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襄阳（二）

刘表没有贸然邀请吕菁入城，将第一次会面的地点定在了距荆州城北二十里的平原上。

空地上矗立着遮阴的巨大而朴素的华盖，一张桌案，四个蒲团，看上去实在简陋。若不是两方人马各列阵于后方，旌旗招展，哪里会想到在这里进行地是荆州牧与大将军的会面。

刘表先是致歉，“如此布置，实非待客之道。”

“皇叔何出此言？对于吕某提出相见的方式、地点，皇叔一一应允，如此厚爱，晚辈感激不尽。”

双方没有达到互信的程度，这样的会面，简易、省心。因是原幽州牧刘虞的义女，故吕菁对同为宗亲的刘表执晚辈礼。

刘表对吕菁的态度很是受用，脸上挂着满意的笑。至于吕菁介绍身侧的蔡琰……

“素闻平阳公主大名，如今得见，了却妾身一桩心事。”

说话的貌美妇人，主动与蔡琰攀谈起来。

她是荆州名士蔡讽小女儿、刘表续弦之妻，蔡氏，也就是《三国演义》在刘表死后，与兄弟蔡瑁等共排长子刘琦、伪造刘表遗书奉刘琮为继承人，后投降曹操的那位蔡夫人。

虽然与蔡琰同姓，却没有亲族关系，不曾有过交集。

蔡琰应答几句，主动将话题引到祭祀典章之事，向刘表提起年底天子将在雒阳城郊祭祀天地，邀他和朝臣一同参与大典。

曾有人上奏天子，指责刘表在荆州郊祀天地，居处服用，皆有僭越之举。朝廷派人到荆州调查，自是被刘表应付过去。

蔡琰不仅是天子刘辩册封的公主，更是主管礼法的太傅，如今问出此话，未必没有提点之意。

蔡氏余光瞥了一眼刘表，只见他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荆州事务繁忙，未必有时间离开，只能遣使奉贡，一如往昔。倒是大将军与公主此番代天子巡猎，年底赶得回去吗？”

吕菁道，“江夏、庐江两郡数城被曹操占据，陛下思虑尤甚，希望我此番南下，有所作为。”

江夏郡隶属于刘表治下的荆州，庐江郡隶属于肖一治下的扬州，两郡相邻，且就在曹操控制豫州的南面。孙策死后，在肖一与孙权的江东争夺战中，两郡被曹操趁乱占去。

关于吕菁对这两郡的态度，蒯良已经传达过：复原。

问题在于，刘表不愿意为了一郡之地，改变自己中立的态度，贸然与曹操正面对上，就像他能容忍南阳郡被吕菁控制一样。

再说了，谁能保证吕菁不会将两郡一并拿去？毕竟，拿到江夏郡，吕菁就可以将雒阳、南阳郡与徐州、扬州连通起来，实力大幅上升。

说他多疑无决也好，无四方志也罢，刘表很清楚，自己没有可以北上的雄兵，能稳坐荆楚之地以观时变，足以。所以，在曹、吕两方皆对自己持拉拢态度时，他更愿意拿下更南边的交州，以及肖一未能掌控的扬州南部数郡。

可惜，肖一咬的很紧，而交州的战事，因交趾太守士燮有吕菁的支持，并不乐观。

想到交州，刘表忽然记起派去交州的长子刘琦。据他前些日子的来信，这两日应该就会抵达襄阳。

吕菁何尝不知道刘表的心思，继续道，“皇叔怜惜荆州百姓，不愿卷入战事，不过，事从权急，所以……”

吕菁顿了顿，见刘表回神，嘴角上扬，“交州与中原隔绝之处，朝廷不会直接干预其军事。我将派人劝说士燮，使他务必与苍梧太守吴巨交好。而肖一，也不会剑指南海郡。”

吴巨，是刘表派去交州的心腹。南海郡，则与扬州紧密相邻，是吕菁布局的重点之一。

吕菁这般说法，几乎是放弃交州的谋划，撤出与刘表的竞争。

不得不说，刘表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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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营地内，看着吃到一半又走神的蔡琰，吕菁无奈放下碗筷，“自鹿门山回来，你便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有什么想法不能直接问我，要这般憋在心里？”

“抱歉~”蔡琰正要重新夹菜，迎上吕菁专注的目光，索性也放下碗筷，“那天在回程的马车上，你说不要在意庞统的话，朝堂现状是顺势而为，不是最好，但目前也没有更优解。”

“你既然记得清楚，何苦为它烦忧？若没有老师与你的影响，大部分朝臣亦没有接受我的契机，双刃剑罢了。”

这部分态度摇摆的中间派，是吕菁曾经努力争取也不能争取到的力量。

“我在想，你到底想要什么？”蔡琰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嘴唇，“你又需要什么？”

“我想要的？”吕菁笑地很灿烂，“一个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只想要和爱的人相守一生。”

见蔡琰摇头，吕菁手按胸口，故作伤心，“怎的，姐姐不信我？”

蔡琰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哪里是不信你，只是除此之外呢？匡扶汉室，是父亲和我的志向，也是我们施加给你的政治理想，却不是你想要的。”

旁人不清楚，蔡琰如何能不知道，在吕菁心里，汉室、皇权什么都不是。

“达成你的志向，何尝不是实现我人生目标的途径？殊途同归。”吕菁抚上她散落的青丝，“姐姐，别想多了，好好吃饭。”

两人没再说话，将饭吃完，走到外面，已经有人等在帐外。

“主公、夫人，卑职幸不辱命，将人带来了。”

蔡琰看着失踪多日、依旧不敢抬头正视自己孙尚香，以及她身侧同样好奇的小姑娘。

“民女辛宪英，见过大将军，见过夫人。”

蔡琰记起了，在颍川的时候，吕菁提过，遇到一个聪慧的女孩儿，会安排她到雒阳读书。还说有机会让她也见见，应该会喜欢。

面对蔡琰询问的目光，吕菁呲着大白牙，但笑不语。

这如何能难倒蔡琰？

转瞬间，她便想明白。

原来这些日子不见孙尚香，是安排她给自己带“礼物”去了：一个聪慧孝顺的女学生。

不得不说，素来重视育人的蔡琰，很满意这份“礼物”。

“我还有事，你问问这孩子的基本情况，给她安排点事情。”

吕菁交待一句，便往另一角的营帐去了。

“大将军，人已带到。”

吕菁收起笑容，掀起帐帘。

“不知大将军将庞统叫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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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也嫌弃拖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