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昨天就想问了，你丈夫的暴力行为如此严重，从你报案时的情绪来看，应该很恨他才对，为什么昨天还关心他的状况？”

临走前王晓磊终于是没忍住，问了他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

“他现在还是我法律上的丈夫，以后说不定还要一起生活的，关心一下很正常吧。”

“你为什么不离婚啊，都这样了还想着一起生活吗？”刘靖忍不住问道。

周丽雅突然笑了：“一看你就没结婚吧，现在想离婚可不容易啊。”

“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帮你。”王晓磊看着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可能是后悔了吧，后悔那天跑出去报案，太冲动了。”她摇摇头，笑得更厉害了，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替自己感到悲哀。

王晓磊和刘靖没再说话，默默地退出病房，帮她关上了门。

“老大，我总是不能理解这些人，这不是明摆着被PUA了吗？”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刘靖还在念叨着刚才那些事。

“你要是理解了，离她们也不远了，”王晓磊把手里那一摞照片递给她，“咱们的任务不是让她们醒悟，是帮她们找到真相。”

刘靖拿出刚刚周丽雅选中的那张照片，照片上自称班长的并不是陈令如，而是那位唯一的幸存者孙雯。

“她为什么要假冒班长和周丽雅接触呢？”

“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一条有用的线索了，”王晓磊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你把孙雯的询问视频好好看一看，咱们去一趟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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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靖把U盘插在手机上，对着编号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由于拍摄的时候孙雯还在住院疗养，相机架得稍高了一些，几乎是仰角拍摄，病床上的女孩披头散发，身形瘦削，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头，芭蕾班的其余几个孩子也是一样，这似乎是学舞蹈的女孩的一般身材。

这些孩子大多都十七八岁，未成年的比成年的多，孙雯是天资聪颖，是跳级上来的，因此是这群孩子里最小的，只有十六岁。

即使如此，她也已经有了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手长脚长，从身材上看就已经是跳芭蕾的好苗子了。

因为中毒事件，洗胃过后大概会好几天没有胃口，视频里的孙雯正打着营养点滴，面色有些苍白，颇有些亦人亦鬼的病态美。

“孙雯同学，下面我要问你一些问题，”马文渊的声音在视频里响起，“你如果说话还是很难受可以用点头或是摇头回答。”

他问了一些关于案子的问题，刚开始孙雯还逐字逐句地认真回答，答到后面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嗓子逐渐疲惫下来，只能做出点头或是摇头的回应了。

整个视频看下来，孙雯的态度是极其配合的，状态也十分真诚，并不像是在说谎，也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有思考，有回答，她所提到的那些也和卷宗上阐述的别无二致。

刘靖又点开了另外一个视频，是学校内部超市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确实拍到了陈令如在超市内买了七瓶茶饮，离开时还从一旁的水果店带走了一袋包装好的苹果。

但监控只拍到了她从超市离开，整片宿舍区都没有安装监控，教学楼和舞蹈教室的监控年久失修，好坏都是看心情，案发又刚好什么都没拍到，所以这之后她是否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警方就无从得知了。

视频后面紧接着的是几张图片，是七人在各网站的网购记录。

大部分是护肤品、化妆品、衣服或是学习用具之类的，没有大额的交易，也没有不符合她们年龄段购买能力的产品，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可刘靖总觉得一路看下来少了点什么。

“农药呢？草甘膦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王晓磊听见她的念叨，侧头看她，“有什么发现？”

“孙雯的询问视频没有发现什么，但是网购记录有些奇怪，”刘靖念了几张图片上的商品名，“这些购物记录干净得很，可是那农药是从哪来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农用品线下商店之类的，现在一般都会给开发票吗？”

“看情况吧，”刘靖拿出手机搜索片刻，“一般是给开的。”

“可是陈令如的发票里并没有关于草甘膦的购买记录。”王晓磊指了指档案袋，示意刘靖再拿出来对一遍。

“确实没有，”刘靖把东西放回档案袋里，“马队他们怎么查的啊，这么大的疑点都能忽略？”

“不一定，你现在给马文渊打个电话，开免提。”

电话铃响了三声，很快被接通了。

马文渊正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刚好有人打电话来，于是如蒙大赦般迅速接起，祈祷是能把他从无聊的报告里拯救出来的救星。

“刘副队，是有什么发现吗？”

马文渊的声音有些过于热情，听得王晓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喂老马，是我。”

“王队，怎么了吗？”一听是王晓磊，马文渊的声音立刻宕了下去。

“有个事情想要问你一下，关于草甘膦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有查到吗？”

“给你的档案里就有啊，你没看吗？”马文渊有些疑惑。

刘靖赶忙拿出那一大叠证物说明，终于是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翻到了。

“这不是看得不明白，想亲口听马队解释一下嘛！”王晓磊也不管尴不尴尬的，来都来了，只好努力打着圆场。

“行吧，”马文渊也正好无聊，不怕浪费时间，“那个草甘膦，你们应该找到材料了，我们在校内和周围的垃圾桶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市面上出售的那种包装，只找到了一个用过的小喷壶，上面检测出草甘膦成分，但喷壶上没有指纹，周围也没有监控，所以暂时查不到来源。”

刘靖举起一张照片，正是马文渊口中说的那个喷壶。

“嗯，我看到了，”王晓磊点了点头，“购物记录还是很重要，马队，麻烦你帮忙查一下郭叙和周丽雅的网购记录。”

“好，我现在去查。”

电话挂断，目的地也到了。

南城艺校虽然也位于城南，但和分局处于城南的两端，因此花了比想象中还要久的时间才到。

王晓磊和刘靖身边都没有朋友学艺术，生活范围也大多集中在城北，对这一片区根本就不熟悉。

两人站在铁门前，对校区内如此萧瑟的景象有些感叹。

门卫看见一对人高马大的男女站在门口迟迟不走，不禁好奇地探出头来：“你们俩是干嘛的，现在是学生的上课时间，想咨询报名下午再来。”

“我们是警察，”王晓磊把提前准备好的普通警官证亮给他，“开开门呗师傅，我们要去看一下现场。”

保安一见是警察，赶忙跑下来开门。

“我姓李，叫我老李就行，”李师傅伸出手来想和王晓磊握手，对方却没看见，“马队长今天怎么没来呢？”

“马队长今天有事，”来到宿舍楼下，王晓磊突然发现宿舍楼门口有两个一看就是新装上去的监控，“这是什么时候装的？”

“出事之后马队长让装的，跟学校商议了一下就装在这了，总不能装在楼里面吧。”

三人走进宿舍，李师傅跟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由宿管带着两人上去，李师傅便回到保安亭执勤去了。

“现在是孩子们的上课时间，你们动作尽量快一点，”宿管阿姨拿着一串钥匙带着他们上了四楼，“这间就是了，404号。”

“这门牌号真不吉利。”刘靖吐槽道，王晓磊立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钥匙给你们，看完了就赶紧下来，五点钟学生们下课，别撞上了。”宿管阿姨从钥匙圈中摘下一把钥匙递给刘靖，转身下了楼。

用钥匙打开门，屋内顿时传出一股酸涩的气味，让王晓磊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门口贴着的封条已经崩开了，地上和床上用白线画着六个人型，活脱脱的一个凶案现场。

两人戴上手套，迈步走了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床铺和座位上的行李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间房子此刻空荡荡的，王晓磊走到挂着陈令如名牌的床边蹲下，床底的六芒星已经被灰尘覆盖了大半。

他拿出郭叙家的照片进行比对，发现两处图案确实略有不同，郭叙家的六芒星显然不是一次性画成的，颜色有深有浅，而宿舍里的这个颜色较鲜艳，又是一次性画好的，看上去要更加生动些。

“孙雯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哪里？”王晓磊问。

“那边，”刘靖指了指他的身后，“当时她整个人就横在门口，要不是因为体重轻，估计门都够呛打开。”

“是隔壁寝室发现的？”

“对，是隔壁寝室的女生闻到奇怪的味道，才去叫了宿管阿姨和保安来。”

“应该没什么发现了，”王晓磊收起手套准备开门出去，“走吧。”

“啊————”

门口突然传来几声女生的尖叫，王晓磊拉开门一看，大约四五名十几岁的女学生正站在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两人。

“别怕别怕，”刘靖赶紧走上前去，“我们是警察，来看一看案发现场。”

“吓死我了，”其中一个女生捂着胸口道：“我们刚刚听见隔壁有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闹鬼了呢。”

“你们住在隔壁？那当时就是你们发现的不对劲吗？”王晓磊上前问道。

“是我，”刚刚捂着胸口的女生举起手，“是我出去打水的时候看见的，我看见门虚掩着，孙雯倒在门口。”

“你们都互相认识？”

“我们文化课都是一起上的，她们寝室是芭蕾班，我们和402是民舞班。”旁边一个女生答道。

“我想问你们一个事儿，”王晓磊拿着刚刚从陈令如床边撕下的名牌，“你们的床位都是固定的吗？”

“是入学之前分的，”其中一个女生说，“但开学之后不满意也可以内部调换，老师不会管的。”

“怎么还不去食堂，还磨磨唧唧的！”

宿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她大吼一声，女孩们立即如鸟兽散了。

等女孩们走光了，宿管才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啊，孩子们不听话，等会晚课都要迟到了。”

“没事，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向宿管道了谢，走出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