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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字母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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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我收到了。”

沈衡翳看着新传收的文件,大气依然不敢松,他朝电话那头的榆思年道∶

“晏顾问那边,你发了吗?”

“噢、专案组的成员那边我都发了!晏顾问没在你旁边吗?”

听到肯定答复后,沈衡翳淡淡应声∶

“嗯,他在审讯室。”

说罢,他朝监控看去,恰巧在这时,坐在郑伸与陆青阳身后的晏景医被什么东西引去了注意,只是一个瞬间的低头,神情便有了转变。

当晏景医重新抬眸时,像是知道沈衡翳在看,他对着监控,缓缓比了个口型——

‘该换人了。’

下一秒,审讯室里外同时传起动静,晏景医起身搭住陆、郑二人的肩,俯身细语了什么,沈衡翳则在接收到交接暗示后立马去开了审讯室的门。

眼瞧着两名年轻的刑警面色一变后迅速离场,转而又来了个神色肃立、颇有些上级威压的男人,杨文昊依旧不为所动。

他认定了对面不可能有定他罪的证据。

起码在他的认知里,警方不该有。

刚一落座,沈衡翳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发出最后的警告∶

“杨文昊,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如果这次你依旧没有珍惜的话,待会的所有流程,都是你被动归案的证词。”

见杨文昊依旧无动于衷,沈衡翳沉下气开口∶

“九月二十七号晚上七点半到八点之间,以及八点半到二十八号凌晨一点半,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杨文昊早就没了一开始的事事警惕,他单手撑着脸,手铐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最后也只作了他深叹一口气的陪衬,丝毫未起到本该有的警示作用。

他面露愁容,像是深感疲惫与无奈道∶

“警官,想必您方才一直在门外吧?那您应当知道……

唉,好吧,我再一次,我当时在加班,同事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如果您需要更详细的时间,那抱歉,我也不确定,我可不是那种紧盯着下班时间的人,我无法给出确切信息。

当然,如果你们因为这个就要给我定罪的话,那我也别无他法,毕竟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你们当官的要治罪,我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呢……?哈。”

机会已经给了,是他自己选择不要的。

沈衡翳心下叹气。

他总习惯尝试在审讯时唤起嫌疑人最后、哪怕是只有一丝人性,即使对人命案而言,最终结果基本没差,但总归能给个安慰。

但面前的人显然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磕到底的打算。

只是,对方还在赌,他们却是实打实有了证据。

他敲了两下桌子,引起杨文昊抬头后,字句清晰地开了口∶

“九月二十七号晚上七点四十三分,你离开公司回到小区,并进入死者家中与其发生了性/行为,导致死者私/密处产生撕裂伤。

发生关系后你又迅速回到公司,给当时你那些同样在加班的同事留了个印象,因你离开的时间间隔不长,再加上同事对你的关注本就不多,因而没有同事起疑,还恰好能给你做不在场证明。

而在多数同事离开公司后,在当晚八点三十二分,你再次回到小区,进入死者家中,一直待到凌晨一点半左右,勒死了死者。

期间你共进小区门两次,出门一次,而经过你精心的剪辑与替换,将七点四十三分的进入小区视频调转到了十点、把八点三十二分的进门视频转到了凌晨两点半。

你唯一一次的出门监控则被改在了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包括公司内的监控也被你一并修改,最终呈现出了,你完美避开一切作案时间的监控成果。”

沈衡翳一口气说完,而后在意料之中的,听到了杨文昊毫不犹豫以“你们没有证据”作为反驳。

有时候他真的无法理解嫌疑人的行为,如果他们真的没有证据,又是从哪来的这么精确的数据?又怎么会自信地进行审讯?

问题纠结了半天,他又觉得,嫌疑人想来也并非真的完全相信他们自己的口中所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点侥幸心理,还有最后的垂死挣扎。

事实上,无论是警方还是受审人,双方都清楚,矢口否认在铁打的证据面前只会是无用功。

想到这,沈衡翳回过神,毫无松动地对上了杨文昊此时,已然有所忙乱的瞳孔,抬手便转过新导入文件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经过技术还原的原监控视频,并且我方技术人员,找出了经由你特别剪辑的监控中,所出现的一切漏洞。”

沈衡翳很难不承认,杨文昊在这方面的技术能力确实出彩。

但短时间内进行剪辑、并在警方调查到监控之前便及时进行无痕替换,这对榆思年来说,都觉得不可能完全零失误的操作,更何况是杨文昊。

可惜了,以杨文昊的能力,如果运用到正途上,绝对能有远比现在更出色的成就。

沈衡翳难免对这技术本身感到惋惜,停顿片刻后,很快就恢复状态,还没等杨文昊颤着嘴唇发表新的反驳话语,就最先一步,点开了下一个视频文件,简单果断地给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那份以杨文昊的第一视角,拍摄的江自渡生前,最后的视频。

视频画质清晰,还将江自渡全身上下录了个遍,该有的不该有的画面全都一览无遗,就连江自渡或是痛苦的短暂呻吟,都被拍摄者捕风捉影般没放过一点。

而同时被录入的,还有拍摄者未加任何修饰的原声挑逗。

那声音,一听便可与杨文昊的本音对上。

当然,杨文昊自是可以继续辩驳,但这些辩驳,在视频倒数第二个画面出现后,也就成了虚无——

那是视频短暂调转画面后,露出的杨文昊神色扭曲的全脸。

而在露脸后的下一秒,就是江自渡失去气息的最后画面。也就是他们初次赶到现场,所看到的尸体状态。

为了避免对面还想开些没必要的话,沈衡翳即刻补充∶

“视频是正儿八经的原视频,没有任何技术痕迹,就是经由你拍摄的,第一手资料。

杨文昊,你没有任何余地了。”

这话,本可被杨文昊作为他最后拖延时间、可以进行利用的自证陷阱。

但他好像一瞬间有了理智,没有再进行任何的本能性反抗,只是垂头,低低望着交叉的双手。

一切结果,尽在不言中。

见杨文昊良久不言,默然半晌的晏景医终于开了口∶

“所以,杨先生,现在,你可以坦白与江自渡先生真正的过往了吗?”

在他出声的那刻,杨文昊如梦初醒地浑身一震,他抬眼直勾勾注视起晏景医,原本怔愣的双眼逐渐清朗。

两声不明意味的笑从他嘴里发出∶

“是你啊…原来是因为你……呵呵…果然是因为你啊……”

模糊不清的嗫嚅断断续续传来,沈衡翳蹙眉∶

“你说什么?”

杨文昊却逐渐没了声响,眼睛虽依然紧盯着晏景医,但终归没再说什么,只是嗤笑着晃荡了两下头,重重吐出口浊气∶

“我没骗你们,我和他,确实是在学校排练室认识的。

我只是,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

……一些他邀请我作词作曲的细节。”

他眨眨眼,神色恍惚,在下意识开口时,记忆随之回笼。

2012年4月26日。

霓虹灯极速闪烁,音乐嘈杂,姿态优雅的酒保动作轻巧地便调出杯酒,挪到吧台的人面前后,便转身去招呼起其他客人。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无法引人注意的天赋,即使这里是人群嘈杂的酒吧。

杨文昊挪过酒杯,闷闷抿了口,眼神却火热地盯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尤其是那些有反常态、相互交织身形。

这是他光顾这家酒吧的第二年,当然,也是他上大学的第二年。

说来也好笑,两年了,多少也算个常客,再不济,好歹也能混个面熟,他倒好,至今连一个服务人员都不记得他。

兴许是他确实外观上平平无奇,也兴许是因为在消费上,也实在难以让人在意。

旁人来这多半有同伴一起,要么也有些别的活计,至于他?啊,平庸的样貌、寻常的扮相,每次来也只是点杯最便宜的酒水,坐在角落盯着人群,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直到离开也毫无多余动作。

是不想放纵吗?那完全是多余猜测。

他不放纵,无非是家里人至今还要严格对他的生活费账本,就连这点酒水钱,也是他给同学替做ppt补上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做家教,结果才做了几天,就被父母发现,那么点屈指可数的家教费到手还没捂热,就立马被要求上缴。

明明都是大学生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依然像幼儿一样被家长死死紧盯,这活得还真是…不如死了。

杨文昊自嘲地嗤笑一声,浑然不觉,有道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盯着自己。

而当他终于有了几分意识时,面前已经多了道身形。

那是个穿着浅色深v领的男人,身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银饰,动一下便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化着略微化妆的妆,阳刚中带有几分不违和的妖冶,在杨文昊抬头朝他看去时,还毫不躲闪地回应了个极具诱惑力的微笑∶

“帅哥,一个人?”

杨文昊看看他,很快又低下头,视若无睹地抿了口酒∶

“唔。”

见对方不起兴趣,男人也没羞恼,继续道∶

“既然这样,那就来咱们包厢玩玩呗!”

他语气中没带任何询问的意味,话一脱口,就径直过来拉过杨文昊的一边手臂。

而后者只是朝对方说的方向看了眼,象征性地挣扎两下,随即在对方所说的包间方向看了眼,果不其然瞧见有几个与这男人身形相量的身形杵在门口,估摸着就等他一挣扎,哥几个就一块上。

如此想来,他就更没有挣扎的必要了。

杨文昊本就没有强烈反抗的准备,反正他身上也没什么可求,被拉去能干什么?杀了他不成?最坏结果他想不出,也无所谓,反正逃不了,还不如配合,兴许还能少吃点苦。

见他如此识时务,拽着他的男人态度好了点,连带动作也放轻了,把他带到包厢门口后,才再次施力、重重把他推了进去。

杨文昊面朝前踉跄几步,还没甩个狗吃屎,又被身后别的什么人拉了把,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唯唯诺诺扶了把脸上的粗框眼镜,包厢内各色摆动的灯光照得他眼睛生疼,在好不容易适应新环境后,他的目光就像是自动选择那般,没有一点偏移,就这么直直对准了包厢中央的人。

耀眼,夺目。

这是杨文昊定神后,对面前的人产生的第一定义。

那人本还被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簇拥,此时却也站起身,踱步朝他而来,面上带着真切笑意,颇有礼貌地伸出手道∶

“抱歉,可能是我有点唐突了,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我是……”

没等他说完,杨文昊就退后半步,轻声回应∶

“你是江舟,我们见过的。”

江舟闻言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笑意更甚∶

“啊,是呀,您竟然记得我,这真是我的荣幸。”

杨文昊不住偏过头又退后两步,却被江舟一把抓住手腕,前者讶异回头,登时便被后者眼中闪烁的情绪所引去注意。

是贪婪,是渴望,还有…不明察觉的欣赏。

他自小便对旁人的情感异常敏感,而此时江舟所传递来的情绪信息,与他目前所感知的,绝对八九不离十。

也就是说…江舟他…欣赏自己……?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杨文昊收起眼底的情绪,喃喃继续∶

“后面就和你们猜测的那样,他说他欣赏我的才华,恳求我帮他完成创作,而我也没有说谎,我就是心甘情愿替他做嫁衣。理由,你们不是也已经猜到了么。”

他轻嗤一声,眉眼透着嘲弄∶

“从来没有人,和他一样肯定过我。”

晏景医轻声询问∶

“即使你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他眼中的贪婪,明白他别有所求?”

“当然…当然。”

杨文昊木然点头∶

“很显然,对我而言,他那微不足道的欣赏,比铺天盖地的贪婪,更能引去我的注意。

我当时兴奋坏了,哪怕他对我的喜爱大部分是装的,但只要是有一丁点真情,我就甘之如饴。

至于音乐剧,他爱标自己署名就标自己署名,就算一字不提我,那也随他,我不在乎,我当时只求他分给我一点视线,我别无所求。”

晏景医转了两下笔,笔尖在纸面轻轻划过,几秒后,他顿住,接着问道∶

“当时,虽然你是无条件愿意为他创作,但江自渡,一定向你承诺、或者询问你有何所求吧?

很抱歉,我并不认为,他会相信你真的别无所求。并且他既然知道你在酒吧,又能自信将你带到包厢,必然也是有足够说服你的把握的。

告诉我,他当时承诺了什么?”

杨文昊对江自渡的杀意,在这趟下来依旧未得到解释,而既然江自渡对杨文昊施舍的欣赏,是杨文昊产生爱意的开始,那么为杨文昊的杀意埋下伏笔的,应当是与产生爱意所相当的一个开始。

比如,一个被背叛的承诺。

杨文昊没有否认,他了当回应道∶

“他当时说,他很早就注视着我了,就在那家酒吧。他说,没人比他更了解我内心的渴望,他说他能满足我想要的一切,包括财富、自由,以及…性/欲。”

他眼中闪过一瞬诡异的精光,接着发出声低笑∶

“你猜怎么着?那些东西我一个都没要,我当时一时冲动,直接就给他来了一句,我只想要你。”

晏景医眉头一挑,似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他没有拒绝你。”

“是啊,没有…没有。”

杨文昊又是声自嘲∶

“尽管我解释,说我愿意为他管制好自己,只爱他,只对他好,而我希望,他对我也能如此,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但他依然一口答应。”

不用多问,光是以江自渡大学期间被搜查出的“战绩”来看,不难敲出,他并没有守约。

晏景医自然也就没往这方面再多问,而是再道∶

“他是不是带你去见了楼段誉?”

突然提及第三人的名字,杨文昊一愣∶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他有没有食言。”

“毕竟结果显而易见,不是吗?”

听晏景医这么说,杨文昊只是无力地笑笑,瞧着颇为几分艰难地表达了认可∶

“是啊…很显而易见。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是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郁黑眼圈的双眸中透出的疲惫,比方才要更甚∶

“抱歉警官,关于楼大公子的事,我并不清楚,或许这事你去问阿舟的话,会更能得到有价值的答案。

啊,我忘了。”

杨文昊一顿,扯笑道∶

“他已经死了啊。是啊…被我…亲手杀了的……哈。”

虽说证据确凿,但听杨文昊亲口承认罪行,还是办案以来的第一次。

晏景医轻快地转了圈笔,见他不愿回应楼段誉的事,竟也没再问,而是继续顺着开口∶

“所以,你对江自渡的杀意,起于他的不忠?”

未等对面回复,他又自行否认。

不对,江自渡大学犯下的那些案例,应当还不至于。

况且还有一个问题……

晏景医立马转口发问∶

“江自渡大学期间犯下的种种案件,是你帮忙隐藏的,对吗?”

见杨文昊干脆应下,晏景医顿时了然。

果然,杨文昊一直都知道江自渡私下干的那些事,但不仅没去干涉,甚至还帮忙隐瞒了信息,并且看他的样子,做这些事,多半还是他自愿的。

如果是因为这些起杀心,反而不像是杨文昊的风格。

那么造成他最终犯案的原因…最近时间点的特殊性……

有了!

晏景医忽的想起另一个人,脱口道∶

“江自渡的未婚妻,是你杀的?”

杨文昊先是一滞,又是嘴角一弯∶

“晏顾问,您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吗?”

晏景医面上表情一顿,随即很快恢复正常∶

“或许您可愿者上钩。”

杨文昊凝视着他,三秒后,表情松懈∶

“如您所愿。是我杀了那个女人。但你要是想问我杀她是有什么恩怨…抱歉,我无法回答。

因为我根本不恨她。即使我知道阿舟要和她结婚,也知道他们两个是各取所需,更知道那个女人早知阿舟性取向,却依旧要和他结婚,我也没有对她有任何想法。

毕竟我只在乎阿舟。至于那个女人,也只是阿舟为自己争前途的牺牲品而已,我不仅不恨,相反,我甚至有些可怜她。”

还挺清醒。

沈衡翳不禁被杨文昊气笑∶

“但你还是杀了她。”

杨文昊瞧着完全没觉得有哪不对∶

“是啊,因为阿舟碰了她。

啊,别激动,这位警官。”

眼见沈衡翳肉眼可见地黑下脸,他赶紧插嘴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猜,你是不是想替那个女人抱不平,说这一切与她并无关,分明都是阿舟自己的问题,不该迁怒给一个无辜者?

…如你所见,我把两个都杀了。不用你说,我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阿舟的过错。

但我爱他啊……我怎么舍得,最先对他动手呢?”

他发出咯咯两声笑,笑到后面,又深深叹口气∶

“……他可真是个混蛋啊……你们知道吗?在他知道他亲爱的未婚妻是我杀的时,他连半点惋惜都没有,多么无情的一个人呐……

而我,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他当工具人当了将近十年,亲眼看着他和一个又一个男人上床,最后再给他善后,为的只是想证明,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可他自始至终没有对我提起一个‘爱’字,甚至还把手,伸向了女人…哈哈…女人?

他一个同/性/恋,连女人都能忍着恶心上/床,却从来不肯给我施舍哪怕一丁点的爱?”

他说话间逐渐转为咆哮,晏景医则立马补上问话∶

“所以你杀了他?”

“……是啊。”

几下粗气喘出,杨文昊跌坐回原位∶

“……但我还爱他。

所以即使是死,我也给了他最想要的。”

他抬头,笑得有些扭曲∶

“他喜欢字母游戏,我就把他绑起来,让他在最飘飘欲死的时候断气;

他期望被注视,我就用他的手机提前通知了他的生活助理,让他能在新鲜的时候就能被人及时看见;

他渴望流量,我就把他的视频发送给各大媒体,让他的死,能在万众瞩目下登上热搜。

我是多么爱他啊,就连他的死,我都满足了他的一切渴求,而我只求他对我说一句爱我。

爱我啊,爱我啊…哪怕只有一句……求你…爱我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像是终于彻底脱力,再一次重重摔回到座椅。

至于那些由不用自己写下的纸片,不用再由他们多问,杨文昊就已经以他的话语,亲口托出答案了。

沈衡翳与晏景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终在前者对着对讲机,示意把人带走后,二人在人群中悄然离场。

沈衡翳中途又被同事叫去帮忙处理些工作上的事,等再次回到办公室,见到的便是晏景医仍独留在工位的场景。

对方好像在整理什么资料,在他凑近后,晏景医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问∶

“沈队长还有事?”

沈衡翳支吾两声,犹豫道∶

“呃…可能有,也可以不算有…就…呃…大概和杨文昊的案子沾点关系……?”

闻言,晏景医停住动作,终于朝他看去,一直凝视到沈衡翳已经不自觉别开眼后,才轻叹口气,微微偏头∶

“洗耳恭听。”

沈衡翳大松口气,生怕对方反悔,立马开口∶

“就是,呃…晏顾问,你对杨文昊和江自渡那类群体,呃,我是说性取向,有什么看法吗?”

这两天忙里忙慌,脑子里除了案情,余下的,就只剩对晏景医态度方面的试探。

他当然没敢直接问,可一直拖着让他心里难过,说又担心自己措辞不当,导致试探直接变表白,思来想去,借着结案挑起这话题,貌似是最合适的。

望着晏景医瞧不明意味的双眼,沈衡翳背到身后的手心已然冒汗,好在对方的注视没维持多久,就先行转移回了桌上的资料,听不出任何情绪道∶

“如果是身为学者,那么,仅对这一性取向而言,既然社会上存在,并且改变更消除不了,那便以平常心对待,不必贬低,也不必抬高,以包容的心态看待,那就够了。”

“那如果是以你个人而言……!”

沈衡翳刚脱口,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甚至不用细究就能听出其中含杂的期待。

他顿时卡壳,刚想找补,晏景医却丝毫没留机会,迅速接道∶

“而如果是身为我自己,那么,与我而言,旁人的爱谁喜谁,又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就比如,沈队长,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对我产生了远超同事与友人之外的情感,而这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晏景医自然没有直接对沈衡翳说,他也并不指望沈衡翳,能单从他刚才那句没有任何指向的话里,悟出这句话。

在窗户纸没被正主亲自捅破之前,他并不准备将拒绝的话说得太绝。

毕竟以对方的性子,当知道他早就看出这份心意时,怕是当场就得陷入自闭。

想到这,晏景医脑中莫名浮现出一只德牧瞬间耷拉下耳朵和尾巴的画面,顿时一阵恶寒,暗道自己真是工作时间久了脑子不清醒,赶紧让自己抽身回现实。

趁沈衡翳还没完全从他的回答中反应过来,他抓起桌上的资料,朝对方的肩拍了拍∶

“这几天辛苦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休息会吧。

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

……

走廊尽头的灯光一闪一闪,在确认四下无人后,晏景医拿出资料,沉默中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迅速接通,不等人出声,他就先行开口∶

“小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方才在榆思年检查监控时,为了提高速度,他在选择下还是决定去寻求詹衔盛的帮助,却不曾想几次电话都没打通,最后一次竟直接成了关机。

于是到最后,他选择给祁沧旬打了电话,却得到一个未曾设想的回应——

詹衔盛失踪了。

连带着东都一堆私密情报一起。

听手机那头传来祁沧旬沉闷的肯定,晏景医靠在墙上,摸出颗薄荷糖后,拿在眼前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住抽烟的冲动,咬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轻声道∶

“我可能有他的线索了。”

没等那边祁沧旬的回复,他就一把挂断了电话。

在先前榆思年给他发来监控原件的时候,他顺口问了嘴,才知道榆思年收到封匿名邮件。

而就在刚刚,他把审讯时的监控反复放慢观看,最后得出他一开始没听错,杨文昊在得知他们得到视频原件后,对着他说的,确确实实是“果然是因为你”。

晏景医能确定,在这场案子之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哪怕是见过一眼杨文昊。

可杨文昊不仅说出了这句不明所以的话,还在审讯时,本该在不知他名姓的情况下,脱口而出了一句“晏顾问”,更重要的是,在其他同事把杨文昊带走、经过他身边时,对方说了句话。

他说——

“我们一直在看着你。”

和刘志鹏当时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晏景医捏了捏手机,心中依然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拨通另一个电话,试图在最终结果中得到否定。

电话接得很快,榆思年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

晏景医道:

“榆警官,能否劳烦你帮忙,找出给你发送匿名邮件的主人?”

……

境外,老林。

破败的木屋内,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在中间,有几人围在外面,仍在用铁锹卖力挖着土。

坑内有三人被缚住手脚,包括嘴也被暴力塞住,身上无一不是伤痕累累,却还在怒目圆视着周围的人。

终于有一人努力擦开了嘴上的东西,还没缓过劲,尚在咳血的嘴断断续续用英文朝前喊:

“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警察……!我们所有行踪…都受我国政府保护……!你们还有转还的余地……!”

他虽虚弱,说话时却句句铿锵有力,震得屋外林鸟四散。

坑外的人面面相觑几秒,发现没等到任何指令,便依旧挥舞着铁锹继续。

见没有反响,坑中的人还想再喊,却突然被门外一声巨响打断:

“吵什么呢?一帮废物,打那么久还能让人讲话?一帮吃白饭的!”

来者头上有道横跨半张脸的刀疤,右手手臂上纹了只巨大无比的蒲牢,进来时,还用力踢了脚被绑在门前、呼吸微弱的另一具身形。

他显然听到了坑中人的话,一脚将一块石头踹出,直接便砸到了说话那人的额头,顿时又让那人多了道伤。

蒲牢男蹲下身,呈俯视状看着坑中的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中国的警察?呸,老子就专杀你们国家的警察!很稀罕么?嘿呦喂,咱们这可……”

“老四。”

话音未落,另一道相对而言有些斯文的声音将他打断。

来者细眉又细目,薄唇轻抿,带着丝笑,手上还盘着串佛珠,乍一眼,竟还有几分佛像。

……如果忽略他脖子上纹的狻猊的话。

被唤作“老四”的男人一顿,看着来人,面上明显不爽,却还是不情不愿开口:

“五爷。”

论血缘,他们是兄弟,他才是兄。

但他们的地位排行,不看出生先后。

老四暗自“啧”了声,探头朝五爷身后看了眼,不屑的表情再次涌上,语气带上些阴阳怪气:

“咱们亲爱的小九弟呢?没来?怎么,看着他亲爱的中国弟兄们受苦,心疼了?哈!他不会还做着能回去的春秋大……”

“梦”字还没说完,一声毫无感情的“四哥、五爷”就突兀响起。

这声音干净得有些突兀,就连坑内的人听到都不见一愣,甚至短暂地忘了挣扎。

那人穿这件黑色长衣,入门时恰巧来了阵疾风,将他头上的兜帽吹散,而在兜帽下露出的,骤然是詹衔盛苍白的面孔!

詹衔盛朝二人走去,全程目不斜视,像是刻意不去瞧地上躺的、和坑内坐着的人。

但他的好四哥显然不想让他如意,过去便一把将胳膊架去,强硬让他的视线,落在坑内三人身上,还贱兮兮凑前发问:

“怎么样?我亲爱的警察老弟,喏,看看,嘬嘬嘬,看,这三个,有没有你认识的?”

不知是否是光线的缘故,詹衔盛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现在瞧着更惨白了些。

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老四还想继续,却听到身侧传来佛珠转动的响声,只得嘟囔的松开对詹衔盛的束缚。

至于发出响声的根源,自然是狻猊五爷。

五爷依旧带笑,贴心道:

“小九,你连夜出逃,舟车劳顿,还要辛苦你和我们一同收拾残局,真是抱歉。

但可惜,哥哥们现在还有杂碎要处理,恐怕不能陪你找地方休息了。”

詹衔盛面上难过得都快作呕了,却还是艰难回应:

“不捞五爷和四哥费心了,既然五爷和四哥还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欸。”

他刚想转身,就被五爷一句话止住动作。

詹衔盛深吸一口气,压气道:

“…五爷…还有什么事吗?”

五爷依旧慢慢转着手上的佛珠,言笑晏晏地指了指地上的身形,温声开口:

“小九,这是我们在组织里,抓到的一位警方卧底。我与你四哥,还有别的东西要处理,实在分不出心呐…”

詹衔盛呼吸一滞:

“…五爷的意思是……?”

五爷没明说,只是把佛珠换了个方向继续转,轻轻道:

“我们的出行计划突然,为了减轻负担,需要去掉些杂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后车上,有足量的水银。”

“……”

仅是片刻的停顿,詹衔盛便明显感知到,周围数道如饿狼般的目光朝他紧逼。

他紧握的拳传来阵阵痛感,最后却也只是轻轻放下,任由被指甲抓破的伤口滴下血,而他只是往前面,随意点了几个人:

“你们两个,去车上去水银,再来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说完最后的话:

“把地上这个,架起来,用刀在头上划‘十’字,再…再把水银灌进去,把整张皮…扒下来。”

他艰难说完,而后便听到三声缓慢的鼓掌,五爷轻柔地夸道:

“真是个好办法,辛苦我们小九了。现在,你该去休息了。”

听到这话,詹衔盛顿时逃也般跌跌撞撞跑出木屋,身后却一清二楚地传来五爷依旧斯文的声音:

“把皮扒下来后,再翻面裹回到人身上,用钉子倒钉在门上,给我们亲爱的中国朋友一个小惊喜。在那之前,可别让他死了。”

这边刚应下,另一头又传来下属的声音:

“五爷,那剩下这几个……?”

这几个,指的只会是坑中那三名警察。

五爷的声音随风轻轻飘入詹衔盛耳中,淡淡的,彷如在处置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那位貌似佛者的人毫无所谓道:

“全都,活埋吧。”

——四案完——

杨文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简介埋下的坑终于被我填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可能不容易被在意于是我直接在这里说了,晏顾问在第一句说旁人爱谁喜谁,同他有什么关系的时候,用的是句号,是肯定意味,但在第二次说沈队长喜欢他与他有什么关系时用的是问号,说明答案还有余地!

四案完了,这案之后只有一个番外,然后就到最后的五案了。

第105章 字母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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