过栗颜没了前几次那么夸张的表情去形容或者闭着眼去感受,只是一点一点的吃着笋,抿着鱼肉,喝着鲜汤,看着山顶的云渐渐笼罩了整个天空,将本来闪亮的星星遮掩,月亮的光也都透不过那云,风再呼啸也吹不开的云。

“要下雨,今天夜晚。”大叔说。

“嗯…”

他们早早收拾了东西,在帐篷里翻看还未看完的书,唯一的光源,是白天放在外头充好电的太阳能露营灯。

栗颜没有去要大叔的棉衣和臂弯的使用权,只是坐在大叔身边,专注去看那些文字,大叔在过程里去翻页,他也没有阻止,因为他一旦专注去看一篇文章,总是比别人看得要快。

书里的失明症结束了,就像突然看不见的时候一样,人们又突然看得见了。

作者问出了读者想问的问题:我们为什么失明了了呢?

回答是: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会查明原因。

还有一种说法是:我想我们没有失明,我想我们本来是盲人,能看得见的盲人,能看又看不见的盲人。

栗颜瞧着这些文字,恍惚之间,说出了从被松鼠抓伤后背靠着大树看天上云朵漂浮的当下,那种如暗流在内心渐渐潜伏的感受:“我…好像,喜欢自欺欺人…”

大叔望他一眼,保持他独有的沉默。

好一会儿他又说:“我想回家了。”

“看腻了?这些云。”大叔多少带着点先知先觉,“也是,该腻了。”

“不是腻了…”栗颜在一声剧烈的雷响之中笑了笑,“是梦,真的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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