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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始章: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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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候鸟划破天际,将赤红的暮云割裂出斑驳的纹理。将落未落的斜阳穿过桁架,洒满月台。到站的行人神色匆匆,纷乱的脚步踏碎了一地的残芒。

渐渐地,夕照隐没。

只余下寥寥无几的身影,停驻在空荡的站台。寒风飒飒吹过,散开了谢诚言唇边将将凝起的白雾。余晖微弱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一个萧瑟的剪影。

列车缓缓行驶进来,停靠在月台,警示声响过,门轰然打开。

谢诚言曲了曲手指,指尖麻麻的。抬脚,踏入车厢,一瞬间,巨大的虚无感侵袭而来,几乎将他淹没。当一件长久不得的事情,忽然实现时,目标的骤然失却,对前路的不可预知,陡然生出了种种情绪,最终竟交织成一种无措。

一对情侣,赶在最后一刻冲上了车,“都怪你起晚了,差点赶不上!”女孩和缓了喘息,放下行李,理了理刘海,轻声埋怨。

男孩连忙拉住她的手,柔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啊,我们先找位置,15B, 15C,在前面。”男孩拿过女孩行李箱,护着她向前走,刚走了没几步,前方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抱歉,借过一下。”

“不好意思。”谢诚言回过神,侧身腾出空隙。

「各位旅客您好!欢迎乘坐高2820次列车,本次列车从南临去往松沪,本次列车是无烟列车,请勿在车厢内吸烟......」

伴随列车的行驶,旅客落座。

手机不断地震动,谢诚言皱眉撇了一眼屏幕,将它摁掉。

明快的声音穿过走道,传到对面。谢诚言转头望向源头。

“咦,我耳机呢?我明明记得拿在手里的呀......肯定是出门太着急,忘在沙发上没拿......”差点延误旅程的女孩一遍遍地翻找着自己不大点的挎包。

“你有哪次不忘东西的?小猪脑子。”男孩一边数落着对方,一边把自己的耳机分予她。

谢诚言低头笑了笑,扭头看向窗外。晚夕殆尽,暖白色的灯光将车内的景象投映在窗框中,和城市依稀的灯火交错在一起,仿佛将整座城盛进了这节车厢。

对面的两人依旧嬉闹着。

影绰间,两个并肩而坐的少年身影替代了那对热闹的情侣。

徐清秋戴上耳机扭头看到谢诚言端着手机,脸都快凑到屏幕里面去了。他怕影响到周围的旅客,不敢调高音量,又想听清视频中的讲解,姿势十分别扭。徐清秋伸手挡在他的屏幕上,“......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嗯?上次忘了充电器,这次忘拿了耳机转接头,是不是傻?”

谢诚言不满地抬头看向他,反驳道,“这和傻不傻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又不是故意的,别老数落我。”

“你没带还有理了?”徐清秋没好气地说完,把耳机摘下来递了过去,“你这能听到什么,拿我的用吧。”

谢诚言又把它重新给徐清秋戴上,“不用,我就是闲着无聊,随便刷刷,本来想听歌的。”

“耳机总没忘吧?给我,我带了分线器。”徐清秋从座位下拎出双肩背包,从外侧口袋中取出一小截转接线。

谢诚言讶异地看着他塞的满满当当的书包,“你倒是准备的挺齐全,有没有吃的?”

徐清秋从前面掏出几包零食,迎着谢诚言惊奇的眼神放到他手中,“我不准备的全一点,还能指望你?”

面对徐清秋的埋怨,谢诚言也不恼,捻起蘑菇干抛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这歌单也不更新一下,都听了八百遍了,听我的。”

徐清秋拦住他,顺手抹去他嘴角的粉屑,“啧,你别切,让我听完。”

谢诚言照着徐清秋的轨迹,用手背蹭了两下自己唇边,“不听这首,不然你又要和我争谁先表白的了。”

“我等你自己去查最后一句,结果两个星期过去了,你完全没发现。”徐清秋无奈地摇头。

谢诚言一副了然的神情,“你看,你又开始了。你喜欢山,你喜欢树,你喜欢星辰大海,你就是没说你喜欢我。我怎么可能猜得到?见过隐晦的没见过这么隐晦的。”

“所以说你傻。”徐清秋伸手揉了把谢诚言松软的发顶。

“你才傻。”谢诚言不甘示弱地还了回去。

尖锐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切断了嬉闹的画面。谢诚言惊了一下,蹙起眉梢,厌烦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关机,将它塞进背包的最底层。

再次抬头时窗外黑沉一片,早已行过了闹市,不知何时驶入了山间,只余下穿梭在旷野的风声,车与轨的碰撞声......

谢诚言出神地凝视着地面,伴随着列车一往无前的呼啸,思绪万千,他现在怎么样了?四年了……还会认出我来么?想着,又不禁笑自己傻,四年而已,又不是四十年,紧张什么。不过……他会不会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也看一眼,况且……结婚了也能离。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阖上眼,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思绪,纷杂烦乱,他把所有也许会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最后无疾而终。

睡意朦胧间,几个青年打打闹闹着从他身边经过。

谢诚言烦躁地睁开眼,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无一人。似乎都聚集在前面那截车厢中。

透过磨砂玻璃,隐约可以看到昏暗房间中斑斓的光线,还有欢呼声,起哄声。

“来一个!新买的吉他,不弹一首?”

谢诚言起身走过去。

当他靠近时,玻璃褪去朦胧,里面的情景逐渐清晰。

徐清秋半推半就地拿着吉他坐上包厢右前侧的小舞台,前面立着一支仿古麦克风。

他清了清嗓子,“.......我喜欢,城市尽头那远远的青山;我喜欢,热气球飞上西边的天空;我喜欢,清晨的石板路;雾腾腾的早餐店,阿公的桂花糕。我喜欢,每一朵暮云,每一株绿树。”台下的众人随着他轻声哼唱着。

直到最后一句,徐清秋忽然停下了弹拨地指尖,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这句你们别唱,留给我家言言的。”

安静的包厢,骤然间哄闹了起来。带头吹口哨的是徐清秋的发小陆知行。

谢诚言无奈的推拒,嘴角扬起弧度的却掩不住宠溺,“你怎么又来,我不会唱......”

“就一句,我喜欢,每一朵暮云,每一株绿树。我喜欢你,你......”徐清秋抱着吉他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把麦克风送到谢诚言嘴边。

“唱嘛,快唱。你家徐清秋特地留给你的,我们想唱都不敢唱。”陆知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煞有其事地帮腔。

谢诚言迥然,伸手推开话筒,“陆知行想唱,你让他唱。”

徐清秋绕开他的动作,把它塞进谢诚言手中。单膝跪在地上托住吉他,“不给他,只有你能唱。”

“我喜欢你,你......”徐清秋带着期盼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好烦......”谢诚言笑着轻推了下他,“你喜欢我,我应该,也知道,满意了吗?”

“不能更满意了。”徐清秋明澈的眼眸,满含笑意,盛满了谢诚言。

谢诚言凝神注视着里面,不自觉得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刚想搭上门把手......

忽然,对面的那扇门被大力推开,一个人影从那一端冲了过来。与此同时,车厢瞬间被拉长,原本近在咫尺的门,飞速倒退着离他越来越远。

谢诚言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去追逐。背后却陡然出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揽住他,“言哥,再喝一杯。”

谢诚言听到这个声音顷刻间慌了神,“放开.......”

话没说完,他不受控制地喝下那杯抵到唇边的酒。

他挣扎着向前艰难地迈了一步,那个声音凑的更近,耳边萦绕着温热的鼻息,挥散不去,“言哥,今晚留下吧......”

车厢扭曲着变的更长。

谢诚言被胸口的慌乱积郁地喘不上气,呼吸彻底凌乱了,他疯狂地挣扎,挣脱,手臂拼命向前挥舞着,想抓住些什么,“放开我!”

“言哥,不要想那个人了。”

他每走向前一步,都会被拉地更紧。慢慢地,脚下似乎被风化了一般,再也迈不出一步。

同时,那扇门,那个房间,那些人都离他更远,更远,更远.......

最后,他不受控制地被拽倒,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疼痛,柔软地下陷着,将他包裹—— 那是一张床。

他出不了声,只能被耳畔暧昧不清地喘息声,拉扯进深渊。

他依稀能看到,刚才冲入房间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面向他狠狠地砸向玻璃门,“砰——”

随着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掉落,那个世界随之分崩离析。

没有光,没有人,没有房间。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沉寂着归于黑暗。

“谢诚言,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急促喘息着,站立在一地碎玻璃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赫然是——徐清秋。

此时的徐清秋身着深蓝色睡衣,略显狼狈,许是刚洗完澡不久,微长的发梢还带着湿意,垂散在眼前,打出一片阴影。与身后明媚的白衣青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包厢的灯光变得幽暗而森然。泛着阴冷潮湿的空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浅色软皮格菱纹墙壁散发出一股浓重刺鼻的霉味,紧接着墙皮开始剥落,露出了里面腐烂不堪血肉。

鲜亮的绒布沙发开始褪色。很快,色彩消尽,它颓唐地曲缩着巨大而又沉旧的身躯,毫无生气地匍匐在局促的房间中。

徐清秋狠戾地看着碎裂一地的玻璃渣,转身去抢蹲在谢诚言面前的那个“自己”手中的麦克风。只是,“他和他们”都是虚像,分明每个人呼吸间扬起的气流都能被每一丝毛孔捕捉到,伸手却径直穿过了他们的身躯。

徐清秋冲上台,试图把K歌机暂停,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我喜欢,午后的庭院和一旁发呆的秋千。我喜欢,仲夏的冰沙,我喜欢,清秋的明月......”唱到包含自己名字的这句歌词时,洋溢着温柔笑意的徐清秋从台上走下来,去到谢诚言面前,逗趣道,“谁是清秋的明月?”

“徐清秋,你有毒......无不无聊?”谢诚言嫌弃地笑道。

徐清秋看着“自己”幼稚的行为,明知徒劳,却依然阻挡在两人之间,急切地冲着他大声呼喊,“看着你干着这么傻的事情,他却根本连配合都懒得配合!不要再犯傻了,你的4年,你的青春就是一个笑话,他不配,你知不知道!”

充斥在周围的欢笑声,尖锐地刺激着他的鼓膜。

“我喜欢,走在无人的九十六号公路......”

“徐清秋别弹了!你看清楚他是什么东西!”他迫切的想要阻止这一切,他试图将那把吉他从青年手中夺走,却再次抓空。“徐清秋!你他妈清醒一点!他就是个人渣!”徐清秋越来越焦躁......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他要摇醒那个弹琴的青年,他不能看着他执迷不悟。

但是那个青年瞳孔中映出的,始终只有他的男孩。

徐清秋终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崩溃而又无助地跪倒在地,双眼通红,哑声地喃喃自语,“不要对他笑,他不值得......他真的不值得......”

青年对着面前心爱的人,近乎虔诚地唱着,“谢诚言,我喜欢你,你应该也知道。”

眼泪重重砸落在地面,他用尽所有力气咆哮出声,“不要唱了!不要再唱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拖拽出包厢。门,在他眼前阖上。

徐清秋猛然睁开眼,从床上惊醒。

他抬手盖在眼前,待到剧烈的喘息逐渐缓和了下来,他才坐起身,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暖黄的光线,投射在浅灰色的墙壁上,衬得偌大的卧室,格外清冷。

他疲惫地走向洗手间,翻箱倒柜地找着许久未用的药盒。终于,他在抽屉角落找到了,手指依旧有些颤抖,他掰开了覆在那板药上的金属膜,干咽下了两片。而后,失神地靠坐在冰冷的柜子上。

凌晨时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薄雾,徐清秋穿着单薄的睡衣倚在阳台上,指尖的香烟,忽明忽灭。他看着远处散射的霓虹灯光,将雾气晕染出浅浅的蓝,便任由冷冽的寒风渗进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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