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贝好文件拔出U盘，王晓磊放小了窗口。

主任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他下意识地扫视着桌面上的那些文件，突然看到一个命名为“住院部季度名单汇总”的文件夹，忍不住点了开来。

那两个人或许在这里住过院呢？

一个不切实际地想法涌上大脑，王晓磊鬼使神差般的打开一个个表格查看。

所有表格都是按照首字母进行排序的，“H”的部分查到最后都没有发现何杰的名字，他仍然不死心地继续一个个翻找着“G”的部分。

“郭......”鼠标不断向下滑动，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找到了。”

当王晓磊真的在名单里看见郭叙的名字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而是有点像电脑宕机一样，突然卡住了。

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郭叙，男，三十四岁，入院后因脑死亡抢救无效于八月二十九日去世。”王晓磊念着表格里的信息，心里愈发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他把这份名单也一同拷贝进U盘里，刚想离开主任办公室，突然想起这间医院的办公室电脑是可以联网的。

为了不泄密，他们身上的电子设备一律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此时韩青不在身边，他违纪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不如趁着这个大好机会赌一把。

王晓磊点开搜索栏，毫不犹豫地输入了“郭叙”的名字。

一般普通人的名字输进搜索栏里，跳出来的词条都会是“搜搜有多少个人和你重名”，或是“名字算一算你的前世今生”之类的，很难搜到有效的信息，王晓磊此时却想十分迫切地想要赌一把，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屏幕闪白了几秒，网页终于加载了出来，一堆词条蹦了出来。

王晓磊向下翻找了半页，没有找到郭叙相关的信息，却发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

“缅怀年轻芭蕾舞艺术家周丽雅小姐，现实与作品对照，她将生命献给舞台......”

王晓磊点开这篇报道，首图是一张周丽雅在舞台上的照片。

她戴着橘金色假发，穿着一身蓝色的短纱裙，脚踩着一双红色舞鞋，在舞台中央高高立起，活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王晓磊不了解艺术，更不了解芭蕾舞，只觉得这双红舞鞋实在眼熟。

“《红菱艳》的故事照进现实，首次主演的舞剧的演员穿着脱不下来的红舞鞋不停地跳舞直至死亡，作为恩师的丈夫郭叙哭到崩溃，这场极其艺术的谢幕演出在舞蹈界引起轰动，究竟是用力过猛还是炒作，让我们直击现场......”王晓磊念着报道上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无良小报，人都死了写成炒作。”

紧接着他又点开相关联的词条，找了一家名字看上去像是大媒体的“光明日报”的报道点开。

“近日，年轻芭蕾舞艺术家周丽雅因在芭蕾舞剧《红菱艳》巡回演出的最后一场表演时不幸去世而名声大噪，据其丈夫郭叙透露，周丽雅在准备巡回演出的过程中劳累过度，经常熬夜排练力求完美，最后不幸猝死于表演当中。而对于业内评价其炒作亦或是为舞台献身而成名，郭先生表示，斯人已逝，并不想过多讨论。”

王晓磊看完了几篇新闻报道，心情有些沉重。

根据报道上来看，《红菱艳》讲的就是一个热爱跳舞的女孩因为穿上了一双有魔法的红舞鞋而跳舞至死的故事，而周丽雅原本并不出名，她也只是一个热爱跳舞的女孩罢了。

和爱人新婚燕尔，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主演舞剧的机会，认真准备巡演，一点都不敢懈怠，甚至为此熬坏了身体也浑然不觉，最终不幸倒在舞台上，成就艺术之死，从而声名远扬。

而郭叙何尝不是个可怜的人，爱人死后，本想一个人静静地修整一段时间，突然，铺天盖地的报道将一场悲剧包装成了一个艺术品，把一个死人包装成艺术家，他出面解释，接受采访，那些媒体一遍遍地剜出他身上的伤口，吮血食肉。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晓磊不知道这个郭叙和他认识的郭叙有什么联系，即便是有，这也不能成为他肆意妄为、漠视法理的理由。

王晓磊把报道都拍了下来，清除了搜索记录，把电脑给主任复原后就离开了住院部。

他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便走向停车场，果然碰见了刚回来的韩青。

“了解得怎么样？”韩青问。

“患者突发脑梗，进医院没多久就植物人了，孩子妈妈觉得刚送来的时候还有意识，能动一动，动了手术才说不行了，可能醒不来了，就层层往上投诉，最后找到顾山河那里去了。后来医院赔了一笔钱，报销了住院费他们才罢休。”

“那这事儿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最后也都解决了，应该不至于造成杀人动机。”韩青自言自语道。

王晓磊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咱们可能得从别的方向下手。”

“稍等一下，”韩青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张辛，你叫上队里几个人跟你一起去查一下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一周之内干了什么去了哪里都查清楚，信息等会发给你。”

王晓磊问：“那咱们现在去干什么？”

“走，先回警署，咱们去看看监控。”

.

两人开车回到警署，张辛和马文婷已经带着人出外勤了。

韩青带着王晓磊来到调回来的监控被放大在屏幕上，技术人员已经看了一早上，把可疑人员的截图都放了出来。

“韩队，小区门口的摄像头离顾山河家有一段距离，嫌疑人如果是步行出行最少要五分钟，根据遇害时间推测，大概是在六点四十到七点十分这个时间段进出，经过的五个人都在这了。”

“辛苦，”韩青坐在椅子上看着画面截图，“这三个人我认识，都是央城几个数得上号的富二代，早上这个点回来肯定是玩了个通宵，剩下两个人呢？”

“有一个是外卖员穿着的男性，进来不超过十分钟就离开了，还有一个你马上就能看见。”

就在屏幕上的三个醉醺醺的公子哥快要从摄像头的视野范围内消失之前，突然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快步走过，不小心撞倒了其中一个，三人刚要发作，只见那人挥手冲他们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三人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愣在原地半晌，直到那男人快速走出小区，他们才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停一下，”韩青指着屏幕上戴着帽子的男性，“这个能放大吗？”

技术人员说：“恐怕不行，现在冬天天亮得太晚了，这个摄像头清晰度只有这么高，而且这个人一直背对着，根本拍不清楚脸。”

“岗亭左侧的摄像头呢？”韩青问。

同事调出左侧摄像头的画面，“没有拍到他，应该是往右边拐了。”

“麻烦你去调一下外面街道的监控录像，务必知道他的行动轨迹，立刻报告给我。”

“地下车库的不查了吗？”王晓磊突然问道，“还有那个外卖员的？”

韩青解释道：“顾山河住的别墅小区都有车辆登记，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但是坏就坏在里面有个公园，周边很多老人小孩以前就在这附近游玩，所以后来只要是有业主副卡的或是熟面孔，保安一般是给进的。”

“那他是刷卡进的还是？”

“不清楚，”韩青又把拍到那三个富二代的画面调出来，“回去找一趟他们仨吧。”

.

两人驱车回到别墅小区，韩青带着王晓磊拐到了离顾山河家较远的一间独栋别墅。

他站在门口按了按门铃，好半晌都没人开门。

王晓磊：“他们应该是喝大了，要不要我去找物业拿钥匙？”

“不用。”韩青摆了摆手，从门口的盆景中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王晓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拿着石头直直地往一层的玻璃窗上扔。

“卧槽！”

“啪嚓”一声，玻璃窗整个碎裂开来，巨大的响声在别墅群内回荡，王晓磊惊得长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你是警察啊大哥。”他说。

“我知道，”韩青摊了摊手，“但这是最快把他们叫出来的方法了。”

“草！谁他妈砸我们家玻璃！”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走到门口戛然而止，显然屋主人也被这散落一地的碎玻璃吓到了。

门被打开，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年轻男人骂着走了出来。

“大早上谁啊，闲的没事砸人窗户，他妈有病是不是......”

“不早了，”韩青看了看表，“都中午十二点了。”

听见声音，那男孩揉了揉肿胀的双眼，看清来人后立即谄媚地跑了过来，“韩哥！你来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啊，还用得着砸玻璃吗真是。”

王晓磊：“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