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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凶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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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将要降临,晚归的农妇从山道下来走上公路,看到那穿着怪异的两人,被唬了一跳,不禁加快了脚步回家。

不多时,那两人从她家门口走过,步伐如常,没有停留的意思。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她们,“你们是去渡口?渡口那儿晚上可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小玄说话间拉住三十三的衣角,故意往她身后藏了藏。

农妇神色颇见踌躇,“唉,总之别去就是了。晚上也没有船,你们要过渡,赶紧回镇上住一宿,明早再来。”天色晚了,她本想叫她们在自己家住一宿,但最终还是防备心占了上风。

“我们不过渡,只是去看看。”三十三朝着农妇微微弯了弯身子以示谢意,拉着小玄走了。

农妇见状叹了口气,“两个女娃娃,怎么这么犟。”

她们到河边时,天地已归于一色,渡口上风声喧喧,铁皮的大渡船跟着水浪起起伏伏,像只弄潮的黑色巨兽。

“三十三,你看!”小玄指着离渡口大约百米之远的缓坡,坡上有座茅草棚子似的低矮瓦房,破破烂烂,遮不住风也挡不住雨。

三十三一眼划过,心神凝铸到了其他地方。

呲呲呲……呲呲呲……

铁链拖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与这声响一起来的,还有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顿,重重拍在地上,那双脚的主人显然走得极为吃力。

河水与渡口相接之处,蜿蜒出一道向岸上来的水痕。

“三十三,”让小玄语带惊奇的并不是那个拖着铁链从水里爬出来的男人,而是那宽阔的河面上跳跃的绿黑光芒,阴惨惨暗森森,搅地一河水动,仿佛被煮沸一样。

三十三将小玄往身后拉了拉,眼睛始终注视着那个男人。

“等挣到了钱,就接妹妹回家。”

他嘴里时不时发出“嗬嗬”的怪响,说话有些含混,但因为从始至终一直在坚持重复同一句话,也就叫人听清了。

“挣到了钱,接妹妹回家……接妹妹回家……”

唰……唰……

土砌的房子两间,东缺一片屋瓦,西残一块墙脚,枯草站在顶上,迎风作响。

房前是院,院外是崖,戴着墨镜的女人拄着截枯枝拐杖,在院边徘徊。

“难得有人来这儿哩!”

当三十三和小玄从崖边小路攀上来时,她立刻就发现了她们,语气略有些激动。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小玄向她走近几步,问她。

女人摸到院边一个石墩子上坐下来,当做拐杖的枯树枝横在膝上,笑道,“我哪儿能知道哟!太久没人来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坐,我啊,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巴掌大的院里找不出第二个石墩子,小玄倒是不怕脏,走到她面前三尺开外就地盘坐。坐好了还仰起头,黑漆漆的瞳仁转了转,问三十三,“你不坐吗?”

三十三便坐在她身边,坐姿端正挺直,这样一比,她那有模有样的姿态是出自于谁也就不难猜了。

“年轻的时候,我是村里顶漂亮的姑娘哩!后来眼睛瞎了,可就不漂亮咯!”

小玄立刻打断她问,“眼睛怎么瞎的?”

“叫人挖了!”她说得平平淡淡,没见情绪起伏,仿佛那血腥而悲惨的事并非她的过去。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上他,”沉默片刻后,她摆摆手,语气轻松地感叹,“不过那人后来也死了嘛,不开心的事就不提了,不提了。”

“我虽然不漂亮了,后来还是嫁了人,还生了个女娃娃呢!她现在该长大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她难得地顿住话头,嘴角慢慢垂下去,头也跟着低下去,还伸手朝墨镜下抹了抹。

直到小玄问,“她人呢?”她才梦醒般重新开口,情绪很低落,“我没想过要抛弃她,实在没办法啊!夫家的人总打我,我想不过就在枕头下藏了菜刀,半夜里嘛!他又打我,我就摸到了菜刀,要是他不打我,我不会那么做。”

她应该是真的哭了,声音都有些哽咽。三十三始终未曾说话,小玄也静静的,仿佛听故事听入了神,耐心等着她说下文。

“杀人要偿命的,可我瞎了,那官哩可怜我,没让我坐几年牢。”

她嘴角又慢慢抬起来,“我哩,也真是有些触霉,出狱后遇到个好男人,没来得及嫁哩,过马路就叫车撞了。”短短一生讲完,她虽连叹了好几声,却没见多少愤恨与不甘,脸上反散着笑。

小玄呆呆地问她,“你为什么守在这儿?”

“不知道,一睁眼就在这儿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小玄接着问,“是为了等你的女娃娃回来吗?”

她笑道,“不是咯!其实呀,刚从里面出来那会儿我偷偷去‘看’过她一回,她‘父母’对她很好哩!”

小玄痴痴地仰着头凝望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没一点儿光彩。

“你手里握的是什么?”三十三的话仿佛一声钟罄,惊醒了小玄,却将那女人送入长久的迷思之中。

良久后她笑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大哥……说要来接我,我在等他哩!”她向她们摊开手,掌心里躺着红彤彤一个鸡蛋。

小玄伸长脖子去看,三十三继续问,“等了多久了?”

“满打满算,该有十年了。”

“他会来吗?”小玄抢着道。

“你不知道我大哥那个人,最讲信用哩!”

嗬嗬……呲呲……

“挣到了钱,接妹妹回家……接妹妹回家……”

河水翻滚得更厉害了,几十双血肉腐朽的手臂从水下伸出,向着天空的方向抓挠。水面下阵阵低吼哭号似雪夜里的北风,一阵紧一阵的凄厉。

铁链哗啦啦作响,三丈、三丈一尺、三丈两尺,他摆不脱桎梏,一次又一次,身子徒劳地在原地挣扎。

“你站在这儿,别靠近水边,”三十三嘱咐完小玄,走到那男人跟前,将那红彤彤的鸡蛋送到他视线中。

“接妹妹……”念叨声戛然而止。

“她已经回家了,你呢?”

他将红鸡蛋接过来,紧紧揣在怀里。

“该早去……该早去……”低泣化作嚎啕,撕心裂肺。

“她知道你不会食言哩!”小玄走过来,不知是出于好玩儿还是其他什么,故意带上和那女人一样的乡音,“她比你还多活好几年哩!那几年也没人欺负她。”

慢慢地,哭声止了,他问,“你们真的送她回家了?”三十三点头,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艰难地转过身子望着河面,恳求道,“帮帮我们吧!”

三十三伸手,一道白芒绕上铁锁将其绞碎,在他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他的身影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轻烟,被风吹散至无踪。

河里愤怒的哭号蓦地拔高,一具具摆脱铁索束缚的残破枯骨随着水浪翻涌而出,半空里碧森森的荧火陡炽,朝着三十三和小玄袭来。

“不能让我吃掉他们吗?”小玄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往前走了一步。

三十三一手将她拉回自己身后,一手捏出指诀,唤起一道光幕,打落点点荧火,咆哮的怨魂们一个个撞上来,最终都被击碎成绿芒,跌入河水中。河面荧光涌荡,直到两刻钟后,浪平风息,渡口一片死寂。

“他们是什么?”

“凶魂,”三十三顿了下,话声有些缥缈,“生时苦,死时冤,怨愤难平,魂作凶。”

小玄未及开口,她恢复常态,补充道,“以你现在的力量,还吃不下他们。”

“谢谢,”衰弱的道谢声自缓坡传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扶着一把破椅站在瓦房前,身子几乎佝偻至与地面平行,唯头颅吃力地抬起,望着她们的方向。

“老人家在这儿多久了?”

“十八年咯……十八年……十八年……”她已太老,眼睛与喉咙都已干涸,如砂石般粗糙暗哑滞涩的声音承载了她所有的痛与悲。

十八年前,侧翻的矿石渡船永远地葬送了儿子的性命,而她,一个连儿子尸首都无力打捞的母亲,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守在这儿,陪在儿子身边。

“谁将他们锁在河底的?”

“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了,”断断续续,老妇人说完这含糊不清的话便不再开口,小玄却似听懂了般继续问,“那些人呢,把他们锁在水底的那些人去哪儿了?”

“他们啊,”老妇人沉默下来,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忘记了问题,许久后,才道,“他们早不在这里了,十八年了,都走了,子子孙孙都走远了。”

“谢谢你们,谢谢,”她说完,拄着破椅一步一歇,慢慢挪进那快要倒塌的低矮瓦房。

“三十三,雨。”河面上水痕点点,小玄仰起头,见漫天的雨好似指向大地的利剑,来势汹汹。

“凶魂化雨,怨弭天清。”三十三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远离了渡口。

雨落一整夜,鼓点般的雨声惊醒了无数乡人。打那开始,夜幕降临后,他们再也没听到过渡口响起鬼哭。

年纪大些的人说,十八年前那桩惨案终于是消了。

第二天,农妇给河边那孤苦无依的老人送饭时,发现她已没了呼吸。

十八年前那场船难,死了几十人,其中就有老人的独子。人数太多,责任过大,不知是谁,想出了将尸首拴在水底的办法,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可怜了船上那些上货卸货的苦力,一生低头做人,死后也见不得天日。

“可怜啊!”农妇感叹了几声,去村里报了信,村里人合力买了口薄棺,将老人葬在离河不远的高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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