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月也是真的没想到，在离开洛阳之前，她还能再见识一下洛阳的皇城。
前两日，宫中有消息，说要办一场大宴。
辛昀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我？”
我也配？
“什么酒宴？”
“自然是庆功宴，庆的是我们之前在大败匈奴的事。”
这就庆功了？谢灵月凉凉地想，人家好歹也是半场开香槟，你们这有半场吗？这都喝上了？
怕是断头酒吧。
听张茂他们说，此刻外头的胡人还没有完全退兵呢。
而他们之所以消停了好一段时间，在两年之后才重新围攻洛阳，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汉赵内部也出了问题。
他们的皇帝刘渊挂了，长子刘和继位。
但其实刘渊的儿子当中，最厉害的就是之前攻打洛阳的四子刘聪。
这一点刘聪知道，刘和也知道，所以刘和一继位就被身边的人挑唆，要大搞一番兄弟阋墙。
可刘聪是什么人啊，你当他是能砍就砍的，此时刘聪手握十万兵甲，要杀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结果不出意料，刘和被刘聪反杀。
要没有这些破事儿，以洛阳今日的实力，再来一次直接就挂了。
刘聪当了皇帝之后，灭晋的事情又提上日程了。他即位三个月后，即领兵又攻洛阳。
可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救洛阳于水火了。
谢灵月从马上上掀开帘子，远远的看见一个勉强还算是恢弘的宫殿。
“那是……”
“太极殿吧。”
永嘉五年，刘曜、王弥、呼延晏攻陷宣阳门，攻入南宫太极殿，纵兵抢掠，尽收晋宫中的宫人和珍宝，大杀官员和宗室三万余人。
官员固然都是活该的，但平民百姓又有什么错呢。
谢灵月不禁浑身冰冷，辛昀见她有些发抖，握住她手说：“怎么这么冷？难道病了？”
如今天已经冷的厉害，也没有空调暖气，每每睡觉谢灵月都冻的直哆嗦。
“怎么不烧火炕？”
她见屋子里是有火炕的。
“别提了，听嫂子说、今年太冷，炭火贵的很，只烧了大哥的屋子。”
主要是阿骏年纪小，怕他冻着了，给孩子烧的。
张茂他自诩武功高强，恨不得在大雪天赤膊练刀，也不肯用这东西呢。
冻能扛得住，但谢灵月不得不担心——
“我是穿到了这个地方，不会有别的人也穿过来吧……”
万一有什么蝴蝶的小翅膀扇了扇，让某些事情提前了？
万一……明天、下个月刘聪就杀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说，一切也不能根据原来的时间节点来，这洛阳还是得早点离开比较好。
这些王公贵族们死的不冤，但她不是呀，她要是被挂在这里，那还真的挺冤的。
今日辛昀入宫，她就扮成侍女跟在后面。
张茂跟贾子规也一同行，贾子规言语晏晏笑道：“谢姑娘，好久不见了。”
他这几日确实不在府上，谢灵月也发觉了，他和姐姐贾夫人之间的关系远不如张寔张茂这兄弟好。
贾夫人宁可把辛昀安置的妥妥的，都不太想搭理自家弟弟，看来是个十分不“胳膊肘外拐”的。
——“贾子规……贾子规……”
谢灵月对他影响不差，实在是个特别好交流的人，生的也俊，放现在一定是个校草。
他这名字谢灵月听的也有点耳熟，但思前想后、实在记不得到底是谁。
毕竟两晋南北朝太乱了，皇帝遍地走、年号同时好几个，就这永嘉年间也同时有汉赵和成汉的年号。
人啊事啊她也就知道一个大概，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吧，毕竟辛昀她也是没听说过的，女子更难青史留名。
这皇城原是东汉的旧宫城，还没有后世紫禁城那么大且壮观，毕竟还只是五世纪。
一路上她也不敢瞎抬头，怕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的东西。
看得出另外三位也都是有些紧张的，张茂和贾子规都不停摆弄袖子，反而是辛昀倒是坦然的很，好像来过很多次了。
到了一处大门，他们就分开了，谢灵月跟着辛昀先去拜见了皇后。
她们是跟许多人一起拜见的，那么远的距离，连皇后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这是……羊皇后吗？”
“什么羊皇后，这是梁皇后。”
如今的皇帝司马炽是晋武帝司马炎的二十五子，皇后梁兰璧。羊献容羊皇后则是晋惠帝司马衷的妻子。
“羊皇后是如今陛下的皇嫂，只是地位尴尬了些……”
倒也用不着尴尬了，反正都是要被俘虏的命。
被俘还不算什么，羊献容后来又做了刘曜的皇后。
也不用管她愿不愿意吧，这命呐就是由不得你不认。
辛昀在洛阳并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才执意要谢灵月陪着，夜宴上倒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而且这边这么大的宫殿，竟然暖和的厉害，暖的她出了一头的汗，手指都痒痒的，之前都被冻出冻疮来了。
——“也太奢侈了……而且……”
你们还真是喝得下去啊！
眼下已经是四面楚歌了，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心态这么好。
谢灵月看了看碗里的肉，今天你们吃肉、明天别人就吃你们的肉。
不行，这洛阳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得赶紧跑。
只是如今已经到了腊月，快要过年了，现在西去凉州，又没有高速，路上怕是有很多变故。
还是等明年开春，就跟着他们走吧，想来保命的几率大一些。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喝高了。
古代的酒度数不行，都是得论缸来喝的，可见各位酒量普遍有些虚。
来之前，谢灵月吃了两个蒸饼，毕竟这里没她的饭、也没她的酒。
她一直跪着，刚找了个机会站起来活动活动跪麻了的腿脚。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大力，一下子就把她拽了出去。
她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
一回头，对上一双明显喝醉了的眼睛。
“果然是你这小妮子……”
谢灵月被捂着嘴，惊恐地睁大眼睛，她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天大放厥词的那棵“发财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