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蕴在马车上并没有等很久时遇便上了车,马车开始行进,王希蕴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什么伤后放下心来。
“齐弈年呢?”她一开口,便看到时遇皱起了眉,盯着她的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希蕴知道此刻自己的声音刺耳,但也没别的办法,待会回了驿站她得直接回房,否则让旁人见了这一脖子的伤痕必然生疑。
需要商议的事能在马车上说完便是最好。
时遇顿了顿,哑声开口,他的声音也不怎么悦耳,只是方才过于情急,王希蕴才没有注意到。
“我没动他,直接出来了。”
自从知道时遇与齐弈年的前情后王希蕴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意外,时遇心软,必然是认为自己对齐弈年有愧的。
王希蕴点点头,继续道:“他一时片刻应当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只是不日崔故怕会自戕。”
“嗯?”时遇不解地侧了侧头。
两只鸭子在车厢内叫,这场面其实是有些好笑的,王希蕴忍住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将彭远山为何死去的缘故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件事其实和齐弈年没有明面上的关系,为自保最好的方式肯定是将崔故和他扯干净,只要崔故畏罪自戕,那任谁都查不到齐弈年身上。”
“只是可惜,废了那么大气力才查出来的线索,竟然马上就要断了。”
她叹了口气,又想到什么:“对了,彭远山的尸体?”
时遇接话:“让步濯带走了。”
王希蕴这才松了松眉目:“带走就好,他老人家死后总该有个安眠之地。”
这样此行也不算一事无成。
“你心情好像不好?”王希蕴挑挑眉,本想柔和了声线用温柔体贴的语气关怀一下,但条件实在不允许,只好没有感情地嘶哑着嗓音问道。
想来是在牢里被齐弈年气着了,反目成仇,本就是很复杂很磨人的感情。
时遇默然,算是默认了。
他的确不能容忍齐弈年对王希蕴有一丝一毫的打算,但他也的确愧对于齐弈年,自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害死齐弈年父母的凶手后,他在齐弈年面前就很难直起腰杆说话了。
如果今日齐弈年是将手掐到他的脖子上而不是王希蕴的,他或许会真的遂了他的意。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吗?”车内一阵安静,王希蕴却突然道。
时遇一愣,才想起来,他昨夜喝了酒,不知道有没有说出什么醉话。
他顿时有些羞赧,本想说那都是喝醉了说的胡话,可王希蕴却抢在他前头道:“你说,你不应该回来。”
时遇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王希蕴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继续道:“你还说对不起我,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她语气严肃,眯起眼认真地盯着他,时遇下意识摇头,却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了。
他一直知道王希蕴心里的人是两年前的自己,而他不过是阴差阳错捡了便宜才又活过来的,可她不但没有迁怒自己,反而处处优待体谅他,哪怕这样的优待背后可能有他占了这具身体的原因,但他依旧感激不尽。
而自己却并没有保护好她,反而让她为这个一团糟污的大齐费心费力,画那么多神像掏空她的心力。
他想拦她,可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也不应该。
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呢?
如果重生回来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她真正喜欢的人,说不定他会在很多事情上有帮助,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只能做个打手。
车厢内又是沉默,王希蕴看着时遇,内心复杂,其实昨夜,时遇在马车上说了很多话,说他应该让她喜欢的那个时遇回来,说他占了别人的位置对不起她,说到最后,他转头看向她,眼里闪着细碎的水光,问她:
“我也是他,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王希蕴不知该如何作答,幸好时遇从来不让她为难,问完这句后便絮絮叨叨地说起别的事情,最后睡过去了。
王希蕴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借着醉意真心发问,只是他问的这个问题是她一直回避的。
她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容貌气质必然是不可抛却的,但真正让人动心的还是最本质的魂灵,换了个魂,哪怕是同一具身体也不可能再喜欢上。
若当初回来的是别的人的灵魂,哪怕很艰难她应当也不会去找上那人的门。
可偏偏回来的人是时遇,是她喜欢的人两年后的灵魂,那他还是原本她动心的那个人吗?
王希蕴不知道,她真的费脑子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先贤圣人没有讲过,也没有人可以听她倾诉。
对于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问题,她会选择回避。
但前一个问题,王希蕴抬眼看向时遇,刺耳的嗓音间竟能听出几分温柔:“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齐弈年。”
“就算有,齐弈年害了你那么多次,也早该还清了。”
她看着时遇颤动的瞳孔,轻轻笑了笑:“你很好,所以你应该得到一切。”
如果她之前没有先遇上十七岁的时遇,此刻面对如今的时遇,那么她一定会如他所愿,喜欢他。
说起来,莫名其妙地将他从那么久远的将来扯回来,又莫名其妙的将他拉上自己的贼船,一遍又一遍地让他面对自己早就不想面对的人。
她才应该说对不住。
她其实还想告诉时遇,哪怕是现在,她其实是有些喜欢他的,只是她暂时还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将对十七岁时遇的喜欢投射了过来,还是纯粹地喜欢他。
她很介意这一点,在完全摸透自己的心意前,她不会妄下定论。
车厢内一阵安静,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车内的气氛要比先前自在许多。
马车很快停在驿站前,此时众人都吃了午膳,大堂人并不多,时遇将王希蕴送回房间,为她叫来了郎中看了看脖子上的伤,开了几贴药,特意吩咐这几日少说话少吃辛辣刺激之物。
齐弈年的动作比他们想象得快,第二日,淮州刺史崔故在府中自戕的消息被传了出来,很快朝廷派来调查的人便来了淮州。
王希蕴同时遇倒是不意外,其余众人却都有些不可置信,前几日还同他们一起饮酒作乐的人就这样突兀的没了。
他们讨论着崔故为何莫名自杀,王希蕴却和时遇在思考另一件事。
按理来说彭远山死因已经查明,他们一行的任务彻底结束,但彭远山的死因又和官匪勾结有关,这件事不能不报,只是到底该如何说。
官匪勾结多半是当官的为了钱财纵容手匪徒行凶作恶,可崔故在任时一向勤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他官匪勾结,这几日调查下来,崔故家里虽谈不上两袖清风,却也是朴素,淮州更是称得上百姓安居乐业。
官匪勾结,勾到哪里去了?
王希蕴自然是清楚崔故只是一个桥梁,那背后真正与匪勾结的人是谁?
一开始她以为是齐弈年,可是据时遇所说,齐弈年也在致力于剿匪清盗,并不是做做表面样子,而是真的致力于清灭匪徒时,王希蕴又不明白了。
崔故是齐弈年的人,齐弈年明知他与匪徒勾结,却不代表齐弈年与匪徒勾结。
但不论如何,青司的调查已经结束,待王希蕴伤好便要回京。
这日,王希蕴正在房内勾画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她随口应了一句,却听门外人道。
“王画师,有人在外求见。”
“谁啊?”
“他说他名为林纪,在大堂等您。”
林纪?姓林?
王希蕴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日在破庙里,林千祈在向她坦白时,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林纪是林家主宅的管家,林家主的心腹,他的话就是林家主的话。
他来或许是为了林千祈的事,崔故一死,从前还没有定下来的案子就暂且搁置,王希蕴本想随意敷衍过去,但想了想,或许能从这人身上拿到些别的信息。
王希蕴说了一声即刻去见,才站起来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崔故是齐弈年的人。
崔故……是齐弈年的人……吗?
据她所知,崔故一直在保林千祈,佯装看不见他做下的那些事,一开始她以为是看在齐弈年和林家的面子上,可如果和齐弈年没关系呢?
崔故有没有可能,是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王希蕴从前没想过这点,如今猛然一思考,才觉得明明这条路更有可能。
林家本就是江淮首富,在全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商,崔故在淮州任职多年,不可能和林家没关系,相反,齐弈年常年在京城,就算有什么,也很难及时与崔故互通消息,而且他少来江淮,前世造反后,也未听说提拔了哪个江淮官员。
既然崔故可能与林家有关系,那真正与匪徒勾结的……
王希蕴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时遇(鸭嗓一号):(>人<;)对不起
王希蕴(鸭嗓二号):对不起(?;ω;`)
第87章 第 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