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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棋盘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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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寻人往往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如果监控录像清晰,好歹还能辨别个面部特征。

奈何无论是湖一、还是河清一号街周边的公共监控,无一不是因为年代久远,而导致录像模糊不清的。

对于相对有经验的警察来说,他们还能通过身形等特征辨人,可对新入行不久、经验不足的警员,就相对困难许多。

嫌疑对象放在成年人身上,如果凶手是从校内出去、提前就在外头等着受害人的,那还能往前点时间调监控。

然而事实上依旧一无所获,只能不断往更早的时间段搜查是否有可疑人员。

湖一周围监控出现的成年人,多为家长,大部分人接到孩子就走。

而再往里等的,要么是片监控盲区,要么就是因光线太暗而辨不清人影的地儿。

“这道里连个路灯都不装,乌漆嘛黑的能找出个啥啊。”

盯了一上午监控的涂宏骅眼睛酸涩难耐,心下正烦躁得很。

“要我说,干脆把当晚在里边出现过的都抓起来得了,我他妈就不信一个都不是!”

沈衡翳同样也是跟着盯了半天监控,当然也是受累的,能不理解同事的心情么,清楚这人也只是过个嘴瘾,但还是用手敲了下对方的头顶。

“行了,别发牢骚,你要真这么干了你叫人民群众怎么看咱?别人等你抓罪犯,你倒好,一抓一大把无辜百姓。”

你以为你为什么被调走,这张口就来的习惯,保不齐哪天就被有心之人利用。

最后那句,被沈衡翳咽回了肚子,生怕惹得这人更不乐意干。

涂宏骅也清楚自己的性子,理解上头把他调来就是为了去去这股子躁气,他自个就是盯烦了过把嘴瘾,也明白自己理亏,就认命挨了这一下子。

“沈队,会不会…凶手当天本来就不在学校?比如请假了之类的……?”

夏潇暂停了监控,转过问道。

见沉默了半晌的女警开口,沈衡翳想了想,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可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查找的监控就更多了。

现下时间和警力都是个问题,况且那些个小巷都极为隐蔽,又确实没有公共监控可查,不得不先着手现下存在的条件。

但他还是朝女警点点头:

“是个不错的方向。”

夏潇本来还因为级别原因,多多少少带点紧张,见上级似乎并不严厉,才放心了些,惹得涂宏骅不住怒斥沈衡翳这种双标态度。

沈衡翳懒得理他,又把注意力放到同样沉默老半天的晏景医那头。

其实按理讲,这不属于晏景医的业务范畴,但听到需要人力帮忙盯监控,对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原先沈衡翳还担心他干不熟这个,谁料不管是调取还是转移,晏景医做得都挺熟练。

这年头当个心理顾问都得全能啊。

沈衡翳却是挺欣赏这样的态度,但还是难免顾虑对方会累着。

……顾局的警告谨记在心中。

他凑上去,小声问:

“晏顾问,查的咋样,有收获没?”

身旁突然上升的温度,让晏景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如你所见,还在查。”

沈衡翳奇怪,他身上烟味也不重啊,如果不是碍于旁边还有女同志,他都想扯衣服闻闻。

他理解地点点头,知道查监控不易,抬头看向对方操作的电脑,却发现屏幕上的,是前几名受害者生前工作地附近的公共监控。

“沈队长,你发现没,这几个地方,以及尸体发现地,如果以河清二号街作为中心,刚好可以围成圈。”

沈衡翳“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用我的专业讲,变态人格犯罪的地点,虽然分布广泛,但具有规律性,而由于他们作案时间和过程较长,所以要对周围环境十分熟悉。”

晏景医转移屏幕,将录像改为湖西市平面布局图,又将国泰南路背面布局放大,上边提前用红色标记好的几处案发地,看上去隐约围成一个并不完整的圆。

“那么按照你的说法,凶手藏身的地方,就在这个圈内。”

沈衡翳见晏景医点头,又将视线投回屏幕,又欲说些什么,但见对方似乎语意未尽,又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这是空间层面,那么接下来值得考究的,也是我们先前就有所考虑的时间。

变态连环杀手的作案时间往往存在两种情况——

随意性,以及规律性。

显然,这名凶手是规律性。但同时,又存在随意性的特点。

他杀害的受害人具有共同性,说明他会花费精力去寻找合适目标,这会使其忽视作案时间,而这便是随意性的特点,显然,这两点是相矛盾的。

那么沈队长,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他朝沈衡翳看去。

“说明…他在作案前,有大量时间在死者生前所在地逗留,所以让他有精力确认目标,这是随意性的特征。

但这与实际上具有规律性的作案时间并不相符,从而推导出…他的规律性,兴许是某些不可抗因素导致的?

某种因素致使他只得在这一固定时间段作案,因而凶手所在的地方,可以从空间和时间两方面证明,他藏身之处就在这块范围以内?”

沈衡翳闻言答道,而后又发觉不对:

“你先前说,凶手可能不止进行过这五起犯罪,可我们先前并没有接到过连环杀人案,更何况还是这种具有特殊状况的。

如果他就一直在这一小块区域,早该被我们察觉才对。

……他搬过家?”

听到最后句话,晏景医才带有些满意意思地点点头,说道:

“我认为存在这种可能。

你让技术人员再辛苦辛苦,筛查一下名单上近几年才搬到湖西市的人员…再加上刚刚那位警官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时间充足,那就加上一块查,说不定其中就有。”

又是个可行思路。

沈衡翳应声好,便立刻正身去找榆思年。

晏景医见他离开,于是重新看回监控,目光投放在左上角银行处,只在角落出现一瞬的藏蓝色背影。

警局朝八晚六,然而在沈衡翳忙完手头工作后,抬眼都已经十点过半,他刚准备拿着手上刚排查出的嫌疑人去找其他同事,正欲开门,却又止住了动作。

他透过玻璃,见里面的同事已经趴了大片,只有少数几个还撑着颗脑袋,眼底无一不是覆着层黑眼圈的。

这几天高度集中的查案,再精力旺盛也扛不住这一顿造。

沈衡翳放下手,心说还是让这群孩子多歇会,转头忽得想起个人。

……晏景医呢?

先前说完话就一直没注意,这会一瞧,座位上早没人了。

回去了?啥时候啊?

沈衡翳不住捏了捏眉心。

算了,都是成年人,况且人还比自个大那么几岁,哪需要他操闲心。

同一时间,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河清东路,晏景医调转方向盘,最后朝一处拐角驶入。

雨下得正急,车前灯照射在前门旁边的大理石上,勉强能辨出上面刻着几个大字——

河清小区。

许是年代久远,红色颜料勾勒的字体在强光照耀下依旧暗淡,就连安在一边的照明灯也比街道上的要模糊不少,唯见刻痕凹面处有点点夜雨泛起光。

晏景医一时停顿,透过车窗,神色复杂地望着上头的字,而后无声地叹口气,将车开进小区,停置好后,才从副驾拿了把伞,拎着东西,朝最靠内的楼层走。

忽地,他在半路撞着了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扶,借着乌云间隙渗出的丝丝月光、夹杂着昏黄灯影,才勉强辨出是个人形。

这人套着一件深色外衣,撑了把似乎折了角的伞,身板相较起他来偏为瘦小。

晏景医方才只光顾看前面,一时没注意才撞着了人,可还没来得及等他说声“抱歉”,那人便挣开他的手,甩了两下伞,踉跄地往出口方向跑去。

他不免感到奇怪,而后扶了扶有些撞歪的眼镜,不经意瞥了眼人影冲出方向的楼号。

这时,一声响铃划破天际,声源于小区朝南面——

是湖西一中的熄灯铃。

攀墙而过的那么点光亮,也随着铃声一同消失,小区街道彻底陷入黑暗。

晏景医无奈,只得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直沿路才走到了一号楼的门前。

一号楼是老楼区,楼上写的字应是近几年新刷了遍,道道红漆顺着字迹笔画滑落又遗留,旧的暗色与新的亮色交叉叠错,可谓毫无美感。

晏景医在生了锈的密码门前按完门号,待它沉寂了片刻才响起了陈旧的解锁声,他顺势推开门,旧楼大厅顿时回传来阵阵大门尖锐的摩擦音。

该说不愧是老楼区。

他进了楼,大厅还留着微弱的照明灯,偶尔会突突地跳两下,厅内无人,连基本的看管人员都没有。

记忆中永远白净的陶瓷地面上也早就蒙了灰,上面交叠着几道足迹,想来已经许久无人打扫。

谁能想到,同个地方,在十几年前还是人人争抢的好楼盘呢。

好在电梯没坏,晏景医通过第二道门锁,见天梯上头的字还亮着光,松了口气。

他按完楼层正等着关门,突然听到外头再次传来门解锁的声音,便又挡了下门,随后出现了一位身着短袖衫,脚踩白色运动鞋,头上还扎着有些下塌的马尾辫的女人。

见有个好心人帮忙留了门,她赶紧笑着道声谢,收了收滴水的雨伞,随即进了电梯,正要按楼层,却发现自家的楼层按钮已经亮了,不用多想就猜到是旁边的男人。

她狐疑地看了两眼这个陌生的男人。

老楼区一层的占地面积不大,他们这层也才四户,以楼梯为中心两户两户地隔开,另外两户的租户她都见过,唯独她家对面的这户,在她十来岁那会就没见里边有人了。

如过是同层住户,要么是另外两户人家的亲戚,要么也只剩那家人。

如果是那家人……

那户人家都关了十几年了,也没见有个人进去打扫,还能住人么。

女人不禁更加狐疑,惴惴不安地攥了攥挂包绳,又不住往身旁看了眼。

她们小区早年是警察小区,几年来虽已陆续转移到了民安河小区,但仍有些颇具威望的老警察留住在这。

再胆大的匪徒,但凡是当地了解些的,都得掂量着点。

但也不排除有些初生牛犊的可能。

况且这大热天穿戴着外套和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着,整个人包裹得这么严实,越看越可疑。

她想起前段日子不断爆出当地女性失踪的新闻,心下越发慌张,赶紧移开目光,抬头紧盯着变化的楼层。

晏景医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不安,默默伸手摘了口罩,随手扫了扫遮住额间的发丝,至少能让人看见了全容,而后拉着行李箱,往旁边站远了些,又恰好能整个人都在监控下。

时乐默默观察完男人的反应,知道自己的怀疑表现得太过明显,若是误会,那实在不礼貌。

她有些不好意思,刚带有歉意地朝对方笑笑,面上一动才忽地想起,自己同样戴着口罩。

……还真是慌过了头。

她赶紧摘下一点,随即道歉。

“没事,多点戒心也是应该的。”

见对方笑了笑,显然不介意的样子,她更感不好意思,又放下几分戒心,哪有歹人能大胆到主动暴露面貌于监控下的。

况且这人长得也确实不像坏人……

时乐立即打断这点想法。

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

她反复默念后才重新回神,注意到对方还带着副眼镜。

她读书算上教书的这么些年,见过的戴眼镜的多了去了,这戴了眼镜、工作日期间,但眼神却还亮堂的,连学生里头都少见,更别说是成年人。

看着也是个老师?

应当不会,她这没收到有新同事的通知。

况且最近出了大事,今早一中又因为有学生出事儿了被本地新闻报导,连带着小学和其他中学都受了影响。

再加上疫情,这时候估计哪个原先想跑来湖西的都得改变计划。

好在这时,红色闪光停在了“6”,打破了二人的沉默气氛。

电梯门呕哑打开,晏景医刚要迈腿,却见门前站着位微胖女士,脚踩人字拖,头顶顶着个没摘的卷发筒,手上还扇着把蒲扇,见到女人就张着双臂,亲昵地喊了声“小宝”,想来是她的母亲。

顾及着旁边还有外人,时乐又是一阵羞涩,脸上染上几分薄红,但也没有拒绝来自老妈的亲近熊抱。

这几天市里常出事,前有妇女失踪,后有连环杀人,老妈成天担心她的安全,差点不让她去上班,只能每天在电梯前蹲点等她回家,每次都会先来个拥抱,完全无法拒绝。

确认女儿安全到家,刘巧玲才注意到已经往住户方向走的陌生男性。

女儿没时间找对象,更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把人领回家。

那这人……

刘巧玲不自觉把宝贝女儿护到身后,还没等时乐阻止,就厉声朝那人喊道:

“唉,对,就那边那大小伙,你谁啊?打哪来的?”

回音顿时从电梯间响起,晏景医颇为疲惫地叹口气,他只是想回个家。

他转过身,朝母女二人又是一笑。

“阿姨好,我是1062号房的住户,我们家几十年前就在这买了房子,最近才搬回来。”

刘巧玲依旧满是怀疑,即使身后的女儿也试图开解几句,也没有放下戒心:

“我二十来年前就住这了,咋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她是九三年才搬来的,那时候这片房价贵,但毕竟是学区房,离小学高中都近,安全性能又高,为了自家孩子,也只能咬牙敲定了这套。

刚搬进去那会,她就知道对门住着个成日都打扮洋气的女人。

那女人貌似是单独带个孩子的,没人见过孩子她爹,也不晓得姓什么,只听得有人喊过她“秦教授”。

刚搬进去那会,那女人就带着孩子来打过招呼,除外,在自个印象里,却没再见过她几次面。

倒是她家孩子时常提着几包小点心来串门,偶尔还蹭顿饭,可十来年前,母子俩就都没个影儿了。

那女人生得也精致,她家娃好像是叫……

“我姓晏,晏景医。阿姨,我们见过。”

名字一入耳,刘巧玲模糊的记忆忽而变得清晰。

曾经在同样的楼道里,有一位住在对门的漂亮邻居,她牵着家里长得水灵的小男孩,温柔地和孩子说:

“景医,快,叫声阿姨好。”

那女人生得惊艳,是人群里一眼便能认出的美人,可她却更记得那孩子。

也许是那时自己初为人母的缘故,最喜那些白白净净、生得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而那个孩子,不仅白净,笑起来,一双漂亮眼睛的眼角就上勾,眼中仍是亮晶晶的,像星星,刚见面就脆生生地喊了她声“姐姐好”,叫人欢喜得紧。

她回过神,已然放心了大半。

虽说这几个月湖西不太平,又是失踪又是凶杀的,整得人心惶惶,但自打解封复工起,再不太平,该工作还是得工作,尤其是这些年轻人。

面前这个男人看着大不了自己宝贝女儿多少,说到底对她而言也还是个孩子,大晚上拖着个行李箱回来看着就怪辛苦的。

她个当妈的,最看不得自家孩子大半夜还没个安顿,光是想想就心疼。

刘巧玲随即松懈了神态,哈哈笑着用蒲扇顺手给晏景医扇了扇:

“嗐,我当是谁呢,小景医啊,姨当然记得你,姨当年还抱过你馁!”

看着老妈熟练地客套,时乐也是无奈,但也从对话中,恍惚记起儿时,偶尔会在上学出门碰到的邻家哥哥。

可那记忆实在遥远,现下早已模糊大半,只记得那个哥哥每次见着自己,就会欢笑地主动打招呼,还时常分给她点心吃。

现如今重逢,却是谁也没认出谁,记忆中那块哄小孩用的糕点也终究成了一抹回忆……

好!明天作文课就以这个为主题!

这边的时乐已经打完了算盘,那边的晏景医也终于“自证清白”,从热情的邻里关怀中挣出一点空隙、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回家后,刘巧玲才恍惊一般,不顾晏景医的拒绝,便抢着拉过他的行李箱就要帮忙送去。

许是闹出的动静太大,又许是老楼的隔音实在太差,住在另一边的套房内猛地传出几声谩骂,显然是对这边半夜扰民的行为感到不满。

刘巧玲这才在女儿的婉劝下,收回了手。

目送母女二人回了家,晏景医终于得以松口气,转身小心提起行李往里走。

陈旧的密码锁上积了厚灰,他打开手机,照着光,伸手扫了扫,才勉强辨认出掉了大半色的数字,试着按了下,不出所料,没反应。

放过了早该退休的密码锁,晏景医退了半步,又用手机照着找了找,终于寻到了钥匙孔,随着解锁声响起,这才开了门。

他放慢速度推开,仍挡不住门因被封闭太久而发出不满的哼鸣,好在并没有听到其他邻居再次发出投诉,晏景医将行李提进去,自己也随即蹿进门内,而后迅速关回了门。

屋内窗帘拉着,严密地透不进一丝月光,虽说提早交了电费,但照着门锁的情况,他不免有些担忧,试探着摸索过灯绳,往下一拉。

好在头顶的白炽灯只是开头闪了几下,随后便恢复了正常工作。

十几年没住人的房子顿时有了光亮,晏景医环顾了一下,家中摆设还是和自己当年离开前一样,地板上除了自己刚才进来的,没有其他痕迹,这几年确实是没人进来的。

墙上还挂着零四年的挂历,从他高二起就没换过,细看还能看到被老鼠啃食遗留的痕迹。

老旧的挂钟十几年没被主人上过发条,同样静止在了某一时刻,地上还留有几块不知多久前的碎玻璃,上边的灰尘颜色较周边更深。

可惜晏景医目前实在没多余心思回忆。

他拖着行李箱,穿过客厅,看了眼尽头的主卧,而后开了左侧房间门——属于自己的卧室。

白色节能灯伴着按键打开,照亮了这块晏景医比谁都熟悉的地方。

书架上盖着当初自己亲手披上的防尘布,不出意外已经失了它的意义。

他又往里推了推门,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只得先侧身进去,见门后还摆着个堆满书的箱子,旁边还不规律地丢着几本极有厚度的词典。

还挺不拘小节。

晏景医叹了口气,往里走,又不小心踩到了撒了满地的试卷,一个房间,愣是没几处能落脚。

他弯腰把书堆挪开,不免又蹭上许多灰,床就更不用说了,同样被几摞书压着,与其一起落了陈年老灰。

这觉今个儿是睡不了了。

他伸手就要往外套口袋里摸颗薄荷糖,却在收手时碰到里面有个硬角。

哦,差点忘了。

他夹起糖的同时,连带着把口袋里的信封一同捞了上来。

单手捏着用牙咬开包装,将薄荷糖送入口中,另一只手将信封打开,晏景医团了团包装袋,顺手塞进口袋,而后才将信封里的东西拿出。

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颜色暗淡,本色褪去不少,有种特有的年代感,可即使是这样,照片中年轻女人的笑容却依旧显得灿烂,仿佛能透过褪色的照片,感受到照在她身上的那抹阳光。

晏景医心中泛起一阵暖流,随后翻过照片,上面用新鲜的黑色笔墨写了一句话——

“其实生命的真正意义在于能够自由地享受阳光,森林,山峦,草地,河流,在于平平常常的满足。

——列夫·托尔斯泰”

还挺文艺。

晏景医笑笑,又翻回照片,用手指摩挲了几下背景,忽得便掏出放在裤袋的打火机,正要点燃,却听到房外传来了敲门声,顿时收住了动作。

他咬碎口中的糖,将照片放回信封,放缓脚步移到门前,本想透过猫眼看来人,看了眼上面的积灰便放弃这想法,只得控制好音量问道∶

“您好,请问哪位?”

好在外头并未沉默,而是很快做出回应:

“孩子,是我!你刘姨!”

听到邻居的声音,晏景医却并没有准备开门,借着对方的称呼顺势回应:

“噢,刘姐啊,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见里边迟迟没有开门,刘巧玲也不在意,觉得是年轻人下班回来太累了,正常,听见门内传出的话后又是一阵笑,提着保温盒,耐着性子继续:

“那么晚了,你饿吗?吃了没?吃了也该饿了!

姨蒸了些饺子,想着你们年轻人应该都挺爱吃夜宵,就给你送过来些。”

门内又是阵静默。

正当刘巧玲以为里面的人是不是睡着了时,“啪嗒”一声,门开了。

见到晏景医,她赶紧笑着把饭盒塞对方手里,本想再多说几句,想起女儿在自己来前的叮嘱,内心挣扎几下后还是放弃了,最后只说了句“趁热吃”,便匆匆回了家。

晏景医捧着饭盒站在原地愣了愣,还没来得及道谢便见对方快速离开,只得欲言又止,心觉自己刚才闭门不语的行为实在不礼貌,明早该早点去道声歉。

他关上门,重新回到房间,放下饭盒,又盯着信封看了几秒,最后还是拾起它,走到了主卧门前,伸手握在把手上,顿了顿,才施力打开。

客厅传来的淡光蔓延进昏暗的房间,他没有伸手拉灯,只是将信封摆在了光线内的花瓶前,几片掉落多年的花瓣躺在桌上,瓶中还插着几株凋零干枯的花,看着一触即碎。

确认无误后,晏景医退出房间,小心地关好门,重新回到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的卧室。

这样下去不行,根本没法子住人。

可他也没法让别人进来帮忙啊。

晏景医不住又往自己嘴里塞了颗糖,随便在自己行李箱上找了个角靠上,突然想起早上那条无名短信,随后拿起手机,迅速在通讯录里找准了目标。

手机等待铃滴了半天,晏景医也不急,早已料到般的倒数着时间,在快要通话失败的前一刻才被人接通。

对面的男声没好气地传来:

“喂,干嘛?”

闻言,晏景医丝毫没有半夜打搅对方的愧疚,反倒带着笑回答:

“这么生气?连声‘哥’都不叫了。”

“我!东都的!东都市局的!凭什么对你这个湖、西、的叫‘哥’?!”

看来确实气得不轻啊……

晏景医自主把手机离自己远了些,任凭对方在手机那头对自己的无尽控诉。

当初自己申请调去湖西的时候,根本没打算给同事招呼一声,批准下来后就直接带了点随身物品走人,半点反应时间没给人留。

眼下这状况,也只能等对方骂够消气,毕竟还要求人办事儿。

晏景医调小了音量,踱步到窗台,伸手撩开窗帘一角。

围墙外的街道空旷无人,唯有夜雨随晚风坠落时发出沙沙响声,楼间各道暗巷在昏黄光亮下只能隐隐露出朦胧身姿。

在黑暗中,会不会有道观摩着一切的身影?

他收回手,听电话中的声音终于消停、主动停下来问自己目的,才重新调高音量。

“小詹,帮我查条短信的IP,具体内容我发你微信上,记得查收。”

詹衔盛∶“……”

你湖西没有技术员吗?!

你湖西比东都忙吗?!

你湖西有东都好吗?!

大晚上加班加得好好的被一通电话打扰,还特么是一声不响就跳槽的前同事,詹衔盛一腔怨气骂出口,又有数不尽的问号盖头,嘴上说着“滚”,却还是点开了微信里新弹出的消息。

【A晏顾问[表情符号]:[图片]】

【A晏顾问[表情符号]:有时间今晚就发我,谢谢。】

“我去,你拿我当免费劳动力呢?!”

资本家见了都落泪!!!

稳了。

晏景医笑着打开行李箱,从里边掏出笔记本电脑,说道:

“唉、我可没那么说,别污蔑人啊。”

见对方半天没个响,估计已经在查了,果然,几分钟后,微信消息就跳了出来。

“谢谢。开电脑速度这么快,还在加班?”

习惯性地问完后,晏景医才意识到,虽然他只是换了个市局,但对于不同地方的案情,最好还是别多问,即使是前同事。

然而詹衔盛这个傻孩子却没带半点犹豫地做了回复:

“那可不,前段时间网上不出了啥事儿嘛,就是那个、那个匿名发帖子,说哪哪哪拐卖妇女儿童的那个!

当时被人查出发帖的是那块本地人,那帖子吧,牵扯到的东西太多,闹得挺大,咱局的网侦部还专门立了个网络舆情专案组,结果才立完没多久,发帖人就说是自己开玩笑的,把咱都气得够呛!

这才多久,谁知道最近又出了点动静……”

晏景医应了声,也识相地没接着问,脑子里却很诚实地开始回溯起那篇,引起过一时舆论狂潮的帖子。

他当时只匆匆看了几眼原贴,毕竟不是他接管的案子,再加上当时有其他案件缠身,没来得及细究。

但他记得,原贴内容中,地点、场所,以至参与相关人员都写得清楚详细,依稀记得还有照片,可能是违规的原因,只放出了部分打码图,不像是假。

总觉得哪哪不对劲。

见手机对面也沉默了许久,他正想招呼声挂断,却在刚要开口时,再次收到了詹衔盛的信息——

一份标明湖西一中的文件。

这时,手机中才再次传出响声,小詹同志用略带尴尬的语气说道:

“那什么,我看今个的新闻了,你们那最近也怪不太平的,我寻思着估计你一调过去,就得直接接这烂摊子……你就当我救济了!”

他又不是傻的,晏景医这才刚调过去,不先拿点成绩,这年头有多少人会信真有人能靠心理学破案,就算信,那也抵不过对信息时代的依赖。

他也估摸着这人估计就等他这了,不然以姓晏的这种工作狂魔性儿,哪会只为了个IP大半夜给他打电话。

除非这个IP是凶手。

但这显然不成立。

同时达成两个目的的晏景医心情大好,又和对方简单废话几句便挂了电话。

夏夜蝉鸣不绝,却始终盖不住夜雨胡乱作响。

六月末季夏的弯月实在争不过乌云紧闭,只得堪堪泄出一缝惨淡银丝。

河清街条条笼罩了黑影的深巷中,不知在何处,有只窥探真相的眼睛,带有机械音地动了动,随即再次隐于无尽暗色,小心地探出点点亮光。

作者有话要说:二修记录:

2023年7月31日,一案第八章二修。本章主要修改的依然是分段问题,以及少许同义词的变化,对剧情影响无影响。

以下是一修的作话∶

现实遇到这种凭空出现的邻居越谨慎越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咱就是说,尤其是独居的人士【严肃】

在屋内点东西的时候记得先提前准备好湿毛巾或者在下面垫着水,万一失误了还来得及及时扑灭,啊当然,别在屋内点火更好,别学晏景医()

说起长辈视角,大概算是深有体会,就比如我爸妈到现在看到我出门,还是会叮嘱我过马路注意安全,一起出门还要牵着我的手生怕出事,其他长辈见了多少得说几句“又高了”“又瘦了”“太瘦了”“多吃点”,只能说不管自个多大了长辈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吧啊哈哈。

我写文真的好啰嗦啊啊啊……【摆烂】

——又是小剧场——

晏母:来景医,叫阿姨!阿——姨——

小景医:姐——姐——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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