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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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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萧宁煜的马具动手脚之人是个在东晖苑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名叫吉康。

据他所言,他原先在宫里当差,平日里就干些给各宫送花草的活,哪成想有一日给东宫送的花不合太子的心意,遭了好大一通训斥。得罪太子后,他原本的活便由别人顶上了,只得领了个没人想干的活来了东晖苑。

为此,他便对太子怀恨在心,特意挑了端午击鞠这大好时机想要一报当日之仇。

听完吉康这番说辞,皇帝沉下脸,先对萧宁煜发了难,“太子,今日之事你虽受了惊,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平日行事太过嚣张,以暴治下,这才处处结怨。你若待人宽厚,行事稳重,也不至于此。”

跪在地上的吉康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不想皇帝竟会先去责怪太子,倒让他听得愣了愣。

而萧宁煜则对此见怪不怪,早在他发现萧颛屏退众人,单留了信任的太监总管和犯事的吉康在这帐中时,就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毕竟萧颛惯来会在外人面前装慈父,可只要一关上门,便成了另一副嘴脸。

萧宁煜淡淡一哂,“父皇这话说的实在有失公允,方才不仅父皇瞧见了,文武百官也都瞧见了,若不是奚将军及时将儿臣拉回马上,儿臣定会坠马。就算侥幸不死不残,也免不了会伤及身体。怎么到了父皇口中,儿臣就仅仅是受惊而已?”

萧颛被他这丝毫不退让的话说得眉头一皱,尤其是话中那句“文武百官都瞧见了”,左右权衡下,态度不得不有所松动,“那依你之见,想要如何处置此人?”

萧宁煜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地上跪着的吉康,显然意不在此,语速不紧不慢地道:“此人说的那事儿臣并无印象,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此事。口说无凭,父皇应派人去彻查一番,而非是听信这一人之言。”

还没等萧颛接话,萧宁煜就又添上几句:“况且,就算真有此事,儿臣也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太监胆敢谋害当朝太子。就算他自己不怕死,难道不担心会因此株连九族么?比起相信是他一人犯下此事,儿臣更相信是有人给了他这个胆子去犯下此事。”

这是一定要抓出幕后之人,查个水落石出了。

萧顓面沉如水,心中略略思索一番,他虽对萧宁煜这个儿子有着诸多不喜,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倒也并不盼望这个儿子真的年纪轻轻就命陨。

兴许是因着萧宁煜话中明里暗里的逼迫,萧顓权衡再三,一改原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到底是吩咐下去,命人彻查之事。

“儿臣谢过父皇。”萧宁煜状似恭敬地朝皇帝拜了一拜,却还没等皇帝让他起来便自行起身,拂袖离去,气得身后之人咬了咬牙,恨不得将刚刚下的命令收回。

萧宁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之所以不换掉被动了手脚的马具,也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演上这么一出。若是一开始就换了马具,即便事后上告,也会因没闹出什么事而糊弄过去,最后不了了之。

毕竟这样的事在过去,不算少数,也是吃足了教训,他如今才能应对得如此熟练。

从帐中出来后,萧宁煜便想要去找奚尧,目光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却都一无所获。

身旁的贺云亭知道他这是在找什么,适时解释,“殿下,赛龙舟开始了,奚将军已先往紫云阁方向去了。”

“他一人去的?”萧宁煜问。

“跟卫公子和郭将军一道去的。”贺云亭答。

萧宁煜双眼一眯,“你妹妹呢?也去了?”

贺云亭神情一滞,略微无奈地解释,“没有,云翘对赛龙舟没什么兴趣,已先回府了。”

萧宁煜这才稍稍满意地勾了下唇,“那我们也过去吧。”

他们到得晚,到时,比赛已比了快一半。

卫显许是站累了,吵嚷着说想要坐船,去船上坐着看赛龙舟。

“那便叫艘船来,去船上边喝酒边赏龙舟好了。”萧宁煜信步走过去。

原本凭栏而立,往下看远处竞龙舟的奚尧闻声却回过了头来,正好与萧宁煜四目相对。

相对间,他神情未变,冷着脸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卫显听到还能喝酒便乐了起来,兴奋得眉飞色舞,跑着跳着寻船去了。

不多时,卫显一脸雀跃地跑了回来,说是找临河的酒家包了艘船,不仅船已备好,船上还备好了美酒佳肴,特意来领着他们赶紧过去。

几人正往河边渡口走去,走至一半被人叫住,“殿下这是要去哪?”

萧宁煜寻声看去,便见到崔士贞、郑祺以及他那讨人厌的五弟萧翊。

只见萧翊自顾自地接上话,“我方才好像听到皇兄是要去坐船?我在这站了这么许久也累了,可否跟皇兄一道去坐船?”

萧宁煜皮笑肉不笑,“五弟想坐船自己去叫船便是,何必问孤?五弟总不能输了几场比赛,就连坐船的这点银钱都输光了吧?”

赛前开设的赌局中,押萧翊胜的人众多,萧宁煜可不信萧翊自己没有往里送钱。

面前的萧翊被气得瞬间涨红了脸,似乎想要骂什么,但碍于周围人太多没说出口。

崔士贞不慌不忙地揖了揖手,对萧宁煜毕恭毕敬地道:“殿下,方才击鞠时,臣急于想要取胜而对殿下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能给臣一个赔罪的机会。这包船的银钱,便记在崔某的账上罢。”

萧宁煜财大气粗,对这点小钱自然不放在眼里,可身边的卫显却是个抠搜的,听到有冤大头愿意付钱,往日对崔士贞的恩恩怨怨都暂且放下不提,即刻叛了变,高高兴兴地请崔士贞几人上船。

萧宁煜知道卫显素来没心没肺,却还是气得朝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呵斥,“瞧你这点出息!”

卫显哎哟一声,可怜巴巴地捂着屁股,回过头来对萧宁煜伏低做小,把小瑞子的活都抢去不少。

萧宁煜笑骂了几句,到底没计较。

奚尧将他二人打闹的举动尽数看在眼底,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反应过来后又很快将唇角抿直了。

船上装饰雅致,酒香四溢,船夫还用心寻了处好位置,占据最佳视野,让他们能在船上尽览不远处的龙舟赛事,好不惬意。

这酒家拿出了独门酿造的好酒,喝上一口,唇齿留香。仅仅喝酒到底无趣,不多时,席间便有人提议不如行个酒令作乐。

席间唯萧宁煜身份最为尊贵,行什么酒令理应由萧宁煜来定。

恰逢空中飘起细雨,萧宁煜便说行个飞花令,飞“雨”字,诗词歌赋皆可,七字一句,每人按前一人“雨”字所落位置,往后推一位,答到七字视为一轮。若有人对不出,或是对错了便要罚酒一杯。

既是萧宁煜命的令,自然也由他起头。正值日暮时分,他便念了一句应景的:“雨红烟绿暮春时。”

按照座位顺序依次对令,萧宁煜往后便是贺云亭,只见其没怎么思考便道出一句:“带雨云埋一半山。”

原本只是想好好喝个酒的卫显没成想会有这么一出,他腹中文墨寥寥,轮到时也是脑中空空,半天对不上一句。

经边上的贺云亭小声提醒,他才磕磕绊绊地答上了:“新耕雨后落群鸦。”

答完后,卫显一看自己的手心,都冒汗了,活像是回到了上私塾被夫子抽背那会儿。

卫显往后便是奚尧,许是日有所思,奚尧随口念了句边塞诗:“荒云凉雨水悠悠。”

萧宁煜听后微微侧目,却因离得远,中间又隔了两人,只瞧见一点奚尧的下颌与绷直的唇线,诗中的荒云凉雨恍若是笼在他身上一般,幽凉萧索。

第五轮到了郭自岭,念的是名句“水光潋滟晴方好”的后半句“山色空蒙雨亦奇”。

也不知是作何想的,许是先前偷窥奚尧心底生出的异动没淡下去,萧宁煜在郭自岭话音落下后抚掌赞了一声。

郭自岭得此喝彩,不好意思地笑笑,举杯推脱说自己是借了居士的光,不值得称赞。

欢笑声中,轮到了崔士贞作对。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杯中酒水,随后望向萧宁煜,笑对:“多少楼台烟雨中。”

念的是一句讽刺诗,暗讽在位者过度崇信佛教而导致政策失误,罔顾民生。崔士贞对萧宁煜念这么一句诗,似是意有所指,讥讽萧宁煜亦会因沉湎于个人喜好而跌落高台,失去民心。

席间听懂了崔士贞言外之意的人脸色皆变,萧宁煜自己倒是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受其影响。

在崔士贞之后的郑祺接上一句“夜阑卧听风吹雨”,将这一轮酒令对完了。

由于无人没对上,很快由萧翊起头开始了新的一轮。

萧翊思考片刻后,念道:“雨洗娟娟嫩叶光。”

随后便轮到了萧宁煜作对,似乎是为回应崔士贞先前的讽刺,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噙着笑对上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仿若应证他口中所言,话音一落,方才原本只是微微的细雨渐渐大了起来,天色也顷刻间黯淡下来,风声呼啸着将不少雨滴都刮入窗中,冷冷地扑在窗边的崔士贞脸上。

崔士贞的眸光微沉,面上还沉得住气,心中却因萧宁煜这话隐隐生出不好的预兆,只是一时不得其解。

轮到卫显时,卫显搜肠刮肚却依然没能想出来,也不好意思再让贺云亭帮忙,认了罚仰头喝尽一杯酒。

喝完这杯酒,卫显脸上泛起红意,借着酒劲嚷起来,“你们各个精通诗赋,玩来玩去可不就只有我一人挨罚么?不好不好!我看呐,还不如玩些划拳、掷骰之类的,那小爷我定不会输于你们。”

郑祺闻言,不由耻笑他一番,“我说卫显,你好歹也是世家贵族的公子,怎么一副市井混混的粗蛮做派?划拳、掷骰?也亏你想得出来,真不嫌粗俗!”

卫显诗赋不行,骂人可不输,听不得郑祺这么嘲讽自己,冷哼一声回怼,“就你风雅行了吧?自己每天耍枪弄刀的,倒不嫌粗蛮了!”

文官与武官之间也存在互看不起的现象,有文官看不起武官的,嫌人野蛮粗鄙;亦有武官看不起文官的,嫌人迂腐孱弱。卫家与郑家虽同为世家大族,但卫家人历来从文,郑家人则历来从武,内里向来是不对付的,也就表面上过得去。

故而卫显这么一说,把郑祺气得不轻,两人直接大吵特吵起来,就差没在船上大打出手。

“行了。”萧宁煜在边上看笑话似的看了会儿,看够了才懒懒地出言制止,“孤看这雨是越下越大,不如诸位趁早回府,以免待会儿被大雨困在船上,想回回不了。”

众人纷纷附议,依言起身。

船上有四把备用的伞,他们八人正好能二人共撑一把伞。

萧翊走在前头,率先拿了把伞与崔士贞共撑。郑祺与郭自岭离得近,两人同在军营还算相熟,便也挑了把伞共撑。

剩下四人还在船上,萧宁煜眼见着奚尧想去拿伞,立刻给贺云亭递了个眼色。贺云亭心领神会地一手拿起伞,一手拉住了卫显,不等奚尧开口就先撑开伞与卫显上了岸,徒留二人还在船上。

萧宁煜施施然拿起唯剩的那把伞,将其撑开,下颌朝奚尧扬了扬,“奚将军,走吧。”

萧宁煜本是胜券在握,料想奚尧会与他同撑一伞,不想奚尧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着脸直接朝雨中走去。

“奚尧!”萧宁煜急了,连忙拽住奚尧的袖袍。

奚尧的身子已有一部分陷入雨中,转过脸时发丝微湿,姿态却依然高傲,不见半点狼狈,如船外风雨般冷凉的目光落在萧宁煜的脸上,客气疏离地道:“外头风大雨大,殿下金尊贵体别淋雨着了凉,这伞,您一人撑便可。”

萧宁煜知他是还气着,拽着袖袍的手往下滑了滑,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奚尧的手,难得愿意低头认错,软了软语气道:“奚尧,孤不是故意瞒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奚尧勾了下唇,讽刺道:“殿下一向自有谋算,犯不着跟我解释什么。”

说罢,奚尧便甩开了萧宁煜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入风雨中去。

望着奚尧远去的背影,萧宁煜头一次生出束手无策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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