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警厅戒备森严，进出手续复杂，马文渊就从办公室旁腾出了一间小会议室，成为三队近期的办公地点。

刘靖带人取证结束后就迅速收了队，一行人正在往城南分局赶的路上，而路乾等人的工作需要用到界警系统内网，于是留在“红楼”继续提供技术支持。

邬圭和马文渊对坐在会议桌两侧，大眼瞪小眼地等着王晓磊读完手里的卷宗。

这是一起发生在南城舞蹈艺术学校女生宿舍内的重大案件，十月初的某天，一女生宿舍七人被发现服毒死亡，警方和医院接到报案后立即展开营救，最后仅一人幸存。

尸检报告中表示，六名死者生前都服用了不同剂量的农药草甘膦，并且在案发现场的茶饮料和苹果中都发现含有大量的草甘膦成分，而那唯一一名幸存者则是因为只吃了少量含有草甘膦的苹果而得以获救。

而在获救女生的供词中警方得知，这并非一起集体自杀行为，而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谋杀。

这起案子就是郭叙口中的“那件事”，然而此时早已结案，经过调查，郭叙和其他学校的职工都可以排除嫌疑，且都有不在场证明。

若非要说这个案子跟郭叙有什么关系，大概是因为七位受害者都是芭蕾班的学生，以及他床下那个带血的六芒星。

按理说如此大的恶性案件，在社会上应该也激起了不小的水花，王晓磊竟然从没听说过这起案件。

大概是由于界警系统和公安系统每日的工作范畴大相径庭，这起案件涉案人大多是未成年，告破的速度又极快，才在媒体的洪流中被掩盖过去了。

“当时的PPT还有吗？”王晓磊终于从案卷堆里抬起头来。

马文渊：“什么PPT？”

“就是那种做案件阐述报告，开会用的，”王晓磊把卷宗丢给他，“你们不是可爱用这种东西了吗。”

“应该还有，我去帮你找找。”马文渊起身走出会议室，去工位上帮他找U盘去了。

邬圭捡起王晓磊扔在桌上的卷宗翻看起来，刚读了几页，会议室的门就开了，马文渊抱着电脑，带着刘靖一行人涌了进来，小会议室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王晓磊起身接过电脑，连接上多媒体设备，将PPT投在大屏幕上，还不忘吐槽一下警局的配置：“你们这公用设备够复古的，还停留在五年前呢。”

“嗐，”马文渊苦笑一声，“当然比不上界警厅的高科技。”

“我们也就一般吧，”幻灯片被投在大荧幕上，王晓磊示意邬圭关掉会议室的灯，屋内瞬时安静下来，“不麻烦人家复印材料，咱就看PPT，由马队做个简短的介绍。”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马文渊疑惑地看着王晓磊，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当然，您最熟悉这个案子。”王晓磊做了个“请”的手势。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马文渊只好走上前去，他将幻灯片翻到第二张，那是几张现场的图片。

六个年轻的女孩形态各异地倒在四处，口吐白沫、面色狰狞，桌上几人顿时发出一些嫌恶的声音，尽管王晓磊事前看过这些图片，放大到屏幕上却还是造成了不小的视觉冲击。

“这是十月初发生的一起案件，六名死者分别是李倩、苏粟、陈令如、冯玉、王惠和韩燕燕，幸存者孙雯醒来后惊吓过度，精神一直不太好，但从她的口供中可以看出，事发当天课堂测验结束后，陈令如因为得到了第一名，买回了一大袋的苹果和七瓶茶饮，说是要请客，也就是其中发现含有草甘膦的那些食物。”

“六名死者都喝了茶饮，而孙雯只吃了苹果，所以摄入量较小，才能够抢救回来，经过调查，警方确实在陈令如处找到了购买这些东西的小票，另外在她的床位下发现了用血液画成的六芒星，但血液不属于七人中的任何一人。

“虽然陈令如的杀人动机我们尚未可知，但证据表明凶手就是她，按照这条线索，我们后续展开调查后才进行了结案处理。”

“跟我们在郭叙家发现的六芒星大小、方向几乎都是一样的。”刘靖把打印好的照片摊在桌前。

“是，这就有些棘手了，”马文渊皱起眉头，“我们调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郭叙跟这起案件有任何关系，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王晓磊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脑后，颇有些悠闲地后仰道：“这有什么棘手的，翻案呗。”

“王队，说翻案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还得跟上面请示。”马文渊显得有些为难。

“都说说吧，”王晓磊没回答他，反而转向大家，“有什么想法？”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所以我就更觉得孙雯和陈令如都很可疑，”刘靖率先开了口，“先不说口供的真实性，她是唯一幸存者，这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是啊，而且陈令如如果是想要大家和她一起死，那是不是应该要保证所有人都死透了自己再服毒，唯独留下孙雯，确实可疑。”邬圭紧接着道。

王晓磊没有说话，只是冲马文渊挑了下下巴，将问题抛给了对方。

“你们说的这些我们不是没有考虑到，但问题就是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孙雯在说谎，”马文渊将幻灯片往后翻了几页，“我们走访了宿管、老师、隔壁宿舍的同学等等，都说这几个女孩关系很好，但又自成体系，几乎不存在谁被谁孤立的情况。”

“你们之前不是还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和郭叙有关系，现在不也找到了吗？”王晓磊坐直了身子，把图片上的六芒星放大，“先拿这两处血迹去做比对吧，样本扩大到教职工，包括郭叙，最好加上周丽雅。”

“明白。”刘靖点头。

“那就先这样，都忙去吧。”

马文渊发了条信息，叫刑侦支队的人带着刘靖几人去取宿舍里的血液样本，一同带去化验。

其余人都走后，屋里又只剩下三人。

王晓磊见马文渊明显有话要说，于是支开了邬圭，让他出去接两杯水回来。

“在担心什么？”王晓磊问。

“你说的都对，这个案子疑点确实很多，我们当时查的时候，证据就摆在那，”马文渊似乎有些苦衷，“但一切都是按程序办的，没有任何地方出现问题，我后来也觉得，青少年犯罪哪想过那么多后果，我的意思是，王队，翻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阻力？”

“没有，”马文渊摇摇头，“你别这么看我，真没有。”

“没有就好，你放心，报告我们可以给你写好送过来，保证领导没毛病可挑，实在不行的话......”王晓磊压低声音道，“咱就拿上头压呗，界警厅的警衔可不比他们小吧。”

马文渊被他这不好笑的玩笑给逗乐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行吧，我相信你。”

“这就对了嘛！”王晓磊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郭叙放不放。”

“到点了肯定得放，我等会儿找几个人跟他回去，盯他几天。”

“行，那我找个人一起去，”邬圭正好端水回来，王晓磊指着他，“就他吧。”

“啊？去哪？”邬圭还是一脸懵。

“这几天你就先跟着马队，别问了，好好听人家安排，”说完还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我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可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

“是！”

马文渊不知道王晓磊对他说了什么，能让一个人突然变得如此有干劲，只觉得他对下属实在是了解，这点着实令他佩服。

王晓磊的手机突然振动两下，是路乾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刘厅回“红楼”了，让他速速赶回来。

“你有事儿就先回吧。”

“行，那我走了，”王晓磊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都放心查放心说，这是你们的案子，不管怎么查，我们都尽力配合。”

马文渊无奈道：“我不是那意思......”

王晓磊冲他摆了摆手，“不管你什么意思，老马，我能这么叫吧，虽然咱俩是第一次合作，但我总觉得，咱俩肯定是一路人，你懂我意思吗？”

“嗯。”马文渊用力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王晓磊走出城南分局的大门，只觉得今天心情不错。

两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第一次见，竟见出了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错觉。

天色渐晚，太阳都已经落了一半了。

王晓磊在冷风中晃了晃脑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饥寒交迫”，便赶紧钻回车里暖和暖和，不一会便开到了“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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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警厅四楼办公室，王晓磊不知道多少次轻车熟路地摸了进去，坐在刘家栋面前。

“我前脚回你后脚就到，说吧，又有什么事找我。”刘家栋吹着刚泡好的茶叶，觉得还是太烫，放在一边继续晾着。

王晓磊：“中午您给我那个案子，跟您要点权限，盖个章。”

“要查哪儿？”

“小路正查失踪人口，想查央城的，但是权限不够。”

“又查央城？”刘家栋啧了一声，“没完没了是吧，上次弄成那样还不够？”

“就查个失踪人口，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王晓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央城.....它不太一样，”刘家栋叹了口气，“晓磊啊，你有没有想过，它为什么要这么高的权限？”

“我们已经有进展了，这案子真的很重要，”王晓磊正色道，“六个孩子，一夜之间全没了，刘叔，我们总得给个交代吧？”

刘家栋拿起桌上的文件，“权限我可以给，但是，别再把自己弄成上次那样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