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这样吗？”

“这个消息绝对可靠，不会有假的。”

林忘尘说出这句话后，发现无咎并没有质疑这个消息的真伪，心中疑惑大起。

按理来说，像无咎这样震惊的话，理应先开始怀疑消息的真伪。既然无咎完全没有怀疑，那就说明无咎有一个可以证明这个消息正确的办法。

无咎现在没有心情和他们解释什么，他先是惊讶于自己居然与神擦肩而过，紧接着察觉到苏无罔受伤的事件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看向苏无罔，果然，苏无罔也眉头紧锁，沉默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无罔想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以及一个神明要有怎样的理由才会袭击自己并且没有成功。他觉得自己肯定没办法想明白这个问题，因为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给出的答案，答案就这样被放进了自己看不到的死角。

忽然，他又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疑问，为什么斟酒师会为他开启登神之路。他意识到是时候再去见一下她，问问这些问题了。

“你觉得呢？”

无咎开口了，他问了一下苏无罔。无咎现在开始怀疑苏无罔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单纯了。苏无罔作为一个普通人，先是吸引了无妄，而后又吸引到了自己，现在更是与神产生了纠缠。这一系列事件里苏无罔看似一直处于被动，是被麻烦找上来的，可是巧合太多就可以说明其中可能有一份必然的诱因。

“你是说，他，是，知……？”

“恐怕是，那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

无咎看到了苏无罔的眼睛，眼中的惴惴不安，仿佛落入陷阱的兔子一般。无咎的心里一下子内疚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怀疑苏无罔，更不该用话去逼他诈他。他是一个被他人利用残害的可怜灵魂，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若是失去了自己这一个依靠，真不知道他究竟会遭受到多大的打击。

一旁的林忘尘看到了这一幕，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事，我不该拿这件事来问你的，这最开始就是我的决定，后面的决定也理应交给我才对。”

无咎开始轻声安慰苏无罔，苏无罔轻轻应答，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把眼里的柔弱收了起来，又变成了一副平常的表情，仿佛嘴边带着微笑一般。

“我倒是觉得四圣灵和善亲切，况且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更何况要是害咱们也没必要这么麻烦，神之威怎能挡。”

虽然这话外人听不太懂，但是无咎知道这是苏无罔的判断，而且和他的判断一致。虽然智慧之神来到初月山和伤到苏无罔的原因都不知道，可是这在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封推荐信，他是由四圣灵做保的，而四圣灵的名声远扬在外，不至于拿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开玩笑。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完全可以到月华谷再仔细问个明白。

整体来说现在无咎对这次月华谷旅程还是充满信心的。虽然疑点重重，但是因为三点原因：一来，四圣灵素有贤名，值得信任；二来，无咎也不觉得他们会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害自己；三来，月华谷是一个既不属于四圣灵，也不属于智慧之神的第三方势力，就算他们两方有什么阴谋诡计，月华谷也未必会配合他们。

“明白了。”

月忆和林忘尘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说着自己的话，现在不是打扰他们的时候。等到无咎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看向了月忆，他们两个知道现在可以问问题了。可是无咎张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两个大为震惊，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了。

“四圣灵里的流光和御临最近来过见过我们。”

“他们给了我一封推荐信，推荐我去月华谷当客卿。这也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月忆又看了一眼林忘尘，林忘尘也只是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大街上随便遇到的人居然这么大来头，现在很难说是捡到宝了还是捡到麻烦了。

“能把推荐信给我看一下吗？”

无咎略加思考，就把推荐信给递了出去。林忘尘接过来后拿出来，信中什么文字都没有，只有一张白纸，不过林忘尘还是察觉出来纸的材质并不一般，是一种他完全不知道的材质，这份推荐信看不出假。

把信递回去，林忘尘又摆出了笑脸，月忆见他的反应，知道此事应该没有假，也开始自顾自地打量起来无咎。在她看来，无咎获此殊荣纵然有实力强大天赋异禀这一方面在，可是更重要的是和那四圣灵攀上了关系。给林忘尘一些时间，更多资源，一些机遇，林忘尘未必不能赶上无咎。

“怎么样？”

“说实话，这封信的材质我是见所未见。我不能看出来信的真假，那便是真的了。”

林忘尘看了一眼月忆，转回头继续说：“那么接下来就是咱们一起同行了，无咎先生，我们会送你们去月华谷的，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林忘尘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敬了一杯，无咎也回了他一杯。苏无罔和月忆此刻抬起头，正看到对方的眼睛，苏无罔觉得自己眼中的纠结似乎被对方看到了，他也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种古怪的情绪，那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月忆起身给无咎敬酒，苏无罔也起身回敬了她一杯。月忆此刻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看向林忘尘，似乎是对他带来的这两个人很满意，林忘尘反而没什么反应了，他只是坐会到了座位上，自饮了一杯。

这顿饭吃的大家都很开心，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无咎注意到苏无罔总是心不在焉的，他有些好奇，苏无罔究竟在想些什么，才会让他无法隐藏起自己的心思。

吃完饭后，林忘尘提出要带苏无罔出去转转，让月忆安排人去把无咎和华灵韵还有心安送回去。

“为什么？”

无咎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月忆就抢先提了出来。林忘尘和苏无罔也是初次见面，不知为何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秘密。大姐，你就当是一见如故吧，我和无罔见到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他是我哥哥。就这样。”

月忆没有反驳这句话，她当然没有理由反驳这句话。无咎也没有质问苏无罔为什么，他觉得苏无罔是一个自由的人，是不该受自己控制的，他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社交。他决定等晚上回来再去问问他。

在两拨人临分别前，月忆突然转向了苏无罔。

“我从未想过我们竟如此相似。”

苏无罔没有说什么，林忘尘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两个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转身就离开了。

“你们完全不像。”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林忘尘突然说出来这句话，苏无罔停住了，他看向林忘尘。

“蜕变究竟是什么？”

“我们中最为神奇的‘噬心虫’居然要来问我这个问题吗？蜕变究竟是什么？还会有人比你更有资格给这个问题做出回答吗？”

苏无罔低下了头，他不敢看林忘尘，不敢看来往的行人，他甚至不敢看到自己。他突然想到自己其实已经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了，那个待在社会角落里的自己。

“怎么了，无罔。”

林忘尘说话的语气是如此亲昵，两人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他越是亲切，苏无罔则越是不安，现在的他就像是被施加了某种魔咒一样，凡事见到他的人就一定会和他友好相处，甚至于爱上他。

“你知道什么安静的地方吗？我想去一次红月境，现在。”

林忘尘面带微笑的看着苏无罔，苏无罔的不安惶恐被他完全看在了眼里。他不太明白苏无罔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明白苏无罔若是想得到帮助就不会离开自己了，而“噬心虫”就是自己计划成功的绝对保证。

“好吧，红月境，你是指梦境里的那个吧。走吧。”

“还有其他的红月境吗？”

“红月开辟了两个神境，一个在欲神教会的总部，一个在梦境里。两个神境相互交融，所以据说从欲神教会的总部可以进入到梦境世界里。”

“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所有的信徒都有能力在梦境中进入红月境，而这欲神教会则会安排他们从欲神教会的总部进入。”

“这样。”

苏无罔点着头，他之前很希望能多了解红月境，多了解欲神教会，多了解已死的欲望之神红月。可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他被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牢牢锁住。

“无罔，到了。”

苏无罔被林忘尘轻轻唤醒，他看向面前，是一个小屋，在这样的一个小镇并不新鲜，可是林忘尘也是刚刚来到这里，他为什么要置办这样一间小房子呢？

“去睡一觉吧，我会守着你的。”

“谢谢。”

苏无罔的嘴唇微动，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可发声器官还是出于礼貌动了一下。

“快去吧。”

苏无罔躺在床上，运转着欲心诀，慢慢进入了红月境。林忘尘就在他旁边躺下了，等着他醒过来。

苏无罔在红月的照拂下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随后径直走向最中间的那张桌子。

斟酒师看着苏无罔向这边走了过来，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她没有开口说话，她要等苏无罔开口问她。

“没见到道渊，他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吗？”

这的确是苏无罔会思考的问题，可是不该来问她的。

“他的确是很久没来过了，可能是在忙什么任务吧？没听说他的消息。”

苏无罔低下头，斟酒师觉得有些奇怪，苏无罔一直都因为最开始的事对自己抱有一次戒备，今天怎么在没道渊的情况下主动来找自己了？

“那就好，我有些事想和你说说，不要让道渊知道比较好。”

“秘密？我喜欢秘密，说说吧。”

听了苏无罔这句话，斟酒师被勾起了兴致，她好奇苏无罔到底是有什么事要瞒着道渊，想来是和蜕变有关，难道他打算投身欲神教会，背刺道渊？

“我是欲神吗？”

“什么？”

斟酒师的所有思考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止，她看着苏无罔，在红月的照拂下竟像是在微笑一般。她的思考开始回温的时候，她开始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欲神这又是要做什么？

在斟酒师不算漫长的生命里，时常觉得自己的存活是一次次的幸运积累下来的结果。红月是一个很喜欢看别人出笑话的神，他总是会示敌以弱，待到对面觉得自己已经占尽上风的时候，再动手把敌人和暴露出来的潜在敌人全部杀掉。

斟酒师深知这一点，她总是把注押在欲望之神的身上，无论祂处于怎样艰难的处境都没有放弃这一准则。斟酒师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生存之道。可是自己居然在不久前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在欲神消失之后，她联合望月找到了渴望成神的道渊来红月境准备继承欲神的遗产。这样分明就是背弃的行为，若是欲神归来，她必然会被清算，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看着斟酒师慌张的样子，苏无罔的猜想也证实的七七八八了。为什么斟酒师会好心引领自己踏上“蜕变”之路，为什么无妄无咎会爱上自己，为什么知神要袭击自己，为什么自己能梦到欲望之神的事，为什么四圣灵要送他们去月华谷……

“斟酒师小姐，您听清了吗？我是问，我是不是欲望之神，红月，万心？”

“万心”，欲望之神的名字，鲜有人知。通常只有与他亲近的几个神才会知道，斟酒师侍奉欲望之神很久，得知欲望之神的名字自然是正常，可是苏无罔是怎么知道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斟酒师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的抖动了，她再次看向苏无罔的脸，右眼处的眼罩让斟酒师没办法移开眼睛，她突然想起来欲望之神曾经在闲聊时对她说过的话：“月亮永远都是有瑕疵的。”

斟酒师终于崩溃了，她拜倒在了地上，哭诉着，请求欲望之神的原谅。而此时“欲望之神”苏无罔则在思考另一件事，他此刻虽然在红月境里得出了“自己是已经死去的欲望之神”这个结论，可是他并没有就因此获得神力或者是全部的记忆。得到了这个神侍的认可对此时他的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苏无罔明白，若是自己不能一下子就变成欲神，那就必须要从斟酒师这里套一些有用的信息了，比如蜕变之路的全部信息，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变成了该怎么问斟酒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