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姝好安排进公主府作府医?我想不通姝好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夜,王希蕴在瑶华宫院中来回踱步,手中随便采的花枝被折下一节又一节。
时遇好笑地看着她不稳重的模样:“其实姝好要进时滢的公主府也没关系,时滢与延玉山成亲,公主府的府医本就要周全皇宫太医院和月延医,哪怕延格珍不安排,礼部和太医院也会准备的。”
“再说姝好为人,你还信不过吗?”
王希蕴叹了口气,她不是信不过姝好,也不是不知道府医的安排是有讲究的,只是她想不通:“姝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甚至蓄意勾引来让延格珍许下这个安排,总要有个所图吧?”
她撇开花枝坐到时遇对面同他分辩:“你也说了,月延人进公主府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若她只是想进时滢的公主府,为什么不找你,你身为皇子,时滢殿下的胞兄,安排个府医不是顺手的事?她何苦要等到延格珍在的时候才用计呢?”
“那只能说明,当府医根本不是她的目的?”时遇顺着王希蕴的话道,眼中的情绪渐渐严肃。
“不错。”王希蕴伸出一根手指,“要么她是因为见了延格珍才想当府医,要么……”她缓缓伸出第二根指头,“她只是想和延格珍,不,月延人攀上关系。”
王希蕴更倾向是二种原因,但不论是何种原因,延格珍都是对于姝好很重要的一个关键。
当然,姝好身为月延人,知道延格珍是月延王女后想要投靠也不是没有道理,但……第一次见到姝好,她的形容举动随便谁都能看出来不简单。
“姝好,到底是什么身份?”想了想,王希蕴问出她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却不料对面的时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当年她救了我,只求一个能在大齐定居的身份。”
“你就不好奇吗?”
“自然是好奇的,”时遇笑了笑,“但她不说,我也不会随意探查救命恩人的私隐。”
“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去问问她。”时遇看着有些泄气的王希蕴,出言安慰。
现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王希蕴提振了心情,点头答应。
她情绪低落实在太明显,时遇支着下巴另一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满眼了然:“你担心的应当不是姝好吧?”
被戳破心思,王希蕴干脆坦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面上挂上愁苦不堪的表情:“我在忧心书同。”
“她才刚在姝好的医馆安稳下来,姝好去了公主府不一定会带她,就算带着她,她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出来,我不想让她再牵扯进来。”
时遇听得发笑:“那你到底希不希望姝好带着她?”
王希蕴答不上来,趴在桌子上,脸皱成了一团:“不知道。”
“还有许清,我今天还没进去看她呢。”颓丧了一会儿她又直起身子,看向许清住的方向,里头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先前答应下次见了她后将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告诉她,可那时只是为了稳住她情绪说的安抚之言,这次又到了看望她的时节,王希蕴反而不敢进去了。
若说了之后许清承受不了怎么办,若她脑子一热直接去找齐弈年怎么办。
王希蕴活了两世,没对什么人怂过,只是面对这两个朋友,总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们本就不欢愉的人生过得更糟。
看着对面闲逸的时遇,王希蕴颇有些嫉妒:“你就不担心吗?”
不料时遇像是看什么笨家伙一样看着她,连先前支着下巴的姿势都没有变:“这么说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她们不是我朋友,所以我不在乎许清能不能受得了,也不在乎文书同的前路如何。”
“……这话当真难听。”
“是。”时遇坦然不讳,“但我若处在你的位置,想必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他看了眼王希蕴搁在桌上的手,忍了忍没有覆上去:“我知道你总放心不下她们,但文书同作弊是她自己选的,许清也已经活了下来,或许她们现在的日子算不上顶顶好,但已经是她们能走出来的最好的路了,这条路是你帮她们走出来的。”
“难道非要等她们有一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你才能放下心来吗?”
王希蕴闭了闭眼,她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自己重生而来,见到这两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总是带着点照拂之意,但对待朋友是不能这样的。
“是我误了,我会告诉许清。”让她自己选择。
话音落下,王希蕴没有做片刻的准备,当即站起身往殿内走去,看得时遇微微一愣,知道王希蕴不拖拉,却没料到她这样果断。
很快漆黑的殿里燃起点点烛光,片刻后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时遇凝神听了听,不是王希蕴的。
他抬手唤来那位老嬷嬷,要她将先前备好的馄饨煮好呈上来。
“不要葱,汤上的油花不要撇得太干净。”
瑶华宫原先有小厨房,只是黛妃去后没人再住进来,老嬷嬷年岁大了,去一趟膳房太费腿脚,时遇定期派人送来些食材,都不是多昂贵的,只能做些家常小菜,但好在方便。
不消片刻,馄饨被端过来,老嬷嬷馄饨手艺最好,时遇年少时最爱,哪怕去了西疆最想念的吃食也不是宫中的龙肝凤髓,而是这一碗骨头汤熬制的肉馄饨。
老嬷嬷没说什么,提着灯就回房休息了,她自黛妃入宫便伴着,看着时遇长大,半个娘似的,早就不在时遇跟前行礼了。
时遇用勺子搅弄着那碗浓白喷香的馄饨,待温度降下去恰恰适口时,王希蕴出来了。
神色倦倦,想来安抚止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时遇没有问她怎么样,将那碗温温的馄饨推了过去。
“我没胃口。”王希蕴摇摇头。
时遇没动:“这个时辰吃碗夜宵,能熨帖一整晚。”他笑吟吟,语气不是很正经,“这可不是耸言,不吃会后悔的。”
王希蕴:……
她终于将目光分给了那碗馄饨些许,汤白如玉,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香气勾人,若开始只是因为没胃口而不想吃,此刻倒是真的被引出些馋虫。
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汤,王希蕴便知道时遇没说谎了,不吃真的会后悔。
她不再说话,一口接着一口,剩下的汤底更是直接端起碗喝干净了。
才放下碗,对面便递过来方丝帕,王希蕴有些犹豫,这可是上好的锦缎,用来擦嘴她有些良心不安。
“你欠我的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方丝帕了,都记着吧。”看出她的心思,时遇道。
王希蕴白他一眼,接过慢条斯理的擦了嘴,果然是上等货,轻盈舒适,她没忍住多在嘴上蹭了两下:“很多吗?”
“那不都是你孝敬我的?”
时遇:……
“嗯,我记错了。”他从善如流。
“饶你一次。”王希蕴站起身,时辰不早,她该回去了。
“我安排人送你。”时遇随着她起身,此话引得王希蕴多看了一眼。
时遇最近好像很忙。
“不用。”此刻时候还早,多来一个人反而惹眼。
而且今日她身边多了赵冬灼和玄音,说不定等她回去床都已经铺好了。
可待她回去,等她的不是已经准备好的床铺,也没有温度正好的洗脚水。
赵冬灼和玄音吵起来了。
说吵其实也不对,只是回来时玄音红着眼,王希蕴拿捏不准情况,敲开了赵冬灼的门。
王希蕴一个东楼画师有侍从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她还有两个,文书同走后她的房间空了一张床,留给玄音正好,而赵冬灼一个男子,便被安排到了隔壁空着的一间房。
赵冬灼门已栓住,敲了五六下也不见人,直到王希蕴开口唤才磨磨蹭蹭地开门。
只是看到他的模样王希蕴更是稀奇,只见赵冬灼雪白的面皮泛着红,尤其是耳垂艳得能滴出血来,看着玄音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
不像是吵架,更像是被欺负了。
王希蕴看得啧啧称奇,只是这两个都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她也只好端起判官的姿态,细细“审问”两人,自己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玄音不说还好,一说眼眶又蓄起泪来欲掉不掉,捂着面控诉道:“他,他说我不安分,蓄意勾引他。”
王希蕴一愣,转而用眼神谴责赵冬灼,这可是很不该的呀。
不料赵冬灼听玄音这样说浑身更红,指着玄音的手都在抖:“你放屁!”
甚至说出了这样粗鄙的话,看来是气狠了。
赵冬灼指着玄音,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转而对着王希蕴道:“她门都不敲就进我的房间!”
王希蕴没想到是这样,见两人都激动得要命便想和缓和缓:“这,只怕是忘了吧,玄音不是有心 ……”
王希蕴话未说完赵冬灼便打断了她:“老天在上,我那时连衣服都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