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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三、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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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端午,皇帝都会携文武百官、各宫嫔妃以及王公贵族前往东晖苑观走马剪柳、射球走骇之戏,登紫云阁赏龙舟竞渡之趣,今年也不例外。

自高祖以来,剪柳、射球不再单单以娱人为目的,已然心照不宣地成了皇帝对众皇子骑射的考察方式,胜者有大赏,败者虽无惩罚,终究是面上无光,也失了圣心。

萧颛子嗣不多,大皇子、二皇子先后亡故,三皇子封王后离京已久,六皇子、七皇子早夭,八皇子尚且年幼,如今仅有萧宁煜与五皇子萧翊年纪适当,恰可一较高下。

前几年,萧颛都以萧翊年纪尚小为由,不曾提过此事,今年倒是煞有其事地提前命太监来传了话,让二人早做准备。

皇帝当然不只告知了萧宁煜与萧翊,端午这日前往东晖苑的众人皆知此事,甚至有人在私底下开设赌局,赌他二人谁会胜。

“云亭,你下注了吗?”问这话时,萧宁煜正整理着装束。

为便于骑射,他今日着了件短衣窄袖的鸦青色曳撒,腰间以革带为束,辅以马首白玉带钩相扣,足蹬银白祥云纹皂靴,身姿清冽,翩然如燕。

贺云亭微有些讶异萧宁煜竟然会关心此事,不过依旧如实回话,“下了。赌五皇子胜者远多于殿下,臣瞧着,能赚不少回来。”

“多少?”萧宁煜斜了他一眼,是真的有几分好奇。

贺云亭伸手比了个数,那个数令萧宁煜砸舌,自己都有些心动了,“现在还能下注吗?”

贺云亭摇头,“都是前一天下的,当天不能下了。”

萧宁煜顿觉后悔,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溜走,不得不承认贺云亭不愧是承了他父辈的经商头脑,任何事情都能让他窥得商机,实在令人叹服。

别说萧宁煜后悔没下注,对这类消息向来不灵通的奚尧知晓后,也顿生悔意,心道:这大好形势,若是萧宁煜胜了,赌他赢的人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除却后悔以外,奚尧更多的是诧异,不由得询问将此事告知他的郭自岭,“郭将军,为何大家都认为五皇子殿下更能取胜,而非太子殿下?”

“奚将军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原本出身不高,幼时不得陛下重视,别说是骑射,就是讲学都没让太子去听。”郭自岭原本嗓音洪亮,说起这皇家秘辛时不得不压低了嗓音小声讲与奚尧听,听来莫名有些喜感。

但奚尧没有笑,眉头微皱,面容严肃地听着郭自岭说下去。听他说萧宁煜被封为太子时不仅过了以往稚子开蒙的年纪,甚至过了太子出阁讲学的年纪,若非萧宁煜天资聪颖,勤勉用功,难有今日韬略。

要知道,文尚可靠后天努力,武却非一日之功,若没有常年累月的教习与训练,难以有成。

他二人中,五皇子萧翊六岁便由专人教习骑射,到如今已学有九年;而萧宁煜起先过了年纪也无人提起,册封为太子后又忙于念书,直到十四岁才在皇帝的授意下学了骑射。比之萧宁煜,萧翊学得早,也学得久,在众人看来自然胜算大些。

何况从这两年围猎的结果来看,萧翊猎到的猎物数目回回都多于萧宁煜。此举不仅大受陛下赞赏,称其善于骑射,年纪尚小便显出英武骁勇之姿;更是惹得陛下说过“朕众多皇子中,唯有小五最有朕当年风采”。

萧宁煜的射术如何,奚尧不知,但是骑术他是知晓一二的,还一度领教过,稳健矫捷、风姿飒爽,能力绝非平庸,这般骑术便是放在刀光血影的战场上也是够用的。

况且就萧宁煜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奚尧不觉得他会疏于射艺的练习,平白让萧翊压自己一头,瞧着倒是更像为避其锋芒而使的权宜之计。

如此想来,奚尧犯不着为萧宁煜担心什么,只是郭自岭方才所言倒是令奚尧头一回清楚地明晰萧宁煜的处境——前狼后虎、群兽环伺,稍不留神便会被撕咬个粉碎。

这场所谓的观赏之戏,实则是一场所有人都认定他萧宁煜会输的比试,纷纷翘首以盼、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他落败的丑态。

但莫名的,奚尧认定萧宁煜会赢,还会赢得很漂亮。

大周素有端午着绿的习俗,奚尧昨日便收到了奚昶命管家送来的鸦青色衣袍,说是图个好兆头,穿了当日运势好,有福气。

奚尧不信这些,但父之命不可违,到底还是穿了那件鸦青色衣袍,出门后顿觉街上着绿衫之人众多,长街仿若一条深深浅浅的绿草毯子。

可当奚尧瞧见萧宁煜与他着了同色衣袍时,仍旧多看了几眼,心神动荡,不怎么宁静。

偏偏跟在贺云亭身后走过来的贺云翘偏偏将这点明着指了出来,惊讶道,“诶,奚将军你今日与殿下都穿的鸦青色,可是约好的?”

奚尧一时窘迫起来,连忙解释,“今日端午,大都着绿衣,贺小姐怎偏说我与太子殿下?不过是凑巧罢了。”

“虽都是绿衣,鸦青色却少见,想是并非人人都有将军与殿下的姿容,难撑起这颜色。”贺云翘说得有理有据,鸦青色沉闷,现下东晖苑一众人等中着绿衣者众多,却大多为浅亮的竹青色和水青色,年轻人中唯有奚尧与萧宁煜着了鸦青色。

明明真的只是碰巧,可被贺云翘这么一说,奚尧心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要岔开话题,便道,“贺小姐想夸赞殿下夸便是了,何必还要用奚某来当幌子。”

“才不是呢。”贺云翘嗔笑,似是觉得奚尧竟也会听坊间传闻有些惊讶,很快凑近了小声同奚尧解释,“奚将军,你这消息可过时了,我对殿下的爱慕之心早就歇了。”

奚尧并非好事之人,但许是因为牵扯到萧宁煜,心中微动,忍不住问,“为何?”

贺云翘轻轻一笑,“还能为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殿下既无此心,我也不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早早断了,省得自苦。”

之前奚尧便知贺云翘心性有别于寻常贵女,今日更是惊于她的潇洒做派,目光在远处的萧宁煜身上稍作停留,又道,“敢问贺小姐之前是爱慕殿下何处?”

纵然萧宁煜有俊朗的容貌,不俗的气质,尊贵的身份;可萧宁煜同时也有恶劣的脾性,嚣张的言行,狠毒的心肠。贺云翘是贺云亭的妹妹,不会不知晓这些。

“众人皆以为我不过是爱慕殿下的好容颜,却不尽然。三年前,我头一回收到京中贵女的诗会邀请,欣然赴约,不料她们却是特意为了取笑我。我们贺家是商贾之家,爹娘并不重视我和兄长的才学,只想着能过得幸福平安便好,因此我虽是什么都略懂一二,却学得并不精,寻常背背诗还好,要我作诗便难免露拙。”

奚尧眉头微皱,心道也难怪贺云翘没去女眷那边,而是紧跟在贺云亭身后。

贺云翘说起这些时,脸上却并无窘迫、尴尬,显然是并不觉得自己无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日的诗会殿下也受了邀请,见到众人都在取笑我,便替我解了围。我虽知道殿下多半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可心中实在感动,如此才对殿下生出爱慕之心。”

坊间传闻中并不包含这一段缘由,传得神乎其神的是说贺府嫡小姐对太子情根深种,非太子不嫁,却连这最重要的缘由都隐去,就像众人只想看萧宁煜落败,若萧宁煜真的败了,也只会大肆传扬落败时的情形,而不解释皇帝偏心在前。

“贺小姐这话错了,我想,就算不是为了贺大人,殿下也不会对此等恃强凌弱之事坐视不管的。”奚尧笃定道,心中明了这并非因为萧宁煜心善,而是因曾何几时,萧宁煜也是那被欺凌的弱小。

贺云翘微愣,又笑了,“将军好像很懂殿下。”

这下换奚尧愣住了,难得不知如何作答,含糊道,“也不算是很懂,顶多是略略知晓一些。”

“那也很好了,将军不知,殿下身边能信的人很少,懂他的人就更少。若是将军愿与殿下相交,想必殿下日后之路会走得容易一些。”贺云翘嘴上没遮拦,一向是想什么便说什么,这会儿聊到这里便顺嘴说了心中所想。

这话却显然不妥,很快便被一侧的贺云亭截住了,“贺云翘,别乱说话。”

贺云翘被说得缩了缩脖子,乖乖地闭了嘴。

贺云亭这才对奚尧道,“奚将军勿见怪,家中一直娇惯妹妹,她素来心直口快,还望将军别放在心上。”

按说贺云亭跟随萧宁煜,若是能够与萧宁煜结亲再好不过,可保日后荣华富贵,但不知他是真的对妹妹爱护无比,还是为何,倒有些防着贺云翘被牵扯其中,眼下更是不想贺云翘被奚尧当作是萧宁煜的说客。

“无妨,她也没说什么。”奚尧顿了顿,话锋一转,“倒是贺大人,不去寻你的同僚,到我身边来是为何?难不成我这边的视野比别处好一些?”

贺云亭面露难色,低声答话,“殿下让我来跟着将军,说是勿让别有用心之人往将军跟前凑。”

奚尧气笑了,谁是别有用心之人?他看萧宁煜才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管得倒多。”奚尧冷哼一声,出乎贺云亭意料的是,并未怎么生气。

射柳快开始时,卫显也找了过来,挤到贺云翘与贺云亭中间站着,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还没比吗?我都以为能给殿下道贺了。”

贺云亭斜他一眼,“你再晚来一些,倒是真能赶上结束了。”

话虽如此,贺云亭却像是怕卫显不懂规则一般,将射柳的规则讲解了一番,同样不懂规则的奚尧在边上悉心听着。

每根柳枝都事先以刀削去一尺青皮,露出白色内里,以不同色的手帕系于树上,供人射之,射箭者只可射系了自己颜色手帕的柳枝。

比试开始后,射箭者需骑马绕林一圈,期间,射中柳枝白皮处,并射断,且驰马接住断柳为上等;射中柳枝白皮处,并射断,但并未驰马接住断柳为中等;射中柳枝白皮处,但不能射断,则为下等。

如今林中都已布置好,系了明黄色手帕的代表萧宁煜,系了水蓝色手帕的代表萧翊,各十五枝。

只见皇帝萧颛拉开弓,朝林中射出一箭,正断一柳枝。众人鼓掌称赞,鼓手擂鼓声起,射柳比试也正式开始。

萧宁煜翻身上马,手攥缰绳,率先驶出几米远,可谓人轻如燕马如飞,将一众人的目光掠去,如被绑在他身上般移不开。

萧宁煜从弓囊将弯弓拿出,刚拿稳便觉此弓不对劲,太沉了,显然不合规制。此举就像每年围猎时,都有人将提前射好的猎物藏着由萧翊捡回来充数一样,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看台上的奚尧也发觉了弓的异样,目光微沉,道了句弓不对。

贺云亭暗道不好,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那些人使了手段,可如今比试已然开始,万不可叫停。

场上,萧宁煜淡淡一哂,并未将此等拙劣手段放入眼中,照常拉弓,心中默念着一则口诀——

“势如追风。”

腰腹用力,稳坐马上,策马于林间飞驰。

“目如流电。”

目光炯炯,屏息凝神,择中柳枝欲射之。

“满开弓。”

手上用力,一鼓作气,怀中弓开如满月。

“急放箭。”

箭出如星,柳枝立断,纵马疾追接断柳。

系着明黄手帕的断柳被萧宁煜握在掌中,高高挥起,那柳枝仿若一杆胜利的旗帜般在疾风中摇晃。

萧宁煜接连放箭,箭无虚发,连发连中,势不可挡。

比试尚未结束,观赛众人却已哗然,个个对结局心知肚明,好些押了萧翊胜者面如土色,好不难看。

卫显挥袖高呼,与贺氏兄妹一同为萧宁煜助威,连奚尧身边的郭自岭都被牵动,加入其中,唯有奚尧从始至终静默不语,似乎并不关心最后究竟谁能胜出。

十五枝柳,萧翊射断十三枝,三枝中等,十枝上等,若是与旁人相较,已然不错。

可听到萧宁煜命中十五枝柳,皆为上等之时,萧颛面色几经变换,险些没端主。

直到有人赞了句“太子骑射技艺斐然,英姿飒爽,有陛下当年之勇”,萧颛才回过神来,笑着赏了萧宁煜一柄玉如意。

萧宁煜下马跪谢,起身后状似无意地朝看台望了一眼,却准确无误地与人群中的奚尧对视。

大获得胜的萧宁煜一反平素的张狂肆意,面上不见太多喜色,也没做什么出格的炫耀之举,只是以食指在那骨扳指上轻轻摩挲。

将他此举看得一清二楚的奚尧眸光微动,似是被什么烫着了一般,急急转开眼去,不再望来。

作者有话要说:射柳的规则各朝各代有所不同,此处主要参考金朝

“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急放箭”的口诀出自《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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