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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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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医生、劳您,将这银元和信,同送至、萍乡吧。”

——“祁政委,您说要送给谁,我记下。”

——“萍乡、萍乡拉车的,一个青年,高高的,瘦瘦的,面上总带着笑,像个小猴子,长大了,就好看多了……叫祁文杰,他叫、祁文杰。”

——“好。”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光辉。悦泽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夙昔同衾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陈先生,您说,这诗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您,认识祁贤涛?”

——“…是,我是来给祁政委送信的。”

——“陈先生,井冈山到了,这大洋就送你了。他那银元和信我都收下了。这一块儿,烦请陈先生您,一同埋在他那坟里吧……”

与青年分道扬镳不久,来时的山谷里再次回响起那道清冽的声音。

陈舸于山口站定,回身时早已看不见车的身影,垂头望着手里那两块刻着贤字的银元,无意识的抚过一道道刻痕。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才将银元贴身放进了内兜,乘着那青年渐渐消散的声音离开。

大年初一的清晨,空气里已经盛满了烟火气。

陈舸迎着冷风睁开双眼。

天空还灰着,他想了整晚做来的梦,觉得实在奇幻,那朦胧的宣誓声他已不再记得,他只还能想起,满屋的纸张飞扬,和那道重重的关门声。

指尖已凉的发麻,他缩了缩手,有些意外的看着空落的手心。

他记得,半睡半醒之际,他将那张私藏了许久的信拿出来了。

正要起身去找,身后却传来了极轻微的响动。

他重新躺回去,眯着眸子,听到了身后渐渐靠近他的脚步。

那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他继续装睡,而那人似乎也在观察着他,在确定他还睡着之后,那人开始朝着窗户走来。

他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响,再睁眼就见一个背对他的高大男人正抬腿踩在窗沿上。

看清对面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后,陈舸突然起身,那只藏在毯子下的手,握着一柄枪上前抵在那人后心。

“转过来。”陈舸盯着那人的后脑低声道:“别惊动任何人,你就能活着。”

他说着,一边丈量着已经在他身前不动的男人,这人身形高挑宽肩窄腰,穿的衣服做工精密,覆满尘土的皮鞋依稀能看的出是双高档货。

他还未能推测出这人的身份,这人一道轻嗤,瞬间叫陈舸认了出来。

而对面转身后铺面来的松香,叫陈舸的脑中滑过一个来不及抓住的念头。

“陈少爷,久不见面,怎么还兵戎相向了?”转过身的男人微微垂着眼看着陈舸笑讽道:“可是在外闯荡的,警惕了不少。”

陈舸与那人面对面,缓缓将手中枪支收起,避开对面的目光朝窗外扫了两眼,一把拉过荣昭身后的窗帘。

“荣少尉此前不是在重庆?”

荣昭顺着陈舸的视线朝楼下望去,侧退两步后又听陈舸说:“怎得一瞬又到了北平。”

一道轻笑之后,陈舸听对面十分坦率的回:“我自是来寻人,陈少爷这等聪慧,我也不必与你相瞒。”

陈舸对上荣昭那双浅瞳,意味不明道:“那少尉可要留?”

走廊传来了一道很轻的脚步,直冲着办公室而来,荣昭眉头微蹙,看向陈舸时问:“何意。”

院里有零星几人也起了早,打着哈欠拖着鞋开始了今日的巡逻,陈舸听着门外头的响动丝毫不慌的坐下,才冲人说:“你来,便只待这一晚?”

外头那人停在了办公室门前,室内两人对望着没再开口,那人又等了会儿,很轻的敲了两下房门,再等了一阵子依旧不见有人回应,小声呢喃道:“莫不是去了卧房?又或是还没醒呢?”

呢喃声跟着青年一同离开,而后便是荣昭的回应。

“只这一晚足矣。”

陈舸挑了挑眉头,点头起身道:“我不知少尉将阿煦置于何地,但此番你从重庆来了北平,我想,多半他也算是你心上重要之人。”

停了片刻的话头,陈舸才要继续抒发胸臆,却叫对面噎了回来。

“温煦于我,是极为重要之人。”

荣昭直直的盯着陈舸更正着那话中他听着不顺耳的地方。

瞧着荣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陈舸不觉扬起唇角道:“如此,甚好。”

初一早上的饭菜冒着热气被送到了医院大厅。

轮值的守卫和医生护士同聚在大堂中间拼起的长桌上。

院子里早就有人摆好了红鞭,直等人一声令下,这新一年的红红火火,便紧跟着鞭炮带给每一个人。

“点!”

裴敬跟着张启繁在院子里等着点鞭,正拿着洋火比划着,头顶上头倏的一道声音着实吓了他一哆嗦。

下场就是,单拿了一盒的洋火儿从手中掉下去,没等落地就叫身边那黑皮拾了起来。

再一回神,那人已经抢着跑上前去点炮了。

“嘿,我说什么来着,还得是黑哥点着吧!”

“啧,裴敬你行不行啊,早说就我上了。”

大堂里的哄笑不断,裴敬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折回来的张启繁拽着胳膊往墙边钻。

这挂鞭在院子里绕了许多许多圈,白色的烟雾里穿梭着火红的炮纸,点点星火在地面留下不小的痕迹,跟着昨晚一样,这群年纪不大的青年们,仍旧嚎的厉害。

陈舸垂眸看着他们,深吸了口满带着年味儿的空气,转身走时不忘冲底下嘱咐着:“点完吃饭。”

这天冷的厉害,大堂开着门,那热腾腾的饭菜,再等他们耍完,指定凉透。

估摸着温煦也该醒了,陈舸直接搡了门进去。

屋内的帘子将窗户遮的严严实实的,该是担心床上睡着的人太热,窗子开了一指宽,又拿了本厚实的书在窗台上压着帘子。

昨日那一身红袍现下在床尾叠的整整齐齐,红木柜上除了一盏台灯,还搁着温煦的眼镜。

陈舸站在床边朝里扒着头,还没起身,就叫正翻身的温煦捶了一拳,正中心口。

“诶哟!”

闻声惊起的人直直的坐在床上朝陈舸望去。

陈舸揉着胸口凑上前去,躬身道:“醒了?”

温煦抬手捏了捏眉心,又似想起了多年前的场景,笑道:“你这个动静,我还能不醒?”

正要放下手,一只冒着凉气儿的手牢牢抓上了温煦抬起的右手。

“这是什么?!”

陈舸的惊呼也将温煦的目光引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往日素净的指节上头,竟在指根处被套了一个金圈儿。

“金的。”陈舸打量了几眼肯定的说完,抓着温煦的手没松,瞧着人问:“昨儿你这手可还干干净净着,别说这是你叫乐康买来戴着玩儿的。”

温煦动了动指尖,勾着唇把目光移到陈舸身上回他:“还真是戴着玩儿的。”

陈舸松了手,起身睨着自说自话的人道:“穿金带玉,这北平城的人,可就这样被你糊弄过去了。”

“何来糊弄,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温煦说的话不难听出自嘲,也未及陈舸说话,温煦盯着陈舸又道:“你去换身行头,可是忘了今儿咱们还得听戏去。”

“得令!”陈舸讶然一惊,冲温煦敬了个礼,出门不忘念叨着:“这锦户可真是闲不住……”

底下玩闹的人再没眼色也能瞧出温大院长今日的心情极好。

院长打扮了。

黑色大衣里头是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平日连下着雪都不喜带帽子的人,今儿竟自己主动戴上了。

不过倒是有些心不在焉,走着路还不时低头去看那只盘着老铜表的手。

少爷今日的打扮,与陈少爷格外相像。

是那种打老远一瞅就觉得这人挺洋气的打扮。

可待那两人并行着离开的时候,裴敬又觉得,无论是少爷还是陈少爷,似乎都变了。

哪怕穿着与曾经无二,可他就是觉得,少爷一天比一天寡淡,陈少爷比上回见时,也要沉闷许多。

正入了神的看那两位少爷的背影,肩头却忽地被人撞了一下,转头一看,就见那抢了点火的黑皮同样看着前头问他:“看什么呢。”

裴敬叹口气,扭头时见那二位少爷的车远远开走,直到连车屁股都看不到才回道:“我看少爷呢。”

张启繁没再说话,裴敬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边儿上走的,他听着身后熙攘闹哄的声音,缓缓侧头朝右边那颗没了叶子的大树看去。

又是个大晴天,太阳斜着挂在天边儿上,树枝上头结了一层冰霜,他呼了口气,热气在阳光下像舞女们身上擦的金粉。

倒是不如少爷手上那枚金戒指闪眼。

“欸!张启繁!”

“来来来!”

“黑哥干什么呢。”

正要应着身后那帮家伙转身回去,张启繁抬起的腿在瞄见对街胡同里走出来的男人时又落了下来。

那人走的很慢,站在胡同边朝路上看,是方才那车走的方向。

他走到胡同口便没再动,张启繁也没动。

就当张启繁以为那人两脚快要冻在地上的时候,他转身了。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那人冲自己看来,两人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对望,男人只轻微的冲自己点了下头。

这一下过后,那人又朝温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垂头,转身,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迈步。

千里迢迢,只为一面。

张启繁自认是个没什么学识的人,却猛然想起一句话来。

有情饮水饱。

作者有话要说:我飞来啦~心态嘎嘎好!正在预谋搞个大的嘻嘻,已经在筹备中啦,等我学习学习一些知识之后,先把这本完结,就开搞!

不要难过,小舸子还啥也不知道呢,那时候的消息也不跟现在似的漫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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