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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有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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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大叔所吩咐的那样,这一天栗颜不止是把那“浴坑”的水从里往外运,还从湖里来回一个小时才往里倒一桶水的量。

他无不抱怨:“为什么没有两只折叠水桶呢。”或者是:“为什么我们的营地不扎在湖边?”再或者:“人为什么不洗澡会臭?为什么就不能用风用阳光来洗澡!”

没人回他话,因为唯一可以回他话的大叔自己找食物去了压根儿就不在他周围,所以与其说他在隔空对大叔抱怨,还不如说他在空寂的山林自言自语。

他还发挥了些聪明才智,想说找一片竹林砍些竹子,把竹结掏空,竹子联接竹子,从湖里引流。

可湖水在他们营地下头,利用高低差引流根本不可能,再说他也没有可以掏空竹结的工具,更无望的是,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根本在这山林里找不到任何一根竹子。

大叔也说得对,以他的力量和行走速度,他真的花了将近十三个小时才把那两个人同时能蹲进去洗澡的坑装满,他又对着远处的群山和山头的云朵开始抱怨:“为什么坑要挖那么大,也没见你要一起泡澡,简直折腾人。”

大叔站在他身后,一手提一只兔子,一手握着一把山药回他:“笨蛋,挖两个人的大坑是为了防止人坐进去水流出来。”

“啊?”栗颜仿佛被自己给笨死了,往后退那么一步,难以相信自己今天付出的体力足足浪费了一半,“可我都把这两人的坑装满了水。”

“所以说你笨都是夸你,你前两天的澡是白泡的,进去的时候没发现水量刚好,往外舀水的时候没发现水位在哪里?”

“我…”

栗颜有苦难言,生活中的不细致,也是他妈妈和于铭说他的缺点之一。

“啊——”栗颜往地上一躺,枕着山,撒娇一声吼,“我不干了!你知道我一个人往上往下的拎水有多累多无聊吗,你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提醒我,你看看我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我待会儿要怎么吃饭?如果你提醒我我还可以多捡点树枝当柴火。”

“意思是我的错了?”

大叔开始把“浴坑”里的水舀到锅里,开始升火,打算打理手里的食材,第一步就是剥皮。

栗颜依旧在地上不起,也不是不想起,实在是到达了体力的极限,他倦着眼盯着当下的天空。

天色向晚,云朵漂浮,风很大,云成了风的食物,厚的吹成了薄的,薄的吹成了散的,散的在风里卷起炸开,飘得到处都是。

栗颜看完这风卷云涌的过程,大叔已经升好了火,烤起了兔,吩咐声传来:“去把山药洗了。”

“我不——”

“那还吃不吃饭。”

“要吃。”

“要吃就干活儿。”

“我就是因为干了一天的活儿导致现在没了力气,除非…”

大叔走到他面前俯视他:“除非什么?”

栗颜望天的眼睛眨了眨,望向大叔的脸,恬不知耻:“让我亲你一下。”

“什么?”

“那你亲我一下也行。”

大叔脸色并不那么沉,全因天色已经晚了,加上背着火光,导致慢慢蹲下往栗颜脸上靠拢的时候太像一巨大阴影覆压过去,就像一团怒气,在靠近的过程中显露着危险,后果难料。

栗颜不得不在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危机的情况下快速起身去躲:“行行,我去洗去洗。”

“……”

大叔凑过去的脸有所僵直,后转头去看栗颜逃跑的背影,脸色不明。

吃烤兔的时候栗颜还是能抬起来手的,不过一直打着颤,对于不常做活计的人来说,栗颜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没有半途而废,这又说明他身上的优点有那么一项,既然答应做一件事,那就得做到底,绝不放弃。

大叔见他手抖得厉害,把兔肉从骨头上扯下来,用筷子夹着,喂他吃。

“?”栗颜受宠若惊,愣了两秒张口就吃,还夸大自己手上的水泡,“你看看,你要是提前跟我说:栗颜,记得水打一半就好。我手上的水泡就少起两个。”

大叔喂他继续吃肉,还把在石头上烘熟的山药剥皮喂他吃,吃完擦了他的嘴:“我看看你手上的水泡。”

栗颜递过去还在微颤的手,在大叔帮他用针戳孔的时候偷看他,在大叔小心翼翼挤出里面脓水的时候还偷偷看他,等大叔抬眼想问“痛不痛”的时候又去假装看天看地,等大叔给他喷酒精的时候痛也忘了,偷看成瘾。

偷偷看人,还挺好玩儿,栗颜想。

于是在洗完碗照例看书的时间里,他一边看书一边又不安分地把眼珠子偷偷放在大叔脸上,至于他在偷看什么,栗颜心里笑说:就是不知道在看什么才想看。

大叔还是把大衣敞开接纳了他,他继续在需要翻书的时候抠大叔的大腿。

书看到以医生妻子杀了那个暴力分子的头目,另一个女人烧了他们的宿舍,最后带起了大火,人喷涌而出。

书里老爱讲一些自古以来的谚语,栗颜也由此想到一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医生的妻子带着的一伙子人出了精神病院,外面的世界变了,所有的人都瞎了,包括关他们的士兵,政府人员,至于为什么医生的妻子还没有瞎,而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像医生妻子能看见的人存在,还未可知。

医生的妻子负责照顾他们最先入院的几个人走在失衡的大街上,找住所,找食物。她想:有可能她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用这双眼睛去目睹这场灾难,包括人被一群狗蚕食的景象。

栗颜挠了挠头发,不太能理解这本书讲的这种“谁都看不见了,就一个人看得见”的世界末日所想表达的思想。

看得他有些困倦,想起房季爻说的一句话:文学使人犯困。

他此时就犯起了困,虽然不是这书的内容导致他犯困最大原因,应该是累一天后的疲累导致,但是他不想驳了大叔的兴致,就强睁着眼去书上的文字,结果越看越困,闭着眼的同时,因为大脑的惯性使然,故事居然在脑子里继续上演。

他看见了那些失去人类秩序的街道,世界末日类的电影和小说的第一要素就是失序。

可这个世界失序得更加厉害,由于所有人是失明了,意思就是,行动失常了,再就是不管我做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了,所以街道上全是垃圾、尸体、粪便,空气中满是臭味。

这使栗颜站在大街中央,像个格格不入的家伙,捂着口鼻,想起早上自己提那么多桶水上坡下坡的时候感叹人为什么会发臭,人为什么一定要用水才能洗干净身上的污垢,有着相同的共鸣。

那这种问题就更多了,人为什么要吃饭,人为什么要睡觉,人为什么要拉屎,人为什么要比其他动物要得更多…

“栗颜?”

有人叫他。

他把眼睛一睁,看见的是一片灰黑色,立马慌了:“我瞎了,我瞎了,糟了,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瞎子。”

为什么说“又”多了一个瞎子?栗颜问自己,不,他说的不是瞎子,是说,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你和我,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对吧。”

栗颜视野渐渐有了光亮,他把眼睛给揉红了,眼泪从某种意义来说算是山顶的冰雪,只要一有点热能就会化成水。

他还在揉那眼睛,融化出来的雪水从眼眶流出,染了他几根手指,他口吻凄凉:“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爱我了。”

“你怎么了?”

大叔发现他情绪与之前的不同,上手帮他揩去眼泪。

“你呢,你周围还有人爱你吗?”栗颜泪汪汪的眼睛抬了抬。

“怎么会没有人爱你呢,就算全世界都没人在意你,不还有你妈妈…”

“她不爱我,她爱我爸爸,”栗颜眨了眨眼,泪花跑到了睫毛上头,他又用手揉了揉发痒的眼睛说,“我妈妈是怕我爸爸离开她才生了我,小时候做噩梦我要我妈妈抱抱我她都让我去找我爸爸。当我爸爸走了没多久我妈妈对我的态度就更不一样了,好像养我长大成了一种责任,有时候看见我会把头偏到一边去,她比谁都希望我快点长大,长大了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搬出去。她说我和她的关系就好比自然界的狮子,养大就该走了,去闯属于你自己的一片天地,别一天到晚往家跑。”

大叔揩他眼泪的手也被染了泪,拿拇指搓了搓,没说话。

“你妈妈爱你吗?”栗颜问他。

“爱。”

“爸爸呢?”

“也爱。”

“还有谁爱你吗?”

“有。”

“你好幸运。”

大叔见他泪如泉水冒个不停,怎么擦也擦不完,却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他,有时候言语的力量,到达不了解决人类情绪的高度。

“那你爱你妈妈吗?”大叔只好问他。

“爱的。”

栗颜抽了抽鼻子,里面有了鼻涕,想拿包里的纸擤鼻涕,发现今天拉屎用完了。

大叔直接上手捏他鼻子擦了他快流出来的鼻涕,他忙要说:“好脏…”见大叔已经把他的鼻涕擦那军大衣上头,瞬间止住了哭声:“大叔…你…”

“这个世界上你还爱着谁吗?除了你妈妈?”

大叔没理会栗颜此时看他的眼神是感激还是有所嫌弃,问话的语气显得格外认真,导致栗颜也非常认真在想这个问题,想了足足五分钟才说:“不知道…”

大叔把书合上,瞧着暗黑的天边,想着什么事情。

“于铭…我以前以为会爱他一辈子,一直爱下去,可他不爱我,那我还该继续爱他吗?就像我妈妈不爱我,还是爱她那样。”

大叔视线望向他,像是必须给出一个答案,但是答案给的很快,他坚决说:“不该。”

“那妈妈不爱我我也不该爱她了?”

换大叔迷茫了,这本不该是他来解决的问题,只把栗颜脸上的泪擦干净,揉了他的头。

“这些问题,也不是谁人都能想清楚的,我只是觉得,你继续爱你妈妈至少不会受到伤害,而继续爱于铭…我怕你每天都得挂着那么多眼泪去看这世界,看不清楚不说,多累。”

栗颜怔了怔,低眉垂眼思忖大叔说的话,像是想到了以前没发现的关键点。

“你说得对,我妈妈可从来没让我哭过,虽然她想我有自己的生活,可我每次回去的时候,她还是愿意做我喜欢吃的糖醋里脊给我吃的。”

“有没有可能,你妈妈只是没你想象的那么不爱你。”

“有…有可能!如果我按照我表哥表姐堂兄堂妹的妈妈们去比较,那我妈妈确实会显得比较冷漠,可要是跟我一个同学家的妈妈去比,那我妈妈还真的是一个好妈妈。”

“他妈妈怎么了?”

“抛掉他了,爸爸也不要他,他跟着他外婆长大的。”

大叔笑了笑,算是对自己这番安慰打了个及格的分数,他不擅长,太不擅长了,以至于想到什么事,瞬间愁了眉眼。

“我还是换一个人爱吧。”

栗颜重复着他内心隐隐约约下的一个决定。

大叔的愁还没在眉眼间停留多久,一抬眼,栗颜那张哭换成笑的脸嘻嘻凑过来:“就换你好不好?”

“……”

栗颜凑过去又要亲那张嘴,他还做了准备,一手捏紧了大叔的手,一手搂了大叔的腰,双腿架在了大叔的大腿旁,算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制的束缚,加上俩人本身就困在一件军大衣内,那就不得不放肆了!

结果大叔手掌往他脸上一搓,疼得他叫唤:“你的手堪比擦土豆丝的板子了!”

躲不及自己的脸被土豆丝擦成丝,一个土豆丝擦还不够,换两只手,栗颜刚要求饶说:我不亲了还不行嘛!脸被搓红了,嘴被重重覆盖了个完全。

“?!”

栗颜对此来不及做反应,下意识以为自己遭受了某种罪,又被某种激烈的碰撞感强占了整个意识,张开的眼睛瞪成了圆球,迎接上了大叔强有力的视线。

他发现大叔的眼神有一种牵引力,将他的视线紧紧绑在了那对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还将他的心脏牵出了几种节奏。

这个吻是他接过的最有力量的一个吻,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一种侵略,侵占的不是他整个口腔,是他的脑袋,有种思想在他脑子里乱窜,是说:爱谁不爱谁,你可说了不算。

待大叔放开他,刚刚直直瞧着他的视线依旧,是一种探究的凝视。

大叔说:“怎么,你爱一个人是从一个吻开始的吗?爱一个人,可比一个吻要累得多。”

栗颜脑子空白,嘴里尚有余温,脑袋里只重复三个字: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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