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高的青草在视野中连绵不断，二十年前大战后的残垣断瓦以车颠的形式宣告着它们的遗留。

陈心的手依旧被绑，看对面哼着小曲、满脸是血又兴高采烈的人，陷入回想......

方才所有人受孕后，那人跪倒在地，先是认错，后又祈祷，然后便是不要命般地磕头，要不是后来大祭司拦着，估计马上就能看见人头骨了。

陈心原本还以为她是狂热的神教徒，但上车后却从她嘴里听见熟悉的小调，正是《北京欢迎你》的曲。

也就是说，她也是跟自己从一个地方来的？

车停下后，所有人轻车熟路地回宿舍。

那个奇怪的姑娘没有跟自己说过话，径直离开了。

陈心最终被安排在116房间，吴奇房间的隔壁。

她的室友叫刘阳，个头不高，很是热情，特别积极带人去吃饭。

在食堂里，陈心见到正在跟玲玲说话的吴奇。

“不管为了什么，你也不用这样吧。”

玲玲看吴奇包扎的纱布还在渗血，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敬佩。

“这样大祭司会记得我。”

吴奇收拾东西，瞧见陈心跟着室友进门。

玲玲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科学派的人你也认识？前几天好一阵折腾，听说神孕仪式后安静不少，和你有关系？”

刘阳看见玲玲，站直向她鞠躬，陈心呆愣着没动，最后还是刘阳拉着她离开。

“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认识，今天右神使让我照顾她来着，她竟然是科学派的。”

吴奇心里非常激动，也就是说现在她能得到科学派的信息了。

“这么开心啊？”玲玲手里捏着一块没见过的草饼，看吴奇满脸灿烂。

“这在无聊，找点有趣的事。”吴奇发现自己没控制好表情，忙找理由。

“住在116，你隔壁，今天休息不用上课，有趣的时间应该还很多。”

玲玲离开前给她留下一块草饼。

吴奇好奇地尝尝，脆脆咸咸，像是海苔，新奇的味道。

要不怎么说人还得往上爬呢，以前哪吃过这东西。

她吃着东西，捏着裙子中她在叩拜神石时发现并带回的灰色颗粒，思考着新秘密——神石遇见血会出现风化的反应，但又像有生命一样，很快补齐。

等会儿问问陈心，看看科学派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因。

陈心跟着刘阳吃饭，一直暗中观察着吴奇，本以为她会过来找自己，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离开了。她着急，想跟过去，可刘阳却扣着她不让走，非让她将“饭”吃完不可。把东西三下五除二将草塞进嘴里，将碗交到管理人员手中，陈心跑向吴奇。

吴奇没想到她这么鲁莽，在宿舍门前被拦住时还装着不明所以，“你不用感谢我上午帮你的事儿，都是右神使的意思。”

“虽然是神使的意思，还是得谢谢你。你额头的纱布歪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两人又装模作样说了两句，才去宿舍。

宿舍的门没有锁头，吴奇将椅子抵在门把手上，保证安全才松口气。

吴奇：“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心：“一个月前。”

吴奇：“你也是被游戏拽进来的？”

陈心：“对，睡觉的时候突然就进来了。说什么通关才能回去，我来这里一个多月了，一点通关的信息没发现。而且我这个角色原来是个科学家，我在现实世界就是个小职员，过来啥也不会啊，那边的人还以为我着魔了呢。”

吴奇：“我正要问你在科学派那边有什么信息，我刚过来就被抓去承受神孕，然后都在这里，消息很闭塞，咱们研究研究各自掌握的线索。”

根据陈心的话，吴奇得到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奉神派以黑石为分布，世界大战之后因为人数减少，黑石也有很多突然消失的，而科学派的研究所常常建立在多个奉神派分布的位置。陈心所在的研究所在全球的代号是CH-21，在研究所那边现在两人所在奉神派不落代号为CH-2109

第二个——现在全球的人数已经不足8000万。

“怎么会少这么多？刚开始不是说战争过后剩6亿人吗？”

吴奇没想到书面跟实际有这么大的差距。

“无妄的日子，自杀率会增加，而且医疗水平跟不上。”

陈心在得到这个数据的时候也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又很能理解。

吴奇：“那你们科学派那边的进展怎么样？”

陈心：“因为世界大战的缘故，资源匮乏、科学仪器的减少，最重要的是有能力科学家在大战中死亡，所以针对现在世界的怪异现象，科学派那边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近几年正在研究奉神派的羊，想根据“圣羊”的生物构造来找线索。”

吴奇：“所以你来了？”

陈心点点头，看向吴奇，“你得帮我，我们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分区的。”

“之前没人逃出去吗？你们竟然对这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那之前的羊是怎么得到的？”吴奇敏锐地找到话语间的漏洞，怀疑地看向她，“你真的跟我一样的人吗？你的关卡任务是什么？”

“寻找人类救赎的希望。我肯定是跟你一起的，但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之前也派很多人来卧底，但都没有出去过，至于之前的羊是怎么得到的，我层级太低没有权限知道，但确实在实验室见过羊，不过听说拿过去的时候就是尸体了。所以这次他们让来里应外合，偷一只活的羊回去。”陈心急了，从椅子上坐到吴奇身边，费劲地解释。

“里应外合？当你是成龙啊还里应外合？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你送来，就算是要偷羊至少得弄个男人来吧，哪怕不知道里面什么样，那这高墙从外面还看不到吗，你怎么偷？演《肖申克》的救赎吗？”吴奇听到传说中的“科学派”也这么不靠谱之后，心中升起一阵无名火。

“领导们说这里对女性更友好，所以让我来。而且还交代我务必要装作不配合的样子，慢慢打进内部。我还奇怪呢，既然要偷羊为什么要装作不配合的样子，不应该是越乖巧越好吗？”陈心也不理解，一头雾水，但还是想着自己本次前来的目的，“反正羊必须得偷，没准也是个通关思路呢。”

“你对自己现在怀了只羊的情况真是一点不反感啊，还想着任务呢。”

吴奇虽然不悦，但不可否认陈心的话是对的。

但看她现在轻松的模样，跟自己当初大相径庭，感到不可思议。

“不反感啊，反正都是游戏，而且我在现实生活中也在备孕，算是提前体验一下。况且怀羊只需要五个月，比怀孩子简单多了。”陈心摸摸肚子，乐呵呵地。

“虽然我也不喜欢孩子，但这跟孩子还是不一样的。希望你明天上完课之后也能这么说。”吴奇拿出之前王珍珍留下的东西，跟她讲这里的规则。

“什么意思？剧透一下？”陈心挤着她，两人排躺在单人床上。

“这还得你自己去看菜更有冲击力。”吴奇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对了，你们研究过神石掉落的灰色渣渣吗？有什么物质构成？”

陈心眨了眨疑惑的眼睛，不太理解，“你说什么呢？神石不会掉渣啊。而且神石掉渣也应该是黑石的，怎么可能是灰色的。”

吴奇的手激动得发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陈心。

两人决定到时候把灰色渣渣跟被偷的羊一起，送给研究所。

为了不引人注意，也避免让人议论“独行者跟科学家”要好的情况，吴奇跟陈心约定对外并不由过多的交流。

但第二天，当陈心上完课后见到吴奇的第一眼，险些哭出来，“你别跟我说，我肚子里也怀着那个玩意。”

“恭喜你，答对了。”吴奇看陈心垂头丧气，难得生出好心情，安抚着，“没事，没准咱们在生产前就能出去了，别担心。”

“但愿如此，我看上课说有的人还会跟正常怀孕一样孕吐，你孕反了吗？”

“孕反了。你要是不舒服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医生。”

说到医生，吴奇突然想起王珍珍，那个有些疯癫又出人意料的人。

虽然两人只相处半个月，甚至关系也不够友善，但还是让人有些想念。毕竟当初是她教吴奇生存法则，是她拉着吴奇按部就班地生活才避免犯错。

她永远是那副紧张的模样，头发凌乱，目光锐利，嘴巴抿起，肌肉绷直，好像不知道从哪里会窜出来个怪物，需要一直保持防御。

可她在害怕什么呢？

她痴狂着体验受孕的感觉又有何缘故？

受孕的感觉，和未受孕的感觉有什么不同？

吴奇的疑问没有人能回答。

从她到来这里之后，疑问太多了，但搞清楚的却寥寥无几。

没办法，还是先抓住陈心带过来的通关可能，先偷羊吧。

但是生产完的人跟羊都会被移送到祭祀场那边，等一年之后人才会再回到生活区继续生产，怎么理所当然地过去，是个难题。

还是得感谢王珍珍，因为上次刺杀左神使事件吴奇被带进审问室，她也因此看见一眼从生产楼地下一层去往祭祀场的路。

但路上有守卫，自己又没生产，怎么去呢？

她整理着打发时间的小说书籍，想着各种可能性：

方案一，跟王珍珍一样，在15号挟持神，威胁着达成目的。

——可原本的计划是偷羊。偷，当然要悄悄的，而且自从上次事件后，神使肯定有防备。再说了，要是把羊偷走，科学派那边又没什么进展，奉神派这边的线索还得跟进，不能这么早放弃。此方案作废。

方案二，《肖申克的救赎》，正好两人所在的宿舍是一楼，从宿舍挖到祭祀场，悄悄走地道，再悄悄跟科学派的人汇合，不就成了。

——然而没有挖地道的工具，这里所有的工具都有登记，再加上宿舍每天都有检查，就算能弄到东西，那她们也没有肖申克那么多时间，况且没准哪天新住进来室友，很难维护秘密。此方案作废。

方案三，学习玲玲，跟上层打点好关系，成为管理人员，光明正大行动。

——但我这样的长相，怎么也不可能跟玲玲一样啊。陈心长得倒是还行，颇有些江南女子婉约温柔的韵味。可她现实生活中结婚了，喜欢的人是男的，要是走玲玲的路会不会有点离谱？

吴奇正考虑要不要跟陈心商量下最后一个方案的可行性，突然被重物砸到脚，接着房间里发出一声金属落地的声响。

“咣当”。

视角看下去，地下有块不薄的铁。

视角看上来，手上的小说里有条藏东西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