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的，没想到来在自己前头竟然是Kavin。既来之则安之，M.J的衣服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冲着Kavin一笑。桌子不小，一圈有四个位置，相距不近，但都是能听到对方说话的距离。

M.J选了Kavin左手边的位置落座。Kavin没与他交换那个客套的拥抱。

“我们先喝点？”Kavin问。“是我太期待我们四个好不容易的一次见面，一点也不敢迟到，来的过早了。”

M.J招招手，一旁的调酒师会意，从柜子上找了几瓶便开始了他那在外人看来算是花哨的炫技。M.J冲Kavin眨眨眼，说：“你直说是你想我不就好了。我又不会会错意。”

“要是能让M.J哥会错了意，那也是我的荣幸。”Kavin哈哈笑道，“这岂不是说明你心里有我？”

“我心里一直有你。”M.J望向他。他的眼睛十分认真，Kavin甚至可以在那里发现自己的倒影，“我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你心里有没有我，可就不好说了。”

Kavin一愣，他转瞬回道：“这是自然。”

他们两人皆是相视一笑。这笑了估计有十几秒钟，M.J说：“总觉得这里是缺点什么。”

“哈哈，我可知道你想说的。不过我还是算了。老爷子要是知道了，八成要找我麻烦。”

“也对。伯父要参加大选了。收敛点是对的。哈哈，但你知道要是真的需要，该去哪儿。我那永远有个VIP包厢是空着留给你的。”

M.J听上去有些幸灾乐祸，似是挪揄自己的谨慎。Kavin无奈：“没办法。谁叫现在活跃的老鼠越来越多了。你知道的，像这些长在阴暗面的生物是根本杀不完的，繁殖的还快，让我没法找时间好好休息。”

M.J的眼角上扬，微微眯起：“我并不认为我的老师是在向我讨教吧。”

“如果我说是呢。”Kavin将问题换成了陈述句。他似乎是真心想与M.J探讨一二。房间的服务生和调酒师算是半个自己人，而M.J与Kavin对谜语似的交谈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但不会有任何泄密的可能。

“我觉得你倒是想的偏了。或者说想的过多，以至于没能找到中心点。”M.J说，“无论蟑螂还是老鼠还是蝙蝠，它们都是群居，都有一个巢穴。是。一次性可能没有办法将它们全部解决掉。但是两次？三次呢？不够的话，十次？二十次？对付它们，要找的就是巢穴，也可以将它们全部引导你想要的‘巢穴’去，再杀掉母体。剩下的，还不是你一把火烧了了事。凭你Kittiyangkul的家业，只是几把火而已，总不至于负担不起吧。”

这时，调酒师将他们的鸡尾酒送上前。M.J率先举起酒杯，与Kavin轻轻一碰。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入耳，他们两人对视一笑。M.J在抿去小半时，透过弧形的杯面望向对面的Kavin。人像沿着弧度扭曲，向周边散开，但中间的脸庞却是清楚的。M.J微微眯起眼睛。

话说的是这般道理，但是太过于刺耳。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Kavin，那都是一份警告。他是有些受够了，但现在根本不是能动手将另一方杀了便能解决问题的时候。M.J想了想，仿佛年少时，他就有副与身份不符的好性格。明明Thyme看上去比自己更像是走夜路的，他却能算是四个人里面最老实的，真说不过去。

可生活这场大戏，又有谁能编写的明白。十八岁的自己又何曾能想到，他会单单与Kavin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也许Kavin也是这样想的。也许未来还会更糟。这谁也说不定。

泰国是严令禁止那种叶子红花的销售。他们各自家中又管的严，从小养成的习惯是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去触碰那玩意儿的。不过除了那个，其余的，只要不惹出太过分的结果来，家里都是视而不见，其余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美国不一样。各州法律的不同让人钻了不少空子，可就算有法律的存在，那些玩意儿依旧存在，甚至在大学中也有销售。在某次考试结束后的学生派对里，M.J亲眼看着这些人使用过后的癫狂样子。他知道这东西的效果有多强，但现在，他也能算是勉强理解它的追捧者们。

放纵。他们放纵自己失去神智，发疯发狂，最后将全部的过失推给良好的药效。等头发干了，睡了一觉，醒来又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人。

M.J只觉得自己当真是有天生的好素养。在他有了整张图纸后还能这般淡然的与Kavin聊天。他将自己当成十八岁，他演的太过于入戏，要不是墙边的大钟表指针滴答的晃动，他几乎要产生身处其中的错觉。

对Kavin来说，这世间的好演员有不少，能接住他的戏的却不多。很荣幸也很凑巧，M.J算其中一个。

这一口酒喝的十分漫长。五秒钟不到，却像是走了十年八年。若是真的再找话题，他们不是聊不下去，只是会很艰难，很无趣。很多话只能点到为止，小心翼翼地不敢越界。

他和M.J仿佛是在跳舞。像华尔兹，不停地转着圈，明明是从头到尾握着手，人却从来没有近身过，互相试探，互相揣摩，抚摸轻薄的窗户纸，没人大胆到敢于迈出第一步。像是探戈，近到几乎负距离，下一刻又松开手，离得远远的。他们跳的够激情，够火热，可是和华尔兹相同，让他们是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他个三天三夜，醒来再好好聊聊之后的收尾。

“哟？都喝上了？看来你们到的都挺早啊。”一道声音让M.J和Kavin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感谢Thyme地及时出场来打破他们之间尴尬至极的气氛。Ren跟在Thyme身后，与他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Thyme冲着M.J略为不满地道，“总算是能给你请出来了。真是很忙啊，M.J少爷。”

M.J站起身，走过去与Thyme抱了抱。他看向Ren，只是冲他点头笑了笑。

Thyme“啧”了一声，听上去尽是不满抱怨，但到底遮掩不住深处的笑意：“要不是我提醒他，他估计，不，他根本不会想起来向我们赔罪这件事。然后又不知道跑哪儿去，好几个月找不到人。”

“是是是。确实是我的过失。”M.J坦率地认罪，“所以今天什么开销都记在我账上。”

“我给那个吧台砸了也算？”

听他这样说，Ren和Kavin笑了出声。最大财阀家族的小公子听上去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没人会觉得这愚蠢，反倒是可爱好笑的紧。

M.J点头：“砸吧，你砸吧。事后我让Gorya带你去看病的钱，我也给付了。Ren会给我打个折扣吧？”

被点名的人很自然地接道：“那是自然。”

等Thyme跟Ren分别去吧台前与调酒师点了杯酒水归来后，Thyme问：“次次问你这个，次次得不到答案。我也懒得再提了。”

他话锋一转：“你知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们帮忙的。Tia姐姐在欧洲，但负责的全部的欧美地区。你随时联系她就好了。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长了几根白头发了？”

M.J一愣，他下意识去看身边的Kavin，后者站起身，皱着眉走到M.J身后打量一番，点头道：“他说的对。你是得好好休息。”

M.J叹气：“要是能休的下来也好啊。”

Thyme说：“伯父身体也不好。你要是也倒下了，总不能让伯母一个人来照顾你们两个吧。”

Ren说：“所以我可要盯紧点，万一他也病倒了，我好通知你们两个过来接我的班。”

四人笑了笑。这种插科打诨的话在场面上是说不得。没人会在意，但终究失了几分礼节。也只有在多年好友面前，无论是Ren还是Thyme，还是Kavin与M.J，终究会卸去一副往日佩戴的面具。只是Thyme摘下便是真正的摘下了，其余三人却实在是说不准。

Thyme问：“美国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三年每次约你，私下你不回消息，问□□n，她便说你跑到美国去了。那边是什么如此吸引你？”

“我弟弟。”

M.J如此利落的回答让Thyme怔住，他下意识道：“你哪儿来的兄弟？”

此话一出，他便觉得不对。在商场来来回回与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他又如何想不出M.J的话中深意。M.J回答了Thyme，看他蹙起眉头，余光扫向另外一言不发的Kavin和Ren，在Kavin身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他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说道：“总不能是我自己认的吧。”

Thyme“啧”了一声。Kavin道：“看来他是给你惹了不小的麻烦。”

“不是惹了麻烦，他就是麻烦本身。”M.J揉着自己的鼻梁骨，放松周围的肌肉，这一动作显得他是无比头疼，“我知道他。他没什么能力，本来我也是抱着‘养了就养了吧’的态度，野心有点大也不是什么问题，给他个活干干就好了。只是这次，给我的一个据点抄了。那不是个最重要的地角，但终究是我们家的产业，还是损失了。”

“是个不听话的。”Kavin叹气。

“是个不听话的。”M.J肯定道，他望向Kavin，“头疼的是他可不是在单独行动。”

那是只兔子，身体里被人塞了跟踪器，指挥着跑进另外的陷阱中。两边都等着兔子钻进属于自己的灌木丛。优秀的猎手从来不会焦急，他们等待猎物自己跑上钩。老虎与狼在夜里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