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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棋盘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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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村前,先把警车靠外边停,尽量别整太大动静、惊扰到村民。

分局那边,上头已经通知过了。”

沈衡翳上车后对着传呼机又是一番叮嘱,而后发出了出发的指令。

郑伸在驾驶位上熟练地发动起警车。

溪谷县之所以名为溪谷,其缘由就在于,这座县城坐落在称得上湖西“母亲河”的民安河河谷处,只要顺着河边的道路直直行驶,就能找对路,因而并不需要导航。

郑伸目光朝前看着路,嘴上却不住发问:

“沈队,服业村那案子和周…周中正那案子有什么关联啊?

周中正的村子…我记得档案上写的是绿林镇啊,服业村在凤凰镇,它俩都不是同个镇的。”

“就是啊沈哥,刚喊得太急我都还没怎么拎清状况,你正好帮我再理遍呗!”

坐在副座的涂宏骅闻言不住搭腔,头朝后座探去。

这辆车上统共就坐了四人,除去前座的他与郑伸,就只剩后座的沈衡翳,以及那位新转来的心理顾问。

涂宏骅对那位心理顾问的印象,依然停留在昨天开的会,以及一块查监控那会,关系着实称不上熟。

再加上自他们上车后,这位心理顾问就一直盯着窗外发呆,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总之,就是丝毫没有想理会人的意思,他也就理所当然地看紧了沈衡翳这名老同事。

“认真开车!”

沈衡翳先是开口朝郑伸一句训,而后才开始回答涂宏骅的问题:

“按照咱们目前所持有的线索,虽然又碎又乱,但认真拼还是能凑些出来,但是犯罪动机,还有根源这两块,迟迟没有什么眉目。

所以咱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分成两条线走。

动机这条,我已经交给林姐他们了,暂时不需要我们这边操太多心,所以我就先单拎出我们这条线来说。”

他朝身旁看了眼,见晏景医依旧只是盯着窗外,口罩好像又遮得严了些。

沈衡翳呼出口气,叫涂宏骅把车内空调温度调低些,又不动声色地降低几分车窗来通气,边做边回答:

“犯罪根源是什么,这点,我就用不着再给你们解释了。

根据这几起案子,我们不难发现那五名死者的伤势、及死亡原因的相似处,这些我都在会上讲过,也都不重述了。

当时我们只知道特点,但寻不到侦查口,紧接着我们就把侦查方向放在嫌疑人身上。

嫌疑人作为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他现在所犯下的罪,都具有他自己的目的性,其中也包括他行凶的过程与对象。

行凶对象由林姐那队管,而我们这队 ,着重点在于行凶过程。

前四起案子、也包括第五起,生前所遭受虐待留下的伤痕位置出奇一致,不难判断是嫌疑人的有意为之,而为何为之 就是我们要侦查的。”

涂宏骅点头,却觉得沈衡翳答非所问,刚想开口,忽而想起在出发前,沈衡翳递给自己的尸检报告,顿时惊觉出什么。

当时他以为是关于前五起案子的报告,想着自个先前就已看过,觉得没必要再看,现在貌似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赶紧打开,果真是另一起案子的死者!

涂宏骅毫不掩饰满脸的恍然大悟,看得沈衡翳强忍住,不去伸手就是一记爆栗。

花精力讲这么多,还以为是这货离开刑侦组久了,一时半会没转过弯,结果整了半天,是连线索都没瞧!

“可是沈队,凤凰镇和绿林镇不是隔了半座山嘛?

我记得…这两个镇所在地都是山区,而且凤凰镇还惨些,刚好处在被风坡,连种地都种不过绿林镇,经济就更拉了……”

恰逢红灯,郑伸刹完车赶紧趁机问道。

事实上,沈衡翳其实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先前他也只能勉强安慰自己,毕竟两镇位于同个市,当下交通便利,隔半座山想联络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偏偏还有周中正这个人形BUG在,对于正常人不是什么难题的事,对于他这种残疾人士……

“安生服业。”

身旁忽得传出声,晏景医已经收回目光,不再盯着窗外。

无需他继续解释,沈衡翳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湖西市取名方式向来从对应的成语入手,譬如国泰街和民安河、海晏街和河清路……

这是少有的无论城镇还是乡县都出奇保持一致的惯例,作为湖西人,沈衡翳自是清楚。

那么安生村和服业村……

“晏顾问是觉得,凤凰镇的服业村和绿林镇的安生村原先可能是同镇的?”

“并村也说不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虽然两镇相隔半山,但那是对于最远两个村而言,而安生村和服业村中间则只相隔了一条溪。”

红灯转绿,警车重新发动。

而过了这道红绿灯,便意味着他们正式出了市中心,朝远郊靠近,只要向车外张望,便能隐约看到远处那被暖光勾勒的层层山脉。

晏景医左手搭在车门上,手指接续轻轻敲打。

许是午后阳光太过刺眼,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继续道:

“两个村子一直以来都是以农为生,乡土本色,世代定居是常态,迁移是变态。”

他又轻轻敲了两下车门,似是在等什么答复。

沈衡翳正奇怪,忽而便听到前座传来恍然大悟的惊呼∶

“我想起来了!凤凰镇处于背风坡,土壤不利于种植,咱这又是季风区,会受影响,所以山区还会有自然灾害!

但因为世代相传的缘故,就算这样,村里人也不会轻易搬出去,而经济发展进程则与时代发展进程相背离,村民经济水平也就越来越落后。

可是绿林镇不同啊!”

兴许是讲得起了兴致,郑伸说时还拍了下喇叭,刺耳的鸣声惹得沈衡翳不住皱眉,又惶恐起对方开车不专心,及时打断∶

“说的不错,老涂,你顺着他话继续说。”

“啊…啊?”

涂宏骅正听得专注,忽而被点名,一时呆滞,下意识扭头就遭沈衡翳一记眼杀,顿时反应过来,吞吐道∶

“呃…凤凰是背风对吧?那绿林就是…处于迎风……?”

见沈衡翳应声,涂宏骅松口气,开始照着郑伸方才说的,往其反着说∶

“那就是适合种植!然后那个什么…呃季风影响什么什么…哦对,经济发展是吧,这个我熟,他们适合种植,铁定比凤凰镇的强啊!”

见涂宏骅颇有开始瞎扯的趋势,沈衡翳赶紧开口止住话头,想了几秒,开口道∶

“我记得九七年那会,市里有做过调查,凤凰镇是当时最落后的村,相反,绿林镇则是当地发展最好的。

再加上那时的政策支持,绿林镇确实适合生产力发展,这样一来,两地差距更大。想缓解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又不想离根,这两个村合并,倒是个可解燃眉之急的策略。”

一段话下来,倒是把两地状况理顺了一遍。

“卧槽,郑哥,挺牛逼啊?这都能想到!深藏不露啊你小子。”

副驾上的涂宏骅忍不住出口,一开口便是一句“不文明用语”,让正欲开口的沈衡翳终于逮准机会,伸手扣了一记爆栗教训一通,转而假作淡定地“嗯”了声,以示鼓励。

这波下来,沈衡翳瞧着前排两名同事看着情绪被点燃不少,自个也有几分宽慰,却又转头,见晏景医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默,一动不动瞧着窗外,看不清神色。

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这会眼中自带的笑意是真切的。

沈衡翳收回目光,拿出手机,在上边划拉半天,确认群里都没别的想问了,便默默关上了传呼机。

接管另一条线的队伍同样在发令后便再次忙碌。

“榆组,你去查查一中在五起案件前后时间段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老刘和老赵,还有那边那几个穿着警服的!快点换回便衣,老刘你俩带这几个再去一中一趟,剩下的跟我去趟受害人家……怎么了?”

林郁青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扯了下衣服,低头见是刚接完任务的榆思年。

“林姐,我查过了,四月十四刚好是今年一中开学的时间…疫情原因,各地开学都延迟了。

之后四起,硬要说的话,也就离考试近了,第二起接近期中,后两起都是高考模拟,最后一起最接近高考。”

榆思年眉眼下垂,语气也不如平日的轻快,林郁青方才注意到,又被站在门口的警员叫了声,只得无奈叹气,伸手拍了拍女警的肩,便抬腿要离开。

“那个…林姐,叫老刘他们注意一下嫌疑人能动的电子设备,我兴许还能派上些用场……谢谢哈!”

“行,那我待会再回趟嫌疑人的家。”

见榆思年笑得有些勉强,林郁青也意识到什么,门口还在催,她极其少有的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

“一起去?”

榆思年眼神瞬间发亮,顿时打起精神,像是担心对方反悔一般,拿起笔记本电脑拽起旁边的夏潇就直接冲了出去。

我也没说能让你带人啊。

林郁青张了张口,没说话,看着两位终于能出勤的同事脸上都带着笑,还是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随她们吧。

虽说是山区,但湖西市的地本就不大,出了市中心,沿着大路径直开,连山路都不用绕,只要看到公路两旁的片片麦地就说明到地了。

郑伸远远便瞧见了标明“凤凰镇”的路牌,于是临近拐口时便开始减速,最后将车停靠在了路牌下面,正好是路口旁,不会挡着路过的车。

夏日的热风卷起两旁麦地层层麦浪,涂宏骅嘴上说着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戴上了口罩。

看到一直戴着口罩面无表情的晏景医,他忍不住用手臂碰了下一旁同样艰难戴上口罩的沈衡翳:

“沈哥,这人也太牛了,大热天套着件长袖外套就算了,还有这口罩,我就没见他摘过!”

许是说得有些大声,沈衡翳看到晏景医朝他们方向看了眼,又很快转移目光,看向村庄路口。

他拉了拉口罩,用手肘碰了回去:

“这叫防疫态度端正,你多学学。”

涂宏骅:“?”

无视了涂宏骅看傻子般的目光,沈衡翳沿路点了点靠边停的人数,确认无误后又嘱咐了一遍,这才让人分批通过不同的小路进村。

到前都提前通知过关闭警铃,分局那块也专门提醒了不要声张,尽量减少了干扰村民的可能。

沈衡翳拉了下已经被汗液沾住的衣服,眼神示意涂宏骅和郑伸跟他一块走大路进村,抬眼便看到晏景医还站在原地不动,偏头好像一直在看着他。

这是在等我?

沈衡翳正猜测,想起先前的安排,确实是让他跟着自己,一时不知该不该对那人夸一句“服从安排”。

又见那人外套下的衬衫同样被汗水浸湿,显然也是被天气折磨得够呛,沈衡翳竟是在对方的眉眼间,看出一丝不明显的不快,也就先放弃了这一雷人的想法,选择加快脚步进了村。

村口站着一抹蓝,沈衡翳眯眼看了眼警衔,一杠三,不出意外是当地派出所所长。

那抹蓝瞧见人影便跑了过来,面上带着殷勤的笑:

“您是市里来的沈队长吧?路上辛苦、哈、路上辛苦…

哎呦…您瞧这离咱们县局也有段距离…您这趟过来,也只能叫您在所里委屈委屈了……”

这一口一个“您”反倒喊得让沈衡翳头大,赶紧抬手制止了对方继续嘘寒问暖的行为,同样陪笑道:

“瞧您这话说的,放心,我们这趟下来也就简单调查,没别的意思,不妨碍你们工作。”

“我这不是怕咱这招待不周嘛……”

所长憨笑着,领几人进了去。

对方虽口头上说着“招待不周”,但沈衡翳在出示完健康码进去后,明显能感觉到派出所被提前收拾过了。

不仅每处光滑的地方都被擦拭得反光,就连普通的文件也被整齐摆放好,让他不禁想起上学那会被督察检查的场景。

所长边笑着把他们往里头带,边吩咐人去照着人数倒水。

“工作的事我们直说,其它的不用劳烦。我们这趟只需要劳烦您帮忙,告诉我们张金霞女士及其家人的住所在哪。”

沈衡翳打断了对方的其它举措,也没有应话坐下。

张金霞就是在民安河被打捞上来的死者,也是他们寻找犯罪动机的关键。

闻言,原先还满脸堆笑的所长立即带上了几分为难,似是一时没想起是谁。

直到他身后的民警轻声唤了句,朝他递去手里的档案,所长这才意识到说的是哪档子事。

“哎呦您瞧,您说名字,我还真没想起来,这人多得……嘿,我这一看,这不老刘家的儿媳妇么这…哈哈。”

他搓了搓手,本来还想再挽留一下,见这位市里来的刑警队长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也只好咽了口口水作罢,挥了挥手叫所里另一个年轻警员带路。

确认几人都离开,所长忽得就软了身子,坐到座椅上,叹口气,疲惫地掏出手机:

“喂,市里又来人了,你叫你们人都收敛些,今个就甭出来了。”

听手机内骂骂咧咧地应下,才放心地挂断,手慢慢垂了下去,抬眼望着所外,蔚蓝的天边远处已然出现几片阴云。

这日子怕是又得变天了。

“你们这,近几年发展还挺好。”

沈衡翳跟一路看一路,见这边虽是乡镇,但该有的基础设施样样齐全,娱乐设施同样没少,就连酒吧、网吧都各据一方领地,完全没有外头传的那么落后,这和近年来的GDP倒是挺相符。

令他不解的是,明明店门都在,却一家也没开,一路走下来,只见着一家小型超市在营业。

年轻警察青涩地笑了笑:

“我刚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原本被分配到这的时候,我还蛮不情愿呢,结果来了才知道,这根本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差,我觉得啊跟城里没大差。”

“唉这位小哥,你来多久了?你看着估计大学刚毕业吧!”

涂宏骅凑上去用胳膊搭在对方肩上。

“啊…啊是,刚毕业。呃…张金霞她家……126号…就是这了!你们慢慢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年轻警员别扭地挤开涂宏骅的胳膊,朝沈衡翳敬了个礼,不由分说就往回赶,看着颇为狼狈。

涂宏骅弹了弹衣服,朝沈衡翳使了个眼色:

“老沈,你觉得咋样?”

“不对劲。”

沈衡翳皱眉看着警员离开的方向,而后将目光投在了一直走在后头的郑伸身上。

郑伸:“?沈队?”

“小郑同志,来,汇报一下你看出了哪些不对劲!”

原先还在悠哉悠哉走着,忽地便成了在场焦点人物,郑伸不免心头一梗,情不自禁地站直,支支吾吾开口:

“报告沈队,呃…都挺不对劲的……”

见沈衡翳一记眼刀投来,立刻接下话:

“那个所长的态度就不太对劲,太热情了,有一丁点假。

然后、然后还有,一路上这么多店铺,就见着一个老奶奶坐着的超市开着!

还有…呃……那个同事?看着表情就不大对的样子,而且问了几句就慌里慌张跑了,一副生怕说错话的心虚样。”

沈衡翳这才有些满意地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郑伸的背:

“不错,还有点进步,接下来的情况还需要老邓汇报了,他比咱们进得早,说不定能有别的发现。”

后一句是对着涂宏骅说的,沈衡翳提前掏出证件,朝126号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好,请问有人吗?”

他伸手敲了敲陈旧了木门,明明力度不大,却叫门上的倒“福”退了层灰。

门外几人交换了眼神,见里头没动静,沈衡翳再次伸手,这回还未等落下,就听到木门发出陈旧的一声呜咽,里头探出了半边脸:

“谁?”

声音沙哑而尖锐,却一时辨别不出性别,沈衡翳空出手掏出自个的证件:

“老乡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就来简单调查个情况。请问张金霞女士是您的什么人?”

“不认识!”

木门随着一声闷响被关了回去,沈衡翳扇了扇被惊动扑面而来的尘灰,有些无奈:

“继续敲?”

“我觉得没用。”

涂宏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和沈衡翳很快就统一了想法,而后不自觉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晏景医:“……”

面对顿时朝他投来的三道目光,晏景医叹口气:

“我出力的前提,是群众配合。

这家人在听你报完身份就做好了关门的准备,如果你当时没有拉着门把,怕是早早就关上。

很显然,他们并不想配合。”

沈衡翳无奈收回还放在门把上的手。

刚刚他确实感觉里头的人,从一开始就使劲往里拽门,但尚且抵不过他,等他问完话后那边忽然就多了份力,显然不止一人,摆明了不乐意。

“稍等,老邓给我发了消息。”

沈衡翳掏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走出民房屋檐下的范围圈,用手示意几人靠过来,放轻声音:

“他和另外一队已经汇合了,叫我们在攀枝街尽头的水泥桥等,在……哦,他发了定位。”

他静音打开导航,粗略了解后便带着朝另一个方向走,郑伸感到不解,随即问出了口:

“沈队,那这家人就不查了?”

沈衡翳不语,只留了一句“自个琢磨去”,叫郑伸更加不解,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到身后同样一言不发的涂宏骅身上。

“唉小郑哥,咱当警察的呢,最忌讳的就是在同一棵树上吊死,这家人一看就不想搭理咱,咱也没法强闯民宅是吧,再说……”

“老涂!”

涂宏骅顿时止住话头,小心地瞧了眼前面发出警示的沈衡翳,只好拍了拍郑伸的背,叫他接下来自个慢慢琢磨,便穿过他身旁跟了上去。

郑伸有些委屈,更没心思细想,只觉得队长此时估计挺嫌他的,不觉唉声叹气起来,忽地,他感觉自己的肩被人拍了两下,两个熟人都在前头走着,那拍他的人……

“晏、晏顾问?”

他转过头,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吓了一跳。

“嗯。”

晏景医迟疑了一下,指了指郑伸的下巴处,见他一愣,只好开口指明:

“你口罩折了。”

“啊…噢噢,谢谢!”

郑伸慌乱地顺着对方的方向把口罩抚平,正想着对方还有什么事,就听晏景医开了口:

“别想得太多,你沈队长只是想多找点机会培养你。

他如果真的嫌弃你的能力,出任务这事儿就没你份儿了。”

见晏景医看穿自己的想法,郑伸有些不好意思,又想问对方怎么办,但最后也只是点点头“噢”了一声。

晏景医又笑了笑,再次拍拍对方的肩:

“刚刚你那位同事的话也有道理,别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一定代表的是一个线索,也可能是别的东西,好好结合你先前发现的,嗯?”

见年轻警察又点了点头,看着心情也好了些许,他才伸手往前拍了下他的背:

“那就快点跟上去吧,不然你沈队长真该失望了。”

郑伸呆愣地应了声,赶紧赶了上去,又回头看了眼,见晏景医仍保持原速走着,才安心地转头继续跟。

凤凰镇小路颇多,又时常见不着路牌,即使有导航也容易被七拐八拐的小道绕晕,更何况在这种小村子里,有许多都是连导航都没标明的小地方。

好在攀枝街应当是镇上的中心街道,顺着任意一条小路径直走也能走到。

说着是中心街道,可沈衡翳一路走下来,同样和其它地方一样,店门紧缩,丝毫不见人影。

“这都啥味啊?”

涂宏骅忽地打了个喷嚏,不适地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

镇上味道很杂,其它地方更多的是平日烧火产生的炊烟味,可攀枝街却多了丝不明来源的甜腻,越往里走,味道越浓,闻得让人头晕。

沈衡翳不禁皱眉,途径香味最猛烈的地方忍不住停步,转头看向旁边的店铺。

这是一家酒吧,起码上边的标牌写的是“酒吧”,门也是关着的,可沈衡翳总觉得里面传出了动静,像是……玻璃碰撞的声音。

至于香气,虽然闻着让人恶心,但又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而现在,也确实没有多余时间让他想这事,他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好在香味逐渐削薄,转而传来的是一阵流水声,横跨水面的小桥就在不远处,桥前挂着块路标,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绿林镇”。

“沈队!这!在这!”

邓文龙蹲在阴影处等了许久,见着远处靠近的身形赶紧起身挥手示意。

“查着什么了?”

沈衡翳快步赶过去,跻身入阴影中,又不往招呼后面跟着的几个赶紧过来。

“这村诡异得很!

我们几个不是比你们先进的嘛,那会子还有人,而且挺多,但是一下子全进屋了,跟听了口令似的……

唉哥们,你不热啊?”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问的对象是哪位。

沈衡翳往晏景医那边看了眼,见他好像没有想答的意思,顺口回了句“少管别的”,而后继续问情况。

邓文龙转回注意:

“还有些奇怪的……

我觉得奇怪,就是吧,他们这村,老少虽然都有,但好像基本都是男的,反正我们进来看了一圈,没一个女的……

哦对,也有,就一个开超市的。”

“嗯,这个我们也注意到过,是这一路上唯一一家开着的店。

还有呢?”

沈衡翳抬眼朝旁边同样有话说的另一带队人问道。

“沈队,我们查到了三年前迁出人口,里面有周中正的名字。”

沈衡翳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却发现下面还有几份。

“这几年迁出人口并不多,也就三年前超过了五个,我想着有用,就都带来了。”

闻言,沈衡翳又低回头,草草看完周中正的,又翻过另一张,顿时觉得眼熟。

文件上打印的照片模糊不清,但如果再在上面加把胡子,分明就是周中正昨日攻击的那个小偷!

怪不得那货昨天见着周中正的照片这么淡定,老乡啊。

沈衡翳当机立断一通电话打给林郁青,未等对面开口,就先提出好好看管还在医院的小偷,得到回应后刚要挂,就听到里头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沈队!宋函英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想考医科大?”

沈衡翳一愣,努力回想一阵,蓦然想起先前问询死者班主任的时候,对方确实提过一嘴宋函英想报考医科大的事,立即回复:

“对,榆思年,你们那边查到什么了!”

另一边的榆思年听到答复后,和林郁青皆是交换了眼神。

她们这会到了一中保安室,先前去了周中正家中一趟,别说电子产品了,普通的娱乐设备都没见着,只有保安室这台公用的电脑是周中正能触碰的。

于是秉持着专业素养,榆思年一通检查下来,发现其它东西一切正常,只有搜索引擎什么记录都没有。

原先还觉得正常,听到另一个保安提了一嘴自个查过东西,榆思年这才意识到——搜索记录都删了。

她当即就让闲杂人等先出去,独留几名同事看着自个一通操作下来,直接便恢复了数据,完后还不忘笑着问跟来的夏潇:学到没?

搜索栏乍一看很正常,全都是些“离湖西市最近的医科大学”、“医科大学录取线”、“怎么报考医科大学”等等。

可如果真的正常,又为什么要可以删除搜索记录?况且一个保安没事搜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突然脑子开窍,想要不负年华不负己?光看那人那样都觉得离谱。

现下看来,果然是因为宋函英。

沈衡翳听完对面汇报的情况,又吩咐几句才挂了电话,心里实在烦躁,动了动手指忍住想要抽烟的冲动,喘了口气,抬眼见晏景医好像一直往溪流方向看。

感受到目光,晏景医转过头,便见沈衡翳朝自己方向走来,开口问道:

“谈完了?”

“嗯,周中正一直在观察宋函英,包括知道她要报考医科大。”

“嗯。”

晏景医点点头,看起来毫不吃惊,沈衡翳原想继续说,又见对方依然瞧着河流,便也停住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别光看,听。”

沈衡翳抽了抽嘴角,还是不情愿地回了句“行”,又转为静下心听。

河流不急,发出的声响不大,可桥底却传来了拍水的声音,声音细小,不细听确实听不出。

“张金霞有孩子吗?”

人声再次代替流水声传入他的耳朵,沈衡翳回过神,闻言立即看向身后还在探头看热闹的涂宏骅,一个眼神就吓得他立刻跑出阴影圈,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

“咋了沈队,又要说啥?”

“张金霞的信息,我刚不叫你查了么,她有孩子吗?”

“嗯……哦对,有!我看看嗷…叫刘运轩,今年也才八岁,咋了啊?”

沈衡翳不答,看向晏景医,便见晏景医点头,竟摘下了口罩,从左手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便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短袖衬衫,他把外套一递,笑了笑:

“能否劳烦沈队长帮忙拿着?”

沈衡翳刚应了声,就被对方的外套塞了个满怀,而后就看着晏景医手里拿着东西走到桥边,而后用手指比在嘴前,示意先别说话,就顺着桥边通往桥下的小阶梯走下去。

岸上几人不住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达成共识,冒着大太阳也想凑近瞧是什么情况。

“抱歉啊,你别害怕,我不知道这儿有人,上头太热了,所以我才下来的。”

晏景医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语气分外柔和,又极为平淡,说他不知道下面有人,在场偷听的各位自然是不信的。

晏景医听到上面传来几声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自然地坐下,用手捧了把河水,又慢慢让它流回去。

“大人…也喜欢玩水吗?”

小姑娘见这人面生,但开口说话很温柔,不像别的大人那样只会用难听的声音吼她,虽然还是害怕,可还是怯生生开了口。

这个看着很温柔的大人对此又是笑了笑:

“你很喜欢来这玩水吗?”

“嗯,但我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出来玩,我是趁他们不在才来的。”

小姑娘有些心虚,但看到这人笑得好看,不像是会责骂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完后又小心恳求他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晏景医仍旧面上带笑地答应,但目光却落在了小女孩身上露出的几处殴打留下的乌黑印记。

“平常只有你一个人来这玩吗?”

小姑娘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回答道:

“不是的,还有很多人的,但他们都是男孩子,都不带我玩……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被他们的爸爸妈妈拉回家了,就留我了……”

“是吗。”

晏景医点点头,摊开另一只手,露出了里面的两颗镭射纸包裹的糖,见小女孩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便递了过去:

“给。”

小姑娘明显一愣,这还是别人第一次给她糖,以前爸爸妈妈不让吃,就算是别人给的也不例外,吃了就要挨打。

见她迟疑,晏景医便先剥开了一颗,塞到自个嘴里:

“唔,这糖真甜,还是草莓味儿的。”

小姑娘馋得厉害,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剩下的那颗糖,道了声“谢谢哥哥”,才小心地扒开,把糖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比之前偷摸着吃到的还好吃。

见小姑娘吃得正开心,晏景医才缓缓开口:

“你认识刘运轩吗?”

经过一颗糖果的拉线,小姑娘彻底把面前这个大人当做好人,毫不犹豫便答道:

“知道!他经常来这里玩的!”

“噢,这样啊。那你知道他妈妈吗?”

“唔……”

小姑娘认真想了一下,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

“我很少见到他妈妈,但我经常听我爸爸对妈妈提她!”

“哦?是……怎么提的?”

不仅晏景医,岸上偷听的几人也不禁拉长耳朵,沈衡翳则默默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机。

小姑娘没多想,稍作回忆后,便在一旁揪了根草,起身叉腰,把草往嘴里吸了下又吹口气,抬着下巴模仿道:

“ ‘哎,那老刘家又整他媳妇了,那叫声哟,整个村都能听着,丢人玩意!估摸着是那女人又不老实,成天就想着跑!

啧,你就老实在家带那丫头片子,可别给老子学,不然啊老子也像那样整你!

老刘家还有个带把的崽要养活,老子可没那顾虑,你敢干,老子就敢打死你,完后直接扔河里头喂鱼!’ ”

小姑娘声音中还带着奶气,单听着软糯可爱,话中的内容却让在场听的人寒了心,顿时将张金霞的尸检结果联系到一块。

沈衡翳抓着手机的手握得发白,却听晏景医语气中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反而还笑着夸小姑娘演得好,接着貌似低声又对她说了什么,可惜讲得过轻,显然就是有意不让听。

接着又听到下头传来走动声,估摸着是上来了,岸上几人赶紧又跑了回去,独留沈衡翳一个待在太阳底下晒着等人。

沈衡翳:“……”

见晏景医的身形从桥底下出来,沈衡翳递过手里的外套。

“谢谢。”

晏景医顺手拍了拍穿上,又戴回了口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衡翳总觉得衣服里传出了塑料纸摩擦的声音。

“那小姑娘……”

“她自己会回去。”

晏景医冷漠答道,仿佛方才哄孩子答问题的温柔“大哥哥”不是他。

见沈衡翳眼神有些诡异,晏景医也懒得花心思想,外套一穿就被热得产生股回去再玩会水的冲动,口罩底下默默叹口气,又抬眼瞅了一旁的沈衡翳一眼:

“还需要再回趟刘家么?”

显然不用。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家/暴。

“当务之急,还是回去继续盯着周中正,以及他的那位同乡。”

晏景医点头不语,再次恢复了原来置身事外的状态。

沈衡翳招呼着几队收拾好东西,又分着路离开。

他领着原来的几人照着原路返回,途径那家小超市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却发现那家不知何时也锁上了门,说不多疑是假,但又只得暂时离开,不忘留个心眼。

收到消息称市里来的人都离开街道了,超市里昏暗的光线下,男人才松开对老人的压制,嫌弃地啐了一口:

“老东西,差点给老子闯祸!”

沈衡翳和所长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出了村,刚上车,天上就飘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了车玻璃上。

连续几天的天气转换,众人皆见怪不怪,但还是因为这阴雨天让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压几筹。

雨下得越发大,车里的人也少有的没人说话,只听着雨声和雨刷碰撞流落的敲打声,直至过了那道进入市中心的红绿灯,沈衡翳接到了一通来自林郁青的电话,车内才再次有了声响。

“怎么了?”

见沈衡翳挂断电话后,面色明显更加阴沉,晏景医少有地主动开了口。

“吕成才不见了。”

吕成才便是那个和周中正同年迁出,被他袭击的小偷。

绿灯亮起,车速明显加快,却又要顾忌限速。

沈衡翳吩咐局里去医院等地方寻监控,地方就这么点,况且这时候才打来汇报,分明就是刚丢,跑不远。

一路警铃警灯双开,终于控制在最短时间内到达警局,沈衡翳第一时间就冲到了监控中心,其余的人也都各自冲向岗位,没人注意到少了谁的身影。

晏景医从自个工作岗位上拿了把伞,悄无声息地出了警局。

天已全黑,月色也早已被乌云遮了个精光,他撑着伞,将手伸出伞外接住了几滴落雨,看着心情不错。

海晏路到了晚上便鲜少有人路过,偶尔有披着雨衣的人骑着摩托,拎着菜匆匆飞驰,只留下阵阵轰鸣于街道徘徊。

河清小区门口的灯光依然昏暗,晏景医踏着有些轻快的步子进去,却没回家,而在另一栋陌生楼房前停住了脚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人就住在这栋。

他回忆起周中正档案上的住址,又想起起当时自己撞着小偷时对方逃跑的方向,肯定了楼号,走了进去。

大厅里布满了足迹,潮湿足印占了大半,这对于落了雨的时刻来说并不奇怪,但晏景医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继续朝里走。

周中正住的地方在一楼,无需电梯,他不自觉放慢脚步往里探,寻到了门牌号。

门前早被贴上了警戒线,黄白相交的痕迹警示着人们不得靠近。

可有道足迹却一直从大厅蔓延到门口,打破了这道警示,而被贴上“禁止入内”的标志也被生生扯为两半。

不用细想,晏景医迅速将这情况拍下,从微信里寻到人便发出消息,原想继续等人到再进去,却忽地听着里边传出动静。

他犹豫片刻,还是从外套内侧口袋中掏出副鞋套套上,又扯上双医用手套,打开手机手电筒,屏息打开了门。

六号楼也称得上老楼,所以房价才便宜。

周中正并不像是会认真修理住房的人,因而门在打开的同时,发出陈旧而刺耳的呜咽。

屋里的摆设和先前在照片中看到的没什么区别,仍旧乱得不成样,连阳台晾着的衣服也还好好挂着,此刻在风雨里摇摇晃晃。

突然,他身后传来动静。

吕成才瞅准机会,在这人背对自己的时刻,立即拿着东西冲上去,正想把对方一击砸晕,却忽地感觉眼前一阵晕头转向,拿东西的手被狠狠拧住。

他下意识松下手,还没等他疼得大叫,便被身后的人死死压在桌面,双臂被交叉反扣于背上。

吕成才的鼻间登时传来一股温和的薄荷味,紧接着,男人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二修记录:

2023年9月2日,一案第十四章二修。本章主要修改的是分段问题,以及少许同义词的变化,无伤大雅,且对剧情影响无影响。

以下是一修的作话∶

高温高压及从事重体力的情况下容易中暑,所以光低温不通气也是会中暑的,同志们日常生活中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利于回顾剧情提示:关于行凶过程和行凶对象的会议在第三章。

怪好笑的,明明都是自己写的东西,但写这章的时候还要转回去好几遍前面的剧情(……)

安生服业和安居乐业是同义词。前面的章节里也改了一下一些名字,晨溪街改为了河清街,同理,晨溪小区改为了河清小区,对应的是海晏路,海晏河清。有些可能还被我漏改的就是说……()

咳,那什么,提示一下,晏景医大学专业不是心理学,这章里面略微地暗示了一下下[比划]

以及,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糖噢˙▽˙

谁能拒绝一个不说就动手的晏顾问呢()

晏景医:我能受着委屈?我刚学的擒拿!(不是)

收藏破三十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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