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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孤独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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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颜的腰,遭受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折磨。

曾几何时,在他身体被改造成受方之后的种种经历之中,让他明白当“受”最残酷的事情不是被各种“棒槌”乱捅这件事,而是遇到持久之人做持久战后腰的苦痛。

接近断裂,筋骨剧痛,进医院在腰间贴满了药膏,一个星期以后才敢直起腰板做人。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是他和同事以及领导关系最好的时候。

谁会对一个对你哈着腰的人发脾气?

尽管对方嘴上在跟你争辩,就好像一条狗摇着尾巴对你龇牙是一个道理。

他怪房季爻,跑去打他,结果遭殃的永远是他,谁会带着伤奔赴前线?那就是去送人头的。

房季爻最爱他这种作死的行为,掩耳盗铃算什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最后变成个在床上失去过半意识的哭包,是房季爻最爱看的场面。

此时栗颜忍着的是那似“棘藜”的手在他腰间的揉搓带来的刺痛加之扭伤带来的疼痛。

大叔手法娴熟,宛如按摩院的老师傅,游走的是穴位,刺激的却是娇嫩细腻的肌肤,并且在栗颜扭伤的地方加以用力,如果在配上解说……

“客人,是这里痛吗?什么样的痛法?酸胀?还痛?那肯定是扭伤可能有淤血。忍着点痛,痛过就好了…”

结果解说没有,迎来栗颜再也忍不住疼痛的大叫出声:“啊——哈…大叔,停下停下…太疼了,这样下去我腰还要不要了!”

大叔说话了,和按摩师傅一摸一样:“这样好得快,忍忍。”

“什么?”栗颜真把自己当顾客了,“忍忍,谁要忍这种鬼疼痛,花钱找罪受,我还没那么傻,放开…”

可惜他没花钱,还是自找的,没有可以吩咐对方的立场和权利,于是他开始扑腾尝试挣扎。

可惜腰太细,“按摩师”手掌又太大,双手握腰间,形成了一种接近完美的枷锁,动弹不得以外,还特别…

大叔喉结动了动。

栗颜挣扎不过,加上挣扎带来的剧痛,咬着手指不说话,发出“呜呜”声。

这回真的是被痛哭的了。

大叔口吻故意,说他:“角度还新奇吗?人类情感当中是不是还有一种是接受无可避免的痛苦?”

此举多少带着点报复,不过不是报复栗颜打断自己的计划,也不是报复他说他手如“棘藜”,就是报复他性格里的某种“得意”。

这种“得意”该是说:活得太坦荡的理所应当。

而对于大叔而言,他喜欢这种理所应当,但是他周围的人不喜欢,所以他报复的到底是栗颜还是共有的这种性格,他自己都犯糊涂。

最后,栗颜咬着手腕,“呜呜”哭了半天,抽泣说:“臭大叔…”待大叔收了那双枷锁似的手又说:“这是酷刑,我要去告你!”

几分钟后,扭伤的地方没那么疼了,能翻转身了,哭着个眼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照顾我,没有觉得我是个累赘。”

大叔难言他此时心中所想,大概明确了一点:他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去面对眼前这人。

不能随意扔了,又烦他那些说不完的话;想欺负他又不想看他冒不完的眼泪;全身上下透着一种我就是这么个人,你爱要不要的理所应当。

太像万里无云的蓝天,还是青金石的那种纯蓝,你爱看不看的理所应当…

他爱这种理所应当,只是,有时候会带来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

大叔把他衣服理好,回到盘腿手托下巴的姿态,眉目低垂,思忖貌。

栗颜瞧见了,揉着没那么疼的腰坐好,俩人大概半米的距离,清晰感受到此时大叔的莫可名状,就好奇问:“怎么了?你心情会突然不好哦。”

大叔问他:“你被抛弃的原因里,是不是有你性格太自我这一点?”

“……”

这种问题,对于栗颜来说宛如一架战机从他头顶突然滑过——巨响过后剩下的万籁俱寂。

栗颜目光带着无措,在问这个问题的人脸上和地上来回扫了三个回合,第一时间却是说:“谁,谁被抛弃了,你怎么知道我被抛弃了?你真的能看透别人心事,你好可怕啊…”

转身把自己埋睡袋里,拉链一拉,脸都看不见了,就像个蝉宝宝,一动不动,他忘了自己已经对“被抛弃”相关的内容说了太多太多的话。

大叔一副“还需要去看透你的内心?”的面目瞧了他几分钟后出了帐篷,栗颜才把睡袋拉链缓缓拉开,露出半张脸。

鼻子拿来呼吸,眼睛拿来装他的泪花,嘴还在睡袋里,把他说的话闷在了里头:“太自我了?我…自我吗?什么是自我?”

带着这些疑问,本来快陷进“自己被抛弃”这一情绪的进程被打断,他开始思考起这个“自我”,问自己:是不是自私的意思呐,不顾及对方的想法之类的?有吗我?

“每个人肚子里都有一笔账,不过各有千秋罢了。”

这句话突然印在了他的脑海,是他爸爸说的。他当时没懂他爸爸为什么说这句话,只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容是悲伤的。

后来长大了,他对此有过猜测:他爸爸向往着爱情,生活并没有给到他,婚姻是契约,却不是为了爱情而签订的。

不过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不会有契约的困扰,只需要在有爱情的时候好好珍惜。

他认识的好些前辈最后都是孤独终老,却对爱情有着最强烈的向往,还喜欢在后辈面前讲诉他们为爱做出的轰轰烈烈的事迹,尽管最后爱情都是消失为结局。

房季爻也说过类似的内容,喝着酒说的:

“你比别人好不了多少,难道你在选择一个人的时候,考虑的不是他的长相是不是你喜欢的,性格是不是合你心意的,价值观是不是能和你聊得来的,相处起来是不是能让你感到开心的?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寂寞了,找一个让自己心情好的人在一起而已,就像你装修房子选合适的家具,挑选一款你钟爱的游戏,吃一顿你想吃的饭菜是一个道理。”

栗颜对此表示:“对啊,这不是废话吗?就像A粒子上带有B粒子特别需要的电荷,找个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吃喜欢的食物看好看的风景,还需要你说?”

房季爻敲他头:“这就是自私,懂了没,不是什么伟大的爱情,我一直让你少看点儿文学书,文学在描写“爱情”这件事情上可真的是占据了大半江山,关键写爱情的好些人在现实里使用起爱情和他们所描写的“爱情”完全是南北两极,都是些骗子,骗他人还骗自己。”

谁要懂啊…

栗颜当时埋头啃牛排,说出自己的见解:

自私就自私呗,多大的事儿啊,好像在爱情上讲自私就玷污了爱情一样,人干什么都得为自己着想,就是自私的,那人类所产生的爱情就是自私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谁会因为一个人自私而抛弃对方呢,因为他自己自私才会抛弃对方。

如果因为一个人自私而抛弃了对方,那就说明他觉得对方不想着他,他需要对方多想着他,对方不为他想他就受不了。

所以,栗颜觉得大叔说的“自我”应该不是自私的意思。

于是他走出帐篷,蹲在正在火堆旁做饭的大叔旁边,犹豫了五分钟说:“没有哦,他不是因为我自私抛弃的我,是因为他爱的不是我,他以为他可以爱上我,却在真正爱的人出现的时候发现他所以为的这一切都是假象。还有,你说的自我,到底是不是自私的意思?我认为是两个意思。”

“怎么说?”

大叔往火堆里扔了两树枝,火堆的火被打乱又回到初始,溅起些许火星。

“自我,应该是说,按照自己的意图过活,不伤害任何身边的人也不想身边的人伤害你。就像小时候那个动画片里唱的:我不喜欢别人来麻烦我,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当然了,那动画片是教育小孩儿应该互相帮助,但是现在的社会可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花钱就行。不过我对这句宣言的现代理解是:我的生活和思想是属于我的,谁人都无权干涉或者说三道四,我也不爱对你喜欢的一切品头论足。我爸爸说过:傻逼有傻逼的生活方式,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生活方式,他们互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该是:你好啊,傻逼。哈哈…聪明人在傻逼面前也是傻逼。”

大叔瞧着他的眉眼,若有所笑,似乎想给他这一番言辞给个表情,没能做到。

栗颜却无所谓地继续说:“自私嘛,最大的区别该是,我不喜欢你来麻烦我,但我却喜欢麻烦你,就这么个区别。在一段关系里,自我顶多就被对方抱怨几句,毕竟你俩要是生活方式过不到一起,思想上面说不到一起,也不可能会发展出一段关系,小小摩擦很好调和。自私就糟糕了,你希望别人的生活方式兴趣爱好还有想法都得按照你的来,那差不多就是一种犯罪,罪行就是“非法囚禁”。所以,还轮得到囚禁人的那个抛弃别人?赶紧远离这种人吧!”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动画片?”大叔忽然问。

“嗯?孤独的小猪啊,怎么了?”

“那首歌怎么唱的?好像歌词错了。”

栗颜眼珠子动了动:“错了?”开始回忆,带着旋律:“哩噜噜噜噜噜哩噜哩噜哩噜哩噜哩 ~”

连唱了几遍,才发现:“好像是记错了,歌词什么来着?”

大叔开口歌唱了:“我的日子真好过呀~快乐又舒服~”

栗颜眼眶微张,为这大叔的唱出来的大烟嗓,充满了某种自带的外貌与内心冲击出来的喜剧。

“谁有困难来找我呀不要麻烦我~我有困难你不管呀我也不在乎~”

“哈…”栗颜笑出声儿后忙捂住嘴,忍到最后快速加入“歪七扭八”合唱团,他是配音的,带着笑:“哩噜噜噜噜噜哩噜哩噜哩噜哩噜哩 ~”

大叔唱:“自私的小猪~”

他唱:“嘿!”

大叔身体往□□斜唱:“可恶的小猪~”

他身体往□□斜附和:“啰~”

大叔身子往□□斜唱:“糊涂的小猪。”

他身体回正,臂膀碰到了大叔的臂膀大吼一声:“嘿!”

之后俩人莫名其妙陷入一种尴尬境地,一动不敢动,就像在严肃的长辈面前跳了一支滑稽的舞步后不知道该立马跑开还是赶紧认错。

“云在下坠…”

大叔缓缓坐直身体,成熟地解决了这种境况。

栗颜仰天去望,不免惊叹一声:“哇…”带着刚刚合唱带来的欢乐余味说:“此时的云厚重得可以用天空不能承受之重来形容了。”

云似一张大网从苍穹抛下,天边出现五个收口,正在满满收拢,即将遮挡住所有的光,将大地笼罩在适时的黑暗里。

大叔把望向天边的目光望向了栗颜。

栗颜回头的瞬间,发现大叔瞧着自己的目光里有了似火堆里的火星,凑近了去看,见大叔躲的时候问出了那句:“大叔你到底多大了?”

大叔眨了眨眼,把他头上属于自己的棉帽子拿下来往自己头上一盖,又用手去搓他头发,然后说:“干了。”

“怎么的!你年龄也不能说,得装多少神秘啊你,干脆你也别当野人了,当个隐人算了。”

大叔把一碗白花花的米饭盛好端给了他。

“?”栗颜都没反应过来那米饭什么时候熟的,闻到白米饭香味的同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知道的问题答案,就盯着那白米饭发愣了,等大叔都开吃了,他才回过神去问:“居然能在山顶,吃到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为什么不能?”大叔给他勺子,“快吃,冬天冷得快。”

“是!”

栗颜接过勺子开始猛吃,他在米饭里吃到了猪油和盐巴的味道,咀嚼的过程中仿佛被某种温暖的记忆包裹,心尖尖微微在荡漾。

大叔见他滑过脸庞的眼泪,诧异问:“这又是在哭什么?”

栗颜摇摇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说什么呢。”

“人需要的多吗?不多,一碗白米饭足以。”

“不行,”大叔打破他的装逼,“会缺营养,不死都一身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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