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派到美国的Niran回来了，而且心情很不错，让Kavin有些嫉妒，不过同时也让他放下心来。Niran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说明美国方面已经安稳下来，其余的，就算有点脱离计划的变动，M.J的妹妹也能一手压制下来。

只是……

“你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到底有什么让你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走神三次？”Kavin指尖敲着桌子，他不是个因为私人原因对下属发火的老板，对于自己的亲信，他会更加宽容，但Niran的状态已经不正常到就算是Kavin想要故意忽略都做不到的地步。见他从美国回来后，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肯定与自己交代的事情没有关系。

Kavin再次贴心地提醒了一句：“等你把正经事儿忙完，剩余的时间大把大把的，足够让你在你的异国恋情上多花些心思。”

Niran笑了笑，Kavin说到这个地步，自己要是再不认真起来，也实在是不给老板面子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说道：“没办法，老板，您知道我这个人恋爱脑，这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让自己的心动的，一时半会还没能从好事儿中脱离开来。”

看着自己的得力下属在工作闲暇之余，还能进行一段舒服的恋爱关系，让Kavin很难不去怜悯自己。他和Kaning分手已经很多年了，这段空窗期又让他回到了高中时代，平日走的也只是生理上的，精神状态可没有得到过半点的幸福感。作为唯一心理安慰和精神支柱的好友与自己的关系又变得如此尴尬，连见面都想要省过去，Niran的快乐更像是在他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告诉他自己在做人的这一方面有多失败。

“不过老板你让我去美国实在是太英明了。”Niran一改适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他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茶几放到自己的腿上，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没过几秒钟，Kavin的电脑桌面便跳出一个邮件提醒。Kavin点开，邮件内附着一份近一个G的pdf文件。

等做完这些，Niran合上笔记本。文件很大，够Kavin看上几个小时的，不过他想将能说的现在都说了，pdf只是作为一个补充说明，让他的老板看得能够更清晰些。他走到Kavin旁边，Kavin主动放开鼠标，Niran向下划去。

“当初您父亲还在家主的位置上时，您就叫我跟着鱼尾-22的后续。当时我跟您提起过，账户的ip千奇百怪，但连接起来，落点都在美国。无论是您父亲这边，还是Jarustiwa先生那边，都是一样的。”

Kavin微眯起眼睛。他知道Niran接下来要说的是重点。

Niran的手停在第34页上，那上面有一沓的人名，后面跟着的是所有的ip地址和大小银行账户。Kavin不懂科技，虽然M.J是黑客，但Kavin从没想过跟着他学上一两招，到最后也只是个外行人，等着Niran的解释，可到底是场上的人物，他敏锐地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数字上面。

不出所料，Niran指着这一排银行账户道：“人都是真人，银行账户也都是真的银行账户，在网上也是能查的到的。本来最开始我也没有往这上面想过，当时只查到都在美国，再往下我也追踪不到。可是后来到了美国我才发现，这十个账户里面，有八九个都是应该被废除的，原本的开户者因为各种原因已经不再拥有这个账户，银行也是在准备销毁的时候，却被他们也拿出来用了。”

他感叹道：“我说当时在泰国这边怎么还有所限制，到最后发现是跟人家正规的政府有关。”

“你倒是费了不少的功夫。”Kavin道。就算Niran是黑客，也要遵守一定的规矩。随随便便进入他国银行取得信息，就算在泰国，他们偶尔可以坐上一两次，但也是要在非常情况下才可，更别说他们的势力范围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在美国为所欲为的程度。

Niran摇摇头：“这还真不是我。是Dao认识的人跟美联储的大人物有点关系，这也算是占了他们的光。”

他将话题转回来：“所以其实最后这些银行账户都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Atid。”

这名字听上去是在耳熟。Kavin在脑内搜寻一圈，忽然在尘封多年的记忆角落中找到了同样的名字：“M.J的兄弟？”

“实际上是Dao的亲哥哥。”Niran说。他神色有些复杂，“当年Jarustiwa先生美国留学的时候，被人暗算过，因此高烧许久，差点出了大问题。而之后Dao才跟在他的身边。他们兄妹是在美国长大的，Jarustiwa的前任家主大人的那些私生子，包括他的情妇们也都是在美国居住的，一直没有回过泰国。前任家主也算是个……重感情的，给了他的孩子们一些国内的生意做，也算是有经济来源，但从来也没有亏待过他们。Jarustiwa先生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不过活下来的如今也只剩下这位Dao小姐和Atid先生。其余的人在Jarustiwa先生前几年在泰美往返的时候，都被解决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Atid和Dao会成为敌人，但从美国那边，他们交手几次后的结果，先不说他是否能跟Jarustiwa先生对上，单单是Dao，他也没有办法解决。”

Niran最后总结道：“Atid野心很大，但是他的能力实在和他的野心匹配不起来。不过他能给M.J先生造成这么多的麻烦，主要是还是他手下的资源够多。但值钱的不是他的储蓄，只是凭借他的能力和身份地位，有些人他是不太可能接触到的。”

说到此，故事的情节已经十分清晰了。Kavin的心跳速度逐渐加快。Niran所说的，与他在父亲进入监狱后得到的消息片段逐渐开始重合。有了美国这一环的加入，他愈发意识到真相的接近，和最终要撕开伤口的绝望。

是的。绝望。

Atid的名字，Kavin并不陌生。Niran对他更为细致的描述让Kavin猛然回忆起，他被父亲从英国召回后，接手的文件。鱼尾-22。那是事件的名称。Atid的名字正在其中。那个时候，Kavin就留了个心眼。他的父亲一向是未雨绸缪，而事实也确实证明，Kittiyangkul想要对Jarustiwa下手是早有了苗头的。他们家族的人，野心从来都不小，泰国四大家族中，也只有Jarustiwa最有可能成为Kittiyangkul的威胁。所以从四大家族创始后，接下来的Kittiyangkul家主都有着在绝对时刻将Jarustiwa彻底毁掉的打算。前几任没下手，并不是因为他们重感情，可能只是没有必要。等轮到Kavin的父亲，Kittiyangkul的权力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父亲已经不屑于做阴影里的木偶师，他想要站在舞台上，正大光明地做着利益交换。

Niran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美国的调查是躲不开M.J的妹妹的，毕竟她在许多方面能帮上自己不少忙，更何况自己是找了理由近距离住在别人家里。这一点他并没有向Kavin汇报。想来自己的老板对他的小故事是没有兴趣的。

有关自己的调查，Niran并未选择向Dao隐瞒。Kavin让他去美国照顾着Dao，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她，也没有在意过这样的一个人物的存在。Kavin的关注点是M.J。从来都是他，一直没有变过。

Niran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Kavin了，与现在不同的是，当年他是作为Kavin的第二把手，Kavin并不会与他商量太多的事。准确的说，Kavin的心腹，虽然人一直没有变过，但是意义在十几年前是完全不一样。毕竟那个时候，Kavin身边的人是M.J。

Kavin高中毕业后，Niran跟着Kavin一同去了英国。他们中途也回来过一次，但从Kavin彻底结束了学业，正式成为家族的一员后，一切仿佛变得不同了。鱼尾-22的扫尾有Niran的手笔，当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单纯地想着，或许老板的好友也是迫于家族压力，毕竟就算他们感情曾经有多珍贵，在家族的要求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四大家族能够长久以来地坐稳他们的位置，并不是因为每一代的家主有多重视自己与其他三人的友谊。这份友谊是用金钱与权力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自然是不好分开的。

Niran对于M.J隐晦的疏远并没有感到太过于意外，这样的结果反倒是与他的猜想完全重合。只是他的老板仿佛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Niran记得清楚，在鱼尾-22中看见M.J的名字，他的老板短暂地失了神。

Niran想起来他与Dao一同翻开那厚厚一沓文件，最重要的那一页时，所看见的熟悉的名字的吃惊。只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后，沿着它找下去，就要容易的很多。慢慢的，慢慢的，事情的全貌展现在了Niran和Dao面前。Niran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的第一想法为什么会是拜托Dao暂时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M.J。Dao沉默了半晌，竟然也是答应了自己这个荒唐的请求。可能在这个决定上，他们的看法是相同的：就算Kavin并没有参与，他们该如何向M.J证明？

“我不了解Kavin，但是早些年M.J哥跟我提过这个名字不少次。”在芝加哥夏日的某个夜晚，Dao坐在阳台上，对Niran说道。她将自己的碎发别在耳后，“那个时候哥哥刚刚脱险，Atid也在不知名的帮助下逃的无影无踪，让我们毫无头绪，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也同样像老鼠一样躲在城市的下水道里，难抓的很。哥哥安排好了，但Gamon也不让他出院，当时她也不信任我，不过哥哥发话了，Gamon就什么都不让我做，只让我在医院好好陪着他，照顾他。可能是无聊吧，我把我的故事说给他听，他把故事说给我听，我就是这样认识的Kavin。”

女人微微向外探出身子，仿佛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一个不稳，从高楼坠下。她不担心，Niran却是心惊肉跳。他抓住了Dao的小臂，将人给拉了下来。这样忽然用力，Dao的重心移动，直接跌倒在男人的身躯上。她笑出了声，认真地道了歉，但也没有站起身，反倒是靠在Niran边上，继续她的诉说。

“但也就是那段时间，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后面‘Kavin’的名字就没有再出现过。可说实话，谁会不知道Kittiyangkul？他不说，我又不是不能去查。我在美国，那也不代表有关泰国的一切，我都不会去了解。我们老头子最后几个月的时候，我跟哥一起去看望过他，但我也就去了那一次，因为也没什么可看的。”

说到此，Dao顿住了。她今晚没有喝酒，但Niran却觉得她醉的厉害，或许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他看向Dao的眼睛，那双乌黑的瞳孔中，散发着让人清醒的寒意。Niran默然，他知道Dao还有话要说给他听。这些话不是无意让他听的，她想让自己作为一个传声筒，让他将她的意思，传达给自己的老板，说给Kavin听。

“我不是在泰国长大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否像所说的那样。我也不了解Kavin，我对他的印象，除了新闻上的各种，便是M.J哥告诉我的。但是他能让你来，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选择相信他。我想说的是，M.J哥或许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并非不相信Kavin，在老头子死前，他来美国可以说的上是频繁，就算很多事情他完全没必要亲自到场。”

“我想啊，他可能早就知道了是谁指使的。可他也知道，等他真正选择反击的那一天起，是不可能有回头路的。这段感情，也就该断了去。”

而他不想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