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找我说话了？”
斟酒师收起来脸上的忧惧，满脸笑意看着道渊。
“苏无罔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道渊直截了当，他看到听见这句话的斟酒师脸色微微变化，心里就有了一些结果。
“那还真是神速呢。”
“的确是神速呀。”
这句话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称赞，但是再道渊重复了一遍之后，斟酒师的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就好像她在极力掩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一样。
“一天之内完成了第一次蜕变。这个速度真是可怕呀。”
“第一次蜕变是最为简单的一次蜕变，所需的纯净灵气最少，能够快速完成也属合理。”
道渊此时可不会听信她的鬼话，倘若真的这么容易她不会是这个反应。不过道渊还是不太能明白斟酒师到底在顾虑些什么。苏无罔的天赋再好又能怎么样呢？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侍会怕一个天赋很好的凡人？道渊可是不太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斟酒师，蜕变是什么？”
斟酒师此刻的表情彻底失控，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道渊。
“为什么？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蜕变”是登神之路，是追逐，是吞噬。所有未能登神的人都没有资格得知登神之路的本质，这条铁律由遥远过去的一位神刻在了历史上。斟酒师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欲神的回答是“节制”。
“节制。”
斟酒师的这个回答出乎了道渊的意料。斟酒师这种跟随欲神很久的神侍，几乎可以说是通晓人可知的一切神之秘辛，这个回答一定是有意义，且是触及本质的。
“节制？”
斟酒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立刻跑开了，不再对道渊说一句话。
道渊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这次已经得知了一个秘密，现在也不方便继续追问，于是就离开了红月境。
“道渊先生。”
“教主？你怎么过来了？”
刚离开红月境的道渊就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欲神教会的教主。
“没什么，只是听说道渊先生您要离开，这我总要来问问的，咱们的合作？”
“合作自然是继续的，况且我这次离开正是与合作有关系的。”
道渊向教主简单简述了苏无罔的事，教主得知了事情的全貌，自然不再阻止道渊。这时正说到苏无罔一日之中完成第一次蜕变。
“教主觉得，这事情合理吗？”
教主沉吟了片刻，问道:“斟酒师怎么说的？”
斟酒师作为欲神侍者，她的答案自然是最有参考价值，可是她什么也不肯说，所以道渊也没办法。
“她对此事多有回避，不愿多说什么。”
“哦，这样。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不过这一日蜕变确实也算是奇事了。”
听到教主想说些什么，道渊集中了精力。
“蜕变在现任欲神登神之前也是极为盛行的，是前任欲神登神的方式。在前任欲神陨落之后，无数欲神信徒开始攀登蜕变之路。人一多就会出现种种现象。第一次蜕变所需的时间较短，而且多与欲神相性紧密联系，于是完成第一次蜕变的时间就成了鉴定欲神相性的一个重要途径，大家开始纷纷攀比。据说最短的达到过三天完成第一次蜕变。”
“之前最短的也要三天吗？”
“正是如此，蜕变的要点不仅在于得到，也在于消化。第一次蜕变所需的纯净灵气，几颗纯净灵石就可以提供。可是消化的过程与自身对蜕变的理解和欲神的相性紧密相关，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听了教主的话，道渊对于“蜕变”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时对苏无罔更加好奇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日完成第一次蜕变”呢？
“至于您说的，一日完成第一次蜕变，这我就不清楚怎么搞的了。按理说欲神相性怎么想也不会这么高，对蜕变的理解吗，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想也不会有很深的理解。真是奇怪。”
道渊还在思考苏无罔的事，教主还再继续说着话。看着道渊在想着什么，教主突然一笑，继续说:“道渊先生确实应该快一点启程了。”
听到了教主叫了自己的名字，道渊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怎么？”
教主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桌子，对道渊说:“这蜕变快也未见的是一件好事。我先前翻阅记录，发现蜕变快的人，有时死的也会更快一些。总之蜕变是一条危险的道路，终归还是走的安稳些好。”
危险？道渊心中疑惑，他对欲神教会的登神之路了解还是太少了。
教主继续说:“不同于其他的登神路，蜕变的危险性很大。每一次蜕变都是一场劫难，众多的蜕变者中，甚至有许多在第一次蜕变就失败死亡的。正是因为蜕变的危险性，在欲神开辟了新的登神路––––‘流转’之后，蜕变的选择者就大大减少了，现在只剩下一些想要逆天改命的傻小子会选择蜕变了。”
说到这里，教主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盛。现在还在选择蜕变的都是些傻小子，例如––––怨憎会使。
“和我说了这么多，真是多谢教主了。”
道渊对欲神教主还是十分客气的，毕竟在欲神离开之后，欲神教会完全落在了眼前的这位教主身上，可以说现在欲神教会还能存在完全是靠这位教主的出色能力，更何况还是他邀请自己来继承欲神的神位的。
“不必这么客气，那我就先走了，教会事务繁多，很难当一个闲人呀。”
“恭送教主了。”
“不必多礼。”
教主一回身，踏进了一片虚空里，在教主全身进入空间之后，空间的裂隙随之愈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道渊目送着教主离开，心里还在想着苏无罔的事。
进入虚空的教主再次踏入一片血红之中，红月高悬于天空之中，此处正是红月境。
“望月，你来了。”
斟酒师看着教主，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神侍。”
“何必如此多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欲神教会里与我也最为亲近。”
望月还是没有改变他恭敬的态度，依旧是低着头，不敢看向斟酒师。
“神侍就是神侍，敬您当如敬神一般。”
听了这句话，斟酒师不禁笑出声来。笑的手舞足蹈，把手里的酒撒的到处都是；笑的合不拢嘴，把周围的黑领噪鹛都感染了，也纷纷叫了起来。一旁的食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只能陪笑，附和着笑了几声。
“神还在吗？”
笑声戛然而止，红月境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连天上的雕都不知道改如何飞翔，只能静止在了空中；地上的夜猫不知道怎么收敛自己走路的声音，只能停下自己的脚步；酒桌前的食客不知道该怎么吞咽酒水，只能放下自己的食欲。
忽然，黑领噪鹛再次叫了起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望月也立刻回过神来，开始看着斟酒师。
“怎么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斟酒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不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今天道渊问起了蜕变，他现在已经开始进行登神之路了吗？”
听了这句话，斟酒师才慢慢回过神来。
“没。”
“那就是另外的人了。一日完成蜕变，真是快呀，他有希望完成咱们的计划吗？”
望月笑着搭话，尽量是他们之前的气氛和谐一些，不过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斟酒师的嘴里要说的下句话是可怕的诅咒。
“你觉得人可以一日之内完成第一次蜕变吗？”
斟酒师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她如释重负，她死死地盯着望月，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望月被她这句话短暂地震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自然是不能。不过人有人的规矩，神有神的规矩。您作为神侍这么久，自然是要知道的。”
一个人是不能走两条登神之路的，神也不能重走一次登神之路，所以无论对于神来说登神之路都是唯一的。既然这个人已经走了蜕变之路，甚至完成了一次蜕变，那他就不可能是已经死去的欲神了。
“况且，我们未必会输，不是吗？”
望月看着斟酒师，早在他当初去邀请道渊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没有人不会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哪怕是背叛欲神，遭到欲神的清算，也必须迈向未来。
“不过确实要早做准备。那人的姓名和长相，你描述一下。”
斟酒师打起精神，摇了摇头。
“假如是蜕变的话，描述长相毫无意义。通常经历三次蜕变的人就可以随意变换长相了。经过第六次蜕变的人可以变成另一个人，常人不能辨认。”
“就是说，假如他不想让咱们找到，咱们就不可能找到了。”
“蜕变就是如此。登神路里最为强大也最为危险的一途。”
蜕变一直都是如此强大，才有一批批人为之赴死。
“那就只有祈祷他蜕变失败吧。”
斟酒师默默无语，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蜕变的失败率极高，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人能完整的走过了。不说走过了，连能达到第七次蜕变的都在少数，能达到第八次蜕变的起码在斟酒师活过的这么多年里是没有出现过。
只要他不能完成九次蜕变，那就毫无意义。只要最后成为欲神的是道渊，那么他们就都可以保全。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欲神教会那边还有很多事。红月境还有那个疑似欲神的人就全靠你了。”
“知道了。”
斟酒师折腾了这一阵，已经没什么精神再说什么了，况且现在她也根本做不了什么。自从斟酒师被欲神选为斟酒师开始，她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斟酒师看着树上的黑领噪鹛，还在叫着，受到了欲神的影响，连他们也能不知疲倦地鸣叫。恍然间，她觉得红月似乎移动了一下，如同流转再次开始了一般。可是黑领噪鹛还在鸣叫，天上的雕也没有停止盘旋，没有任何异样。
斟酒师忧思不断，罪魁祸首的苏无罔倒是睡得正香。经过了第一次蜕变之后的他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一般，灵脉顺畅，力量充沛，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心安，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苏无罔的精神好了很多，似乎每天都有好事发生一样，每天为他们做饭做家务之类的，也从来没有感觉到烦闷。
再其次发现异常的是华灵韵，她是不太能理解苏无罔的这种行为的，怎么会有人做杂役做的这么开心？她还感觉到了苏无罔的修为似乎有所增长，虽然很慢，但是的确是在变强的。
这件事也令华灵韵十分不解，毕竟苏无罔的年纪对于修炼来说还是太大了，再好的天赋，体内的灵脉也已经渐渐荒废，被凡尘气阻塞了，一般是不能再修炼了，可是苏无罔却真的在修炼。她觉得十分奇怪，可是她也不能去问无咎，因为无咎闭关修炼了。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不是无咎。他自从那一次后，一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无罔，二是心魔被削弱而且有明悟的感觉，于是干脆闭关修炼去了，一直修炼了一个月。
苏无罔现在每天就在山上开开心心的，白天做家务和看看藏书，晚上则是修炼和去红月境找道渊请教问题。苏无罔对阵法产生了兴趣，于是这一个月里都在钻研阵法，在初月山丰富的藏书和道渊不厌其烦地讲解之下，苏无罔对阵法的学习也逐渐入门了。
这一天，无咎从闭关的地方出来了，因为他感觉到有两个不一般的人似乎在向初月山这里走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的他自然不会让其他三人招待客人，而且这次的闭关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躲苏无罔，今天有事自然要出来。
“师父。”
“师尊。”
“先生。”
无咎一出来就看到三人都在花园中，华灵韵和心安在练剑，苏无罔则是在修剪花草。
“你们和我一起去门口，似乎有客人来了。”
三人听了这句话，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开始收拾自己。无咎悄悄看了一眼苏无罔，发现苏无罔没有看自己，而是在小心的把修剪花草的工具放回盒子里。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四人收拾完之后赶到了大门口。正好看见两个人押着一个眼睛和嘴都被黑布封住的人正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