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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番外 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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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这是男孩经常听到的对他的评价。

因为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在4岁时,被遗弃了。

他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雪很大,淹没了他的膝盖。他站在一户大院门口前,等待说去附近的游乐场给他买气球的爸爸妈妈,但他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也没等到爸爸妈妈拿着气球回来。

那时天真的他,谨记爸爸妈妈平日的教诲,找不到爸爸妈妈,要乖乖站在原地等爸爸妈妈回来找他,所以他没敢离开,去找他们。

然后他倒在了雪地里,被恰好出门丢垃圾的孤儿院院长发现。原来,他身后的大院是孤儿院。

他发烧了两天一夜,温度才降了下来,院长说那时的她,差点以为他不会再醒过来。

醒来后,院长告诉他,他很可能是被遗弃了。他不相信,明明爸爸妈妈只是去游乐场买个气球,怎么会遗弃他呢,他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有礼貌,爸爸妈妈经常夸他呢。

所以他身体好些后,又经常跑到孤儿院的门前等,等爸爸妈妈回来找他,不拿着气球回来也行。但是他等呀等,等了好久,爸爸妈妈都没有来。

于是他又想,是不是因为他是在小门前等,但是爸爸妈妈记性不好,以为他是在孤儿院的大门等他们,所以他又跑去了大门等。害怕爸爸妈妈因为在大门找不到他,又跑来小门,他就向院长借了笔和纸,请院长在上面写字,然后粘贴在小门上。但是他等呀等,等了好久,爸爸妈妈都没有来。

他从冬天等到了春天,都没等到爸爸妈妈。

他被遗弃了。

他终于接受了,爸爸妈妈不要他了这件事。是啊,他是个脑子有病的小孩,他是个喜欢撒谎的小孩,他经常骗爸爸妈妈,有奇怪可怕的东西,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他了。

他不想再被抛弃,他要做个正常的小孩,他要假装看不见那些奇怪可怕的东西。

但是失败了。

孤儿院里的小孩开始骂他是怪物,喜欢上了捉弄他。

后来院长知道了这件事,惩罚了那些捉弄他的小孩。他问院长,他是不是怪物?院长抱着他说,不是怪物,是神明的宠儿,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是神明赐予他的礼物。

从那之后,院长便教起了他如何隐瞒、运用这份神赐之礼。院长告诫他,要好好使用这份力量来帮助更多人,不能辜负神明的恩赐。

年幼的他不曾疑惑院长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后来才知道,院长曾是一位巫女,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再当巫女了,转而开了家孤儿院,收养起了孤儿。

院长对他的周到照顾,让他渐渐走出了被爸爸妈妈遗弃的痛苦。为了感谢院长,他主动给孤儿院里的大人帮忙,主动照顾那些还小的孩子。渐渐的,孤儿院里再没有人说他是怪物了。

第二年春天,他发现一个新来的女孩和他一样,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奇怪可怕的东西。他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她和他一样,都是院长口中的神明宠儿,拥有神明赐予的力量。

他用院长教授他的知识,教女孩如何隐藏力量,当大家眼中的正常人,教女孩如何运用力量,帮助大家,得到大家的喜爱。他们成为了好朋友,甚至有人说,他们关系好得就像一对兄妹。

春去冬来,冬又复冬。在他6岁那年的某一天,忽然有个男人说要收养女孩,据说是一位财团的社长。他听说,很多有钱人收养女孩是因为一些不能说的怪癖嗜好,出于对女孩的担心,他去见了那个男人。

他不讨厌男人,但讨厌男人身后的助手,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很纠结要不要劝说女孩,因为收养女孩的是男人不是助手,而且在孤儿院,很多孩子都希望被收养,女孩也不例外。

他试探了一下女孩的口风,果不其然,女孩是期盼被男人收养的。他劝不住女孩,便想去找院长。去的路上,他无意间听到男人和助手在密谋些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可以肯定不是好东西,因为他们说到了女孩拥有特别的力量。

他必须阻止女孩被收养,那个男人不是真心想收养女孩,而是觊觎女孩那份特殊的力量。

但女孩不理解,院长也不理解,没办法,他只好跑到男人面前毛遂自荐,卑劣地贬低女孩捧高自己,并偷偷地向男人展示他也拥有特殊的力量。

最终,他如愿被男人收养了。

女孩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院长也对他表现出莫大失望。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跟着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孤儿院。

他不能回头。他害怕,看到院长和女孩看他的眼神,不管是什么眼神,他都害怕。

他跟着男人走了,来到一间山腰别墅。如无意外,这间别墅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家了,而男人,从今以后就是他的父亲了。

收养他后,父亲待他极好,他要什么父亲就给他什么,他毫不怀疑,如果他说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父亲也会想法设法给他。另一方面,父亲对他没有过任何要求、索取,仿佛他曾经听到的那些话都是他的幻听。

他惶恐极了,父亲待他越好,越对他没有索取,他就越愧疚女孩,是他夺走了她的家。

愧疚如石压在心头,让他在每晚深夜辗转难眠,又像蚁虫密密麻麻地啃噬他的骨头,吸食他的骨髓。

后来,这块石头还是被搬走了,蚁虫也被消灭了,因为他无意间撞见了父亲杀人的现场,那是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接近。

漆黑的楼道,明灭的灯光映照出父亲冰冷的脸庞,脚边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溅染上雪白的墙壁,飘忽的影子好似在张牙舞爪。

逃!!!

那是当时他唯一的想法,但恐惧化作无形的钉子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父亲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他惊惧地想往后退,可是双脚软得像两根无力的绸带,让他一屁股坐到了楼梯上。臀部的疼痛终于唤醒双脚的意识,他拔腿就跑,可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跑过三十几岁且训练有素的成年人?

他最后还是被抓住了,他的挣扎就像幼猫无力地反抗逗弄它的人类。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没想到父亲却是敲晕了他。

当他再次醒来时正躺在酒店套房的床上,父亲坐在他对面的软椅上。他害怕地想要逃离,但父亲却是耐心地劝他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他不会死,但也无处可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眼前的男人对峙,不,或许称不上“对峙”,对峙是势均力敌的双方的对抗,而他们更像是在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他先是询问男人为什么要收养他,得到的答案果然如预想中那样,是为了神明赐予他的力量。但让他意外的是,收养他的行为不是男人的个人行为,而是背后有组织有目的的。

然后他又从男人口中得知,在孤儿院里,一开始想收养的那个女孩是因为她的能力已经暴露在了有心人眼中,男人看在他的份上,可以帮忙瞒下女孩的信息,因为组织相关负责人只知道孤儿院里有一个孩子拥有咒术。他心下一沉,这意味着如果他逃跑,男人就只能再去收养女孩交差了。

男人的话打消了他逃跑的想法,那时年幼天真的他还不知道组织意味着什么,等他明白时,已经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问答游戏结束,男人让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房间。那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质疑自己的决定,对未来充满担忧。

夜半时他去客厅找水喝,客厅沙发上犹如鬼魅的身影询问他干嘛,那幽幽的声音将他吓出一身冷汗,更是彻底断了他逃跑的念头。

次日,他离开房间,男人似乎很满意他没有做出逃跑的决定,让服务员送来丰盛的早餐。他一边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餐,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

忽然,他听到一起凶杀案的报道,此时正敏感的他猛地抬头看向电视,随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在楼道里被男人杀死的人的脸。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男人发现了他的异样,意味不明地笑了。男人视生命为无物的眼神更是让他惊恐,随后男人还说:“早点适应吧,以后就由你来送他们上电视。”他控制不住将手中的餐具连同食物一起砸向男人,男人偏头躲了一下,但还是被汤汁淋到,男人沉下的脸色让他动弹不得,接着男人捏住他的下巴警告他没有下次。

他的求生本能让他再次升起逃跑的念头,他趁着男人去卫生间清理汤汁的机会溜出了套房。昨日的阴影让他不敢走逃生通道,而坐电梯又太被动,他便想到了躲进客房清洁车内,等着客房清洁人员推着

男人很快发现他不见了,追出走廊。声音逐渐逼近又远离,他刚想松一口气,男人的声音就忽然在车外响起,让清洁人员去清理套房里的食物残渣,他吓得大气不敢喘。

清洁人员离开后,男人让他自己出来,他以为是在诈他,更是屏住了呼吸,男人见他久久不出来便直接掀开清洁车的布套,那一刻他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男人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冷声令他出来。他从工具车里爬出来,男人直接拎着他回到套房。回到套房后,男人给他调了杯橙汁,又对他说了些话,大意是男人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了,让他听话些,才好护着他。

迫于形势,他没说什么,但在内心却是对男人的话嗤之以鼻,半个字都不信。他的沉默让男人无力,时间在无声且压抑的氛围中中一点一点流逝。

男人是为了工作出国,工作完成后就同他一起回到日本。回日本几天后,男人将他带到一个地方,那是个平凡不起眼的地方,就像是许多县市都会有的普通研究所。

他跟着男人穿过,下到地下层。地下层比地上层开阔许多,但也阴暗许多。一个陌生人来到他面前,那个陌生人以打量货物的目光看他,他本能地躲到了男人身后,这令他厌恶。

男人将他交给了陌生人,他沉默地接受了一切安排。陌生人将他安排到了一个可怖之地,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那里都是他的噩梦之源。

压抑的房间,沾血的地板,无声诉说危险。陌生的研究员,以审视的目光剥夺为人的尊严,用冰冷的神情做出廉价虚伪的怜悯。囚笼之内,是哀苦的眼泪、疯狂的挣扎、绝望的呐喊。最后无论是谁,都是麻木的行动,死气的眼神……

一开始,他还能为女孩坚持下去,但渐渐的,他感到精神崩溃,尤其是美梦被打碎,院长欺骗他的话被揭穿后,人们告诉他,他的力量不是赐礼,而是诅咒,他是被诅咒之人。

他一遍又一遍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来承受这份痛苦?他与女孩非亲非故,他也不欠女孩,自己当初怎么就着魔了似的当这个圣人、逞这份英雄?他不止一次在疼痛里后悔当初的决定。

直到某一天,他看见在阳光下盛开的花朵,想起笑靥如花的女孩、慈祥和蔼的院长,想起春花烂漫的孤儿院,才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替代女孩,因为朋友是要帮助朋友、哥哥是要保护妹妹的。

他不止一次在疼痛里后悔当初的决定,却也在一次次昏厥中庆幸是自己经受这种折磨。鲜花不应该凋零在寒冬腊月,枯萎在阴暗角落。女孩啊,请带着他那份,好好活在阳光下吧,请代替他证明,神赐之礼不是诅咒之力。

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做好了往后生活都将黯淡无光的准备。但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男人又在这时死死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往更深处坠。

他是特别的,因为男人。他不仅比其他同批实验体进入组织的时间晚,也是唯一一个正式进入组织后还能住在名义上抚养人家中的。除此之外,男人还为他争取到了上学的机会,让他能够短暂地离开会儿组织。

上学的时日总让他感觉世界割裂。他羡慕嫉妒恨他的同学们,在他得注意不让自己身上的伤痕被人看见时,同龄人只是在烦恼每日的作业;他在思考揣摩组织里大人说的话,同龄人则在讨论喜欢的动画、玩具。他融入不进他们,他寡言少语,他沉默地旁观一切,他是老师眼中阴郁的问题学生,是同学心中孤僻的怪胎同学。

但可笑的是,上学也让他绷紧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阳光让他拥有余力继续面对阴暗的生活,他甚至会为了拥有更多的上学时间而在组织里争取表现得更好。

上学也曾让他萌生过报警求助的念头,但只要回到组织,听到组织人闲聊时无意间透露的信息,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组织势力之庞大犹如海中冰山,他之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他只会害了那些好心愿意帮助他的无辜之人,更何况还不一定有人信。

上学是个契机,让他对男人多了几分信任,而真正让他们关系缓和的是一次意外,男人发现他私下里被其他人欺负后将事情闹大,把那些因为眼红、嫉恨等各种原因给他搞过小动作的人一一报复回去。因为事情闹得难堪,都惊动了组织顶层的人,男人也收到了处罚。

他不理解男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问值得吗?男人却是笑了笑,回答说道: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儿子受欺负时一个父亲必须做的。

他想起男人在酒店时对他说过的话,原来男人没有骗他,那人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曾经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也是因为组织的缘故,身不由己吧,而且父亲从没实质性地伤害过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怀疑父亲,在见过某些事后就片面地下结论。如果父亲知道自己从未被相信,是不是会很伤心,会不会又像曾经的爸爸妈妈那样,丢弃他?

他不想再被抛下了,这一次,他会做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

他与父亲和解后,很多事都不再刻意隐瞒,然后父亲发现了他晚上时常会做噩梦这件事,便固执地要给他讲睡前故事。一开始讲的都是些童话,很多都是勇者打败魔王这类老套的故事,而且不少都是他在孤儿院里就看过的。在他多次的抗议下,父亲终于明白他真不是三四岁的小孩,舍得将童话故事换成经典著作。他也因此养成了爱好看书的习惯。

父亲并不总能每晚都给他讲睡前故事,所以父亲不在的晚上他会坐在壁炉角的沙发上看书,壁炉的温度会让他错觉他正与父亲一起躺在被窝中。有时他能等到父亲夜深回来,然后听到斥责他不该这样的话;有时也会没等到父亲回来自己就先睡了,但经常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是父亲回来时将他抱到了卧房。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发现生活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组织的事折磨他的肉.体和神经,但每晚父亲讲的睡前故事就像一剂魔药,总能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而且父亲还会带他体验其他孩子都有过的经历,同龄人该有的童年乐趣他一样不缺。更何况父亲向他许诺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是父亲找到办法带着他一起退出组织。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父亲曾说要带他去游乐园玩,结果每次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他大概是被宠爱了,竟因此和父亲闹起了情绪,逼得父亲不得不再三保证,他生日那天一定会带他去游乐园。就算这样,还是一年拖了又一年,但他依旧期盼着。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的期盼会永远得不到回应,他将失去那个带他去游乐园的人。

变故发生在他12岁那年,悲剧的发生并非毫无预兆的。某一天,父亲忽然跟他说,不管是在组织里还是在家里,他们之间要表现得疏离。他知道,父亲是在开始着手准备带他离开组织了,虽然不知道什么要假装父子关系冷漠,但他明白离开组织代表着什么,十有九死,所以他会乖乖配合父亲的计划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假装和父亲不熟,于是他开始减少和父亲的交流,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父亲也对他摆出了冷淡的表情,说话则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这样的相处让他感觉到压抑难受,但为了今后能过上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他逼着自己去接受、去习惯。哪怕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肿了眼,第二天也要假装是熬夜看小说看的,不能表现出半点是因为父亲的态度而被伤害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熬不住时,他突然发现家附近多出了几位不速之客。不速之客们经常藏在别墅四周,尤其喜欢躲在别墅后花园,借助茂盛的树林灌丛来遮掩自己,然后观察他和父亲的一举一动。那些不速之客有时还会趁着家中无人闯进别墅,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他快要演不下去的戏目咬着牙又坚持了下去。每当他想要放弃时,就会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几天,忍过这段时间,就可以过上平凡而美好的生活了。

他和父亲的关系越发疏离了,互动也少得可怜,甚至可以一天都不说话,或者说,父亲早出晚归,一天也见不上几次面。渐渐的,他竟然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和父亲是在演戏,还是他们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冷淡。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他生日,看着日历上被圈出来的日子,他不由叹了口气,今年大概是过不上了吧,不由地,想哭了。往年父亲总会好好庆祝他的生日,每年都有不一样的花样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有时折腾得他都不情愿了,可如今真不搞了,才发现自己并不讨厌那样。

他遗憾今年生日的平淡,想着以后要如何跟父亲抱怨这件事,想着明年要父亲好好地给他补上。

他后悔了,他不该遗憾的生日平淡的。

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彻底打破了他人生的平静。

傍晚时分,父亲突然回来并扑到他面前,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慌张的他被父亲的举动吓傻了,被动地接受父亲所说的一切话。

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唯有几句话鲜明地镌刻进了他的灵魂,成为了他午夜惊醒时的噩梦。

“■■……杀了我。”

不要……

漆黑冰冷的枪被握在小巧温暖的手心中,枪口对准心口,交叠的手指不轻不重按下,扳机扣动,火光一闪而过,枪声震耳欲聋。

“……活下去,憎恨组织。”

不要死——!!!

猩红溅染上他的眼睑,滚烫的温度,灼烧他的眼睛,腐蚀他的脸颊。

父亲倒在了他身上,怀中渐失的温度仿佛也冻结了他的呼吸。

醒醒,

这是玩笑吧?

醒醒,

这并不好笑。

醒醒,

别睡了父亲……

他想出声唤醒父亲的,但那颗破坏了他父亲心脏的子弹好像连同他的声带一起破坏了。

他想张开双臂抱住父亲,想将自己的体温传给父亲,但他不能,他被擒住了。

一群陌生的人,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清,他的耳膜似乎被先前的枪声震碎了。

他被他们带走了,带离了他生活六年有余的别墅。

他想要回头,再看父亲最后一眼,但他恐惧回头,恐惧他第一次杀人的现场。

人生有许多第一次,唯有这第一次,令他印象深刻,永生难忘。

他的思绪被搅碎,浑浑噩噩地跟着陌生人们回到组织,然后他被关进了小黑屋。小黑屋里没有窗户看不见日升月落、昼夜交替,看不见碧空如洗、雪虐风饕;没有柔软床铺厚实被子,也没有桌椅,只有冷硬地板生霉墙角;没有灯具不见半点亮光,把门关上伸手不见五指。

不见光明,不闻声音,不知时间。

漆黑狭小的房间,正如他不知前途的未来

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避的记忆不断闪现。绯色遮蔽双眼,腥味弥漫空气,耳边是一次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咽喉被顺着鼻腔进入的硝烟味堵住,胃内翻滚不止但始终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尝试通过睡觉来逃避,但梦境变成了老旧的电影院,他独自一人坐在腐朽的椅子上,嗅着空气中散不尽的霉臭味,一遍一遍地观看荧幕里的自己是如何杀死自己最为敬爱亦是唯一信赖的人。

精神饱受折磨,身体也倍感虚弱。他的食物和水是有限的,此外,在这只剩混沌与虚无的世界里,他需要一些刺激来唤醒他被剥夺的感官。从最基础的敲击听声、不停说话,逐渐发展成掐捏皮肤,到最后对疼痛也麻木不仁。

渐渐的,他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睡梦中,又或者已然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当光明重新出现时,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球,让从杀人起至今,从未流泪的他流下了生理泪水。

离开小黑屋后,他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父亲是警方的卧底,这一身份足以说明了很多事。不将他完全丢给组织是身为警察的正义感,对他近乎无条件的宠溺是因为愧疚,许诺的离开不是退出组织而是覆灭组织,曾经的有意疏离是因为身份被组织怀疑,潜入家中的监视是组织在寻找证据,让他成为杀人凶手是为了撇清他的关系。

他又被抛下了,如八年前那样,不同的是,这次他无法指责那个抛下他的人,因为那个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他活下去的机会。可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也不想再被抛下,独自一人活在这个暗无光彩的世界中。

他感到不甘,他的心好像被淤泥填塞,悲愤、怨恼堵在了气管,满腔的情绪无处释放,他想起了父亲最后的话“憎恨组织”。他如气球般膨胀欲炸的情感得到了释处,仿若断线风筝的求生意志缠住了着点。

憎恨组织,憎恨那个让他失去为人资格的组织,憎恨那个让他堕入深渊、万劫不复的组织。而这份憎恨,也将成为他活着的燃料,成为他前行的动力。

他会复仇的,为父亲,为自己。而在此之前,他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

组织没有杀了他,但也没有直接放过他,而是让他接受近乎惨无人道的试验和训练,逼得他时常暗下催眠自己是个毫无感情、不知疼痛的怪物才抗了下去。他曾几度怀疑,组织不是不想杀他,而是不想让他死得太轻松,才这般折磨他。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确实被组织放弃了,尤其是在确定他无法施展咒术后,他被组织视为了另一个更优秀之人的磨刀石,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只是组织没有想到,最终是磨刀石把自己磨成了刀。

他仿佛不要命的表现,彻底打消了组织对他的怀疑,也让他得以回到别墅,曾经的家。别墅是在父亲名下的,父亲死后,别墅连同一些资产都被他继承了。这些资产组织是可以使手段夺取的,但组织高层似乎看不上这点小钱,在拆分吞吃完黑泽财团后,就没管这些资产了。

家里凌乱一片,明显是被人闯了空门,但他也不在意,如今能进得了这栋别墅的人,也只有组织的人了。那些人应该是在找些什么,而且没找到,因为他们不止一次闯入别墅,而每次都会将别墅翻得一团糟。

到后面,他都懒得收拾了,尤其是每次回到家中,他都十分疲惫,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和劣质香水味,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些来搜查的人到底干了什么,这使得他特别想给那群把他家当娱乐场所的人一人一枪。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他无法拒绝组织搜查,就像他拒绝不了夜半惊醒的噩梦一样。

每夜的噩梦让他一遍又一遍回忆起父亲是如何被他杀死,又如何诅咒他的。噩梦让他精神压力倍增,为缓解这份压力他学会了喝酒、吸烟,喝酒是听学校里不良少年们说的,吸烟是从组织成年人那学会的。

喝酒能让他陷入意识不甚清醒的状态,然后暂时地逃避一直折磨他的噩梦,他逐渐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可惜他的生活不允许他酩酊大醉,导致他喝酒都是浅尝辄止。吸烟则可以提神,让他专注应付组织的任务,不过他不喜欢烟味,因为会唤醒他不好的回忆,所以只在必要时才会抽。他也试过咖啡,但咖啡太苦涩,而他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他的人生似乎总是这样,想做的事做不了,不想做的事又必须做。

他生活中唯一能称得上消遣的,也只有看书了,或许也能算上看报。一开始看报纸,只是想看看组织是如何瓜分父亲发展起来的财团,顺便还能刷新自己对组织的认知,后来则成了一种习惯。而且父亲很喜欢看报纸,还时常给他讲如何分析处理报纸上的信息。

报纸真是个好东西,不仅能知晓时事,也能窥探过往。他通过一份旧报纸,得知他的亲生父母在遗弃他的那一天,被失控的车辆撞死了。

报道这则车祸新闻的报纸上,有一张现场照片。照片里,男人紧紧护着女人,血肉模糊,女人看不清身影,只是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根断了半截的绳,另半截系在一个气球上,气球没有飘飞太远,它被汽车撞飞的零件扎破,瘪了气,落在不远处。

他无意去深究,这对夫妻当初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只是去给他买气球,还是确实是将他遗弃只不过中途反悔了,才买个气球欺骗当时年幼的他,当做无事发生……

已经没有意义了。

人生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一路坎坷。大概命运女神也觉得他的人生凄苦,终于愿意对他施舍一次怜悯,让他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一次命运的邂逅。

他与那个男人相识于一次谋杀案中,受害者是他的一位大学教授,教授遇害前他曾与之交接过些材料,又恰巧那天他因为组织任务的原因,行踪比较诡异,导致他被列为了嫌疑人。

怎么说呢,心情还是有些微妙的复杂。他是多起凶杀案的罪魁祸首,但托咒力的福,可以对一些证据进行干扰,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指控为凶手,但不巧的是这次他真是无辜的。

这起案件作案手法高明,警方短时间内无法结案,这不是个好消息。短时间无法结案就意味着警方会在他身上花费大量时间,而花费的时间越多就越有可能查出组织的线索,如果他无法解决掉这个麻烦他就会被组织灭口。除此之外警方还可能因为过于麻烦而选择草草结案,他就成了替罪羔羊,甚至可能成为组织的年度笑话。

为此,他不得不协助警方积极侦破案件。某种角度来说,也挺可笑的。好在他不是孤身一人,除他之外,还有个倒霉蛋和他一样被列为嫌疑人,为了尽快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他选择了和那个倒霉的男人合作。

男人是个聪明人,懂得不少刑侦知识,也擅长推理,不会拖他后腿。不仅如此,他们的思考方式还相近,有着近乎一致的调查节奏,明明此前从未见过,却配合得相当默契,宛如一个人。

虽然被冤枉为凶手让他感到不快,但和男人的合作却令他感到愉悦,他甚至有一瞬间遗憾,男人怎么就不是组织的人呢,这样他们会成为不错的搭档。

合作结束后,男人想和他交换联系方式,出于组织的缘故,他拒绝了。他看得出来,男人是对自己身上的秘密感兴趣,为了尽快解决案件,这次合作中他无意间展现出了自己阴暗的一面,勾起了男人的好奇心。短暂的相处让他知道,男人是个好奇心过剩还极具行动力的家伙,难得一个性格对他胃口的人,他不想这样的人死太早。

此次事件结束后,他们偶遇了几次,前几次是真的偶遇,后几次是男人有意为之,但意外的他不讨厌。在男人坚持不懈之下,他的联系方式最终还是被骗出去了。不否认他对男人有几分欣赏,但也存在轻慢之心,男人看出了这一点,然后利用他的轻慢坑了他几次,最后把他的联系方式坑到了手。

吃瘪几次后,他也升起了好胜心,想着自己也要赢过几次男人才能挽回自己的脸面。在一次又一次的你来我往中,他们是棋逢对手的敌人,又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的交锋就像是在跳一支探戈,在彼此的领域里相互试探、针锋相对,又在无言的对视上达成想法一致、步调相协。

随着了解的深入,他越发欣赏男人了,男人就像另一面的他。他们是如此的相同,他们对待事物的态度几乎如出一辙;他们又是如此的不同,他们看待事物的观念就像硬币正反面。

而他有些羡慕男人,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孤儿院,又或者父亲成功带他脱离组织,阳光下的他是不是就像男人一样?他(男人)是他的向往,是内心渴求的梦,也是得不到的命运。

在一起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后,他们的关系自然而然的从朋友转变为恋人。这过程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甚至连告白都没有,就是一起在公寓里看了场热门电影,然后他们就剧情展开讨论,在一些细节处产生分歧,分歧升级他们打闹到了一起,在打闹中他们相吻了。热吻结束,男人问他们现在算恋人吗,他本想否认的,但荷尔蒙上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答应了。

他想过找个时间提分手的,但看到男友来找自己时眉飞色舞的神情,某些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吞了下去。下次吧,等他们对彼此都有些厌了再说吧。

因为已经有人看出养子的原型是琴酒了,所以就说一下吧,黑泽父子的故事是我曾经的一个脑洞,但这篇文只是化用这个脑洞,养子可以当琴酒看,也可以当原创角色看,剧情也做了不少改动,并不算综《柯南》,后续在正文里也没啥剧情了。

这章番外可看可不看,看且将养子代入为琴酒的,提醒一下,会有几段造谣“赤琴”的剧情。

第35章 番外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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