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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蒺藜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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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颜和大叔“做朋友”的小心机没能成功。

大叔是个狠人,本来作为加强友谊的游戏,变成了真的打雪仗。

大叔团的雪球比他大,打得也比他准,还好他还有棉帽当安全头盔,不然他下场就不止是被雪击成筛糠,该是被雪击倒后掩埋,还滑倒把腰给扭了。

他们围着太阳光束的左右投掷雪球,不,严格说来,大叔投掷的才叫雪球、

栗颜为了数量不追求质量,他以外“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忽视了“刀刃开得不好,刀不是刀,是棍”。

所以他往大叔投掷过去的,叫雪丸。

雪丸和雪球每次经过太阳光束的照耀,表面都会泛一层银色光亮,带起的速度线,宛如流星的尾巴,雪打在对方身上就像是一团烟火炸开那么美妙。

栗颜觉得这是他打过最美的一场雪仗,可惜滑倒带来的疼痛把这“美好”瞬间磨灭了。

他叫唤一声后冲着俯视他的大叔:“真狠啊你…”

大叔试图拉他起来,却一个不注意被栗颜报复回去,拽倒在他旁边,就在那漏出来的太阳光束之下。

栗颜说:“这光像个碗,你我像两颗骰子。”

大叔不说话,手轻拍身上的残雪。

“你说,上帝一天得掷多少粒骰子?”

“起来吧,得赶路。”

大叔爬起来,去捡栗颜简易背包里掉落的水袋和锅碗。

栗颜站起身才发现,腰扭了,沉痛地:“嘶——”了一声。

大叔在他腰上晃了一眼又去看路途,眼神似乎在想要怎么处置这个不受控的笨蛋。

“抛弃之”,都不知道在脑子实现过多少回。

栗颜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说:“我还能走,不用担心我。”

结果他们走了两公里路,天色还不算晚,目的地也还没到,栗颜就已经没了嘴上的傲气,耐力全无,倒在了这片山脊之上。

西方一大片云,像帷幕那样越展越宽,风是股拉力,试图将云幕拉完。

栗颜说:“大叔,云还算好看,要不咋们暂时看看云吧,目的地总会到,早晚的事,不急这么一小会儿。”

大叔也不是不懂赏云之人,此时的云你要怎么去看才最好?

那先形容一下此时的云。

西方的帷幕还在卷,东方就像南北气候差异似的有着不同的表现,厚重得似千吨白雪,皑皑地附着在天空之上。

风不知道是在云的上方袭卷还是在云的中间袭卷,你能看见云在翻涌,却始终翻涌不过整个形态。

就像一块抹布被丢在了一个球上,抹布就被固定成了一种形状。

还像人始终逃不过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等等所谓“人”的组成部分。

你不管是曲膝还是站得笔直靠得始终是你的双腿,你的脑子就算游到了天际,脚掌还是紧紧挨在大地上,这等类似的感受。

而大地不可能没有光,上帝造了光,就不可能让如此厚的云将其遮挡,他又不愿随手一挥把云给全抹了,所以给你掏个洞,可大可小可编可圆,所以就有了光束。

光给这块厚厚的抹布打了光,让你更能看清楚抹布随风而舞…

这种云,就该大字躺,毫无遮挡地去看去赏,就好像你现在可以去看世界的方式除了眼睛还有其它的感官。

栗颜是这么干的,大叔也就躺在没那么厚的雪上去看这抹布跳舞。

“地球是个近乎完美的球体…”栗颜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感慨,“什么都那么完美,包括与太阳的距离,包括自转的速度包括绕着地球转的月亮,才有了那么多形态的生命体。”

此时光束向西在游,并且变幻着姿态。

“造物主造好了所有生命体的外貌、繁衍机制、求生本能,却没有给每一个生命体赋予灵魂…”

大叔见他兴之所至,无端自言自语,似乎是在掩盖什么东西,于是忽视了他的那些废言,专注看他神色。

果然…

那张好看的脸都快扭曲了,尽管还在那伪装成万事顺意的面容。

他问他:“给我看看你的伤。”

“或者说造物主就没打算给生命赋予灵魂…嗯?”栗颜回过神,乱扯瞬间破防,“没…没伤…我好得很,我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感冒发烧都没有过,更不要说伤了,虽然我算调皮的种类,可我受过最大的伤就是脚趾撞到柱子肿了而已…”

“闭上嘴。”

大叔声音比他的容貌更不可抗拒。

“……”

接着看了几分钟云后,大叔像是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说你就自己躺着自生自灭的架势坐起来问:“伤多严重?”

栗颜目光瞥向右边因为抓雪球弄得坑坑洼洼的雪坑,撅着嘴:“唔,痛得直不起来了。”见大叔把目光往目的地去望,紧张说:“别丢下我。”

大叔将目光回望,瞧着他急切的眼珠子,见他刚要直起来的腰随着一声“嗷”叫又躺了回去,又说了句:“别丢下我…”

这次的这四个字声音比刚刚的小,期望也比刚刚的少,多少带着点儿无助,甚至有种“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悲凉。

“翻过去。”

大叔命令他。

“做什么?”

“翻不翻?”

“我翻,我翻…”

大叔先是掀开了他的黄色羽绒服,再掀开白色毛衣再从腰间把衬衣扯出,过程很是奇怪。

在栗颜察觉来,好像掀开衣服不是为了看那摔伤的地方,为的是让现在接近零下三度的冷气慢慢从他扒开的缝隙中渗透进去,招呼他的皮肤,透进五脏六腑,为的是惩罚他不好好按照计划走,胡闹的行为。

可他不敢转过头把自己怀疑的目光投向对方,微微偏头,视线投放在雪地上,开始狡辩:

“如果你雪球别团那么大,打过来的时候别那么狠,我就不会滑倒。我以前打雪仗可都是胜利的那一个,速度又快又精准,不管和我朋友还是和我爸爸,就算和于铭也没像你那么直接往人脸上招呼的呀…”

大叔瞧着他腰间,对他“倒打一耙”没在意。

他手往那腰轻轻去碰,那手如带刺的冰锥,手在哪里一碰就激起栗颜一种汗毛的直立,透过汗毛沁入痛觉神经里,传来另一种疼痛。

在大叔问:“这里?”的时候,栗颜甚至都忘记自己是那里扭伤,凝思的样子也没能让大叔看到,于是那手就在他整个腰上按,一直在问:“这里还是这里?”

栗颜把头转了转,一脸不可避免自己遭受的重重苦难:“大叔你的手到底是什么造的,怎么比带刺的锥子还…”

粗燥没说出口,想半天说:“蒺藜似的。”

有什么区别?栗颜形容完发现大叔脸色有异,立马改口:“菱角,说错了说错了…”

“到底哪里摔到了?”

“我看看…您先把手拿开一下…”

栗颜等大叔手离了自己的腰,自己找着地方按了按:“这里,中间这里。”

“不红也不肿,是骨头吗?”

“不至于,应该就是筋什么的,我休息会儿就行。”

于是大叔开始找地方搭帐篷,让栗颜进去休息。

离开足足两个小时,不知从哪抱来了木材,在雪地上升起了火堆,用壶盛了雪,烧了热水进来。

栗颜在那两个小时半梦半醒之间揉着自己感到痛的地方,希望能快些好,见大叔端来热水进来给他热敷。

他感慨大叔是个极好的人,不仅没说扔了他,也不抱怨几句责怪几句,居然费那么大的劲帮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大叔瞧着他眼眶润了,不解问:“疼哭的?”

“感动哭的。”

“你也太爱哭了,什么都能让你感情翻涌然后哭吗?”

“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不就情感了吗?为别人对你好的那部分加以感动就是其中一种。不过要讲出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存在这些感情倒是很难。有的说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些原始的情感,是天生的,你会发现也会失去。我也见过对此嗤之以鼻的,他们不相信这种感情,我行我素,好像一出生就有了坚定的信念,他们强壮、健康、理智、有钱,活得比谁都要清醒可就是不会为任何情感买单。”

栗颜这里说的就是以房季爻为典型的一类人。

大叔把热帕子换了一换,要说人的情感来自于天性,那他发现栗颜的话多这一特性也是天生的,跟个陌生人什么都能说,说得天高云阔,也不管对方爱不爱听,回不回应。

不过…

他似乎想起自己前两天统共说的话比他大半个月说得都要多,为此他敷那细腰的手顿了顿,困惑不解的表情看向帐篷顶,思忖:怎么,话多也会传染吗?

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栗颜的嘴还在“叭叭”说个不停,仔细去听,又听到了什么?爱情?

“不过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最最最难讲出道理的就是爱情,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这份感情受到欺骗,却无时无刻都在说爱情是个什么东西,诗人菲利普.拉金好像就写过这么一句…”

栗颜把头往上朝上看,摇着头念诗的口吻:“每个人身上蕴藏着一种与爱情相应的生命之感。就好像是在说,生命里没了爱情,那就不叫生命似的,人就爱把爱情拔得高高的,不高就显得人不够高级,会坠落与动物同等,结果遇见感情创伤就像飞机坠毁,杀伤性太大了。”

大叔坐姿慢慢闲散,盘腿托下巴去看他,看他那张碎嘴还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结果栗颜真的是说不完的废话散不完的情绪,他说:“所以我羡慕那些我行我素完全视人与人之间感情如稀薄空气一样的人,他们就不拔高这等情感,过得又潇洒又清醒,他们会失望吗,不会,他们坐的飞机坠机概率为零。”

毛巾一直在换,直到水冷,栗颜也一直在说,直到他发现自己这么多话的原因仅仅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举动打断了大叔的行程,无端为对方增加了负担。

栗颜对于趴姿的忍耐到了极限,上半身撑起后侧转身,把半张脸藏在围巾里,眨着眼去看大叔,带着歉疚。

大叔姿势不变,目光也不变,只是托下巴的手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

他看栗颜眼睛里头往自己散发着歉意,嘴“叭叭”说那么多就是不说心里真实所想。

这叫什么?

嘴硬。

却在柔和的眼睛里将其化成了棉花。

他不喜欢拆穿口是心非的人,这种举动除了让对方尴尬还会让自己显得不识趣。

可这世界口是心非得人尤其多,所以他在很多人面前都经常闭口不言,别人说他惜字如金,他只是觉得他不适合任何社交活动。

这时候他却开口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对不起,说那么多话是想让对方淡化你的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还是想让自己忘记自己犯的错误?”

栗颜眼睛里的柔光变成了泪花:“你果然在怪我。”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你的抱歉。”

“我说了啊。”

“你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刚。”

“什么?”

“用眼睛说的,”栗颜低垂了眼,去看帐篷的隔离垫,“你也读到了,不然就不会问那种问题。”

“你…”

大叔若有所思,他发现了他面前这个人怪的地方之一:口无遮拦又爱狡辩,非常好懂又爱遮掩,对了,还喜欢把罪过怪别人头上。

大叔把最后失去热度的帕子从栗颜腰上拿走,本来想去帮他揉揉,舒缓一下筋骨,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粗躁得都跟蒺藜一样了。

于是盯着自己的手掌,反复观看,并且拿手在那互搓,搓了手掌心搓自己的手肘又搓了搓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人和人的区别之大,温室和野外生长出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栗颜看出大叔因为自己的形容越发困惑的脸,忙把手握过去,将那双粗躁的手握紧了来,然后安慰道:“这种手的好处就是,生活的别样性。”

“嗯?”

大叔面目更加困惑。

“能从你手上读到野人的生活内容。”

“……”

“你为我们观察这个世界提供了新奇的角度。”

大叔把手从他两手之间一抽,略微故意:“那这样,我让你切身感受一下,世界的新奇角度是个什么表现形式。”

“诶?”

轮到栗颜困惑。

“转过去!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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