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又是谁家小儿郎，闲敲邻家门。稚气小童满街走，欢声笑语唱歌谣。

“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知不识，顺天之则。立我生息，莫匪尔极。不惧不慌，顺天之道。讼我天尊，明我典庆。止有神灵，遗我子孙……”

“小友，请问你们在唱的是哪位仙家？”天蓝色修身长袍温和有礼，被问话的小娃娃仰头看他，扎着羊角辫的小妹妹眼神晶亮地看着他。

“哥哥，你好好看啊？”

“谢谢夸奖。”楚淮安挨个给他们几颗糖果，半蹲下，与他们平视，“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们刚刚唱的是谁吗？”

“谢谢大哥哥！”灰衣小姑娘小心收到糖果，打算带回去和弟弟妹妹分享。

其他小孩也跟着脆生生道谢后，大声地回答，“哥哥，我们在歌唱长观天尊！”

“等阿郎长大也要像天尊一样，保护好多好多人！！！”褐衣小孩用力抓着木剑，眼睛晶亮亮，满是憧憬。

“那阿郎要好好吃饭长大呢……”楚淮安笑着摸摸小孩头发，又将之前买的小吃送他们一袋。

“哥哥……”羊角辫女孩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低声轻语，“你叫什么名字呀？二丫长大以后可不可以去找你啊？”

“小丫头，这话可不能说，你是很宝贵的，不能因为别人给了你一颗糖就觉得他是好人……”楚淮安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发尾，“好了，我走了……”

“谢谢哥哥的糖果！”

楚淮安笑着离开，影一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主子，小十和三十筑基了。”影一又说，“筑基丹也全都交给他们。”

“嗯，有人在望岳宗吗？”

“影六和影七在外门。”

“交代他们，有机会入内门便去试试，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主。”

“是。”

“混进楼里闹事那个人抓到了吗？”

“影二还在追查，不过已经锁定住所，明天就能有消息。”

“喉咙恢复的不错。”楚淮安似笑非笑，影一神色一僵，想起今晚和大后天还有一次针灸治疗。

“是，多亏小公子……医术高超！”

两人转身走进左手边小巷子，日光渐微，黑沉幽静的街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仿佛打着某种奇怪的拍子，听着格外沉闷窒息。

衣衫摩擦声浅浅，对于金丹期修士来说，却跟大大咧咧走在面前没有区别。

楚淮安面露微笑，左手抬起手指微曲，身后的人重新戴上獠牙面具，隐去身形。

巷子并不深，很快就走到出口。跟踪的人发现少了个人，顿时觉得坏事，转身就要跑，却是被一个鬼脸贴面，冷汗直流，抽气后退。

“唰——”

玄铁剑泛着寒光贴在跟踪者脖颈边。

“道友，真巧啊。”

“啊哈哈哈……是啊是啊！这么巧都走这条道的！哈哈哈哈……”

“叮叮～”长剑滑落抬起这人腰间玉佩，青玉朱雀纹，轻坠同色系铜铃，铃铛很是奇特即便突然挥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素思霏，你跟着我做什么？”

“巧合巧合！”那人小心翼翼地转身看楚淮安，笑得有些尴尬，“都是误会……剑、剑能不能先收一下……”

楚淮安利落收剑，一缕长发从素思霏肩膀跌落地面。素思霏狠狠吞口水，斜眼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鬼面男子。

“我就是看你的身影有点熟悉，但又怕叫错人，才想偷偷跟着看一眼……没有恶意的！”

影一抱剑冷眼看他，素思霏默默远离这个在冒冷气的人，想靠近楚淮安一些，又怕他生气把自己咔嚓了。

“是吗？”楚淮安下压君思剑，明显不信。

“素公子……”影一声音埋在面具后显得瓮声瓮气，仿佛索命鬼降临。

“我说我说！是芷嫣让我阿姐叫我来找你的！”

楚淮安冷笑，“还不说实话吗？”

“铃铃铃……”

素思霏下意识攥着铜铃，往后退开，“不找你！是来找傅秋的！”

“找恩人……”楚淮安手中用力，君思剑微微发出响声，“你找？还是王芷嫣？”

“是……是……我。”素思霏抖着手握紧不停响动的铜铃，格外后悔跟着这人走进小巷子里。

吞吞吐吐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楚淮安并不觉得是这个人要找他的恩人。

“呵……在下记得，当初与她有交易的只有我一个人，当时也两清。”楚淮安笑着往前走一步，素思霏便后退两步，直接撞墙上。回头看，那鬼面人早就退到巷子尾。

“你们现在突然要找恩人……”楚淮安嘴角下压，周身灵气有些躁动，“是不是有些居心不良呢？”

“没有！没有！”素思霏疯狂摇头，贴着墙壁往后走，完全忘记自己也是金丹中期修为。“我们没有恶意的！”

“楚师兄，何必为难思霏。”轻柔微软的嗓音娓娓动听却又轻飘飘的。

巷口两人依偎着望向楚淮安和素思霏。粉衣女子虚弱地靠在高个黄衣女子身上，轻咳几声，淡定地拿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

“见笑了……身体不大舒服。”

“王师妹，既然生病了，为何不在家吃药养伤？”楚淮安掩去眼中戾气，言语间满是关切，“如此劳累，岂不是……自我伤害。”

“咳咳咳……”

“芷嫣！”

“没事没事。”

王芷嫣借着素灵玲的力支撑着身子，行了个不标准的常礼。

“楚师兄，可否带我去找傅……傅师叔？”王芷嫣用力喘气，眼中打转着泪水。“我……想……活……”

“王师妹，望岳宗和王家都没有办法，恩人如何能帮你？”楚淮安心中厌烦，转身便要离去，“在下知晓，你如今病重难受，心神不定……”

“不是！王家没有人想要我活！”

“那又如何？”楚淮安转眸看了眼素思霏，素思霏愣愣地让开路。“恩人凭什么要帮你？就因为你的一句想活吗？我就要带你过去吗？”

“这天底下想活下去的人多如牛毛，难道就因为这样，恩人就得费心耗神地过去救治吗？”

恩人救你们，谁来救救他！

“楚师兄……”也不知道王芷嫣哪来的力气，快步拽住楚淮安的衣袖。“我知道你们在找……养神木……我身上有一小块……只要你带我去找他，这块养神木就给你们。我以心魔起誓。”

楚淮安用力攥紧手心，“王师妹手段了得……”

王芷嫣知道他在暗讽她消息灵通，自己却搞得一身伤。只要楚淮安答应她带她去见傅秋就行。

素灵玲小心地抱着王芷嫣，眼含心疼。

“没事的，灵玲姐姐……”

“你先睡会吧，到了叫你。”

王芷嫣莞尔一笑，便靠着她的肩膀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昏睡过去。

“有劳楚师兄。”素灵玲将她的面纱戴好，又放下自己头上的帷幔帽纱，这才弯腰一抬对方腿弯，将人抱起。

楚淮安敛了气势，又变成那个温润而泽、雅致高瞻的翩翩公子。

走过影一时，楚淮安轻扣三下剑鞘，而后食指压着剑柄。影一慢慢藏身于黑暗中，不见踪影。

楚淮安带着三人绕来绕去，东买点糕点西边买药材……直到日落才回到暂住小院。

“我还以为你要幕天席地了！”

“在下自然更加挂念舒适的床铺。”

傅天冷哼，看他是鼻子眉毛全都不顺。用力一甩门，把四人留在屋外。

“三位，请。”楚淮安推开大门，侧身让他们先进去。

素思霏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的傅秋，眼前一亮，克制地跟随小部队的步伐。

“傅秋，许久不见！”

“坐吧，影一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傅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的病我治不了。”

“我想，你应该也不是要找我治病。”

王芷嫣虚弱地点点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药匣子，轻轻打开。盒子里一块两指节大小的黝黑树皮安静地躺在软布上，灵气全无，与寻常树木没有区别。

“这个是养神木？”安术发出疑问。

傅天双手抱胸，火气冲天：“鬼知道！”

罗喻之当先落下灵识，只觉得识海汇入涓涓细流，洗涤这些时日的疲乏。

“师伯，确实是养神木。”

傅秋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请您收我为徒，让我进浮云宗。”

“浮云宗有人能治好你？”

“没有，但是，至少宗门保我，我不用剔骨放血。”王芷嫣悲怆惨笑，露出两手腕的伤疤。

“望岳宗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傅师叔，我是从王家逃出来的。”王芷嫣定定看着傅秋，“如果不是灵玲姐姐和思霏刚好回家，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扔进乱葬岗，变成冤魂野鬼了……”

“不……也许直接消失也不一定。”

“王师侄，我不会收你为徒，但，我可以写封信给掌门师兄，让他找望岳宗宗主，替你向他们讨个公道。”

傅秋顿了一下，问道，“你姐姐知道这事吗？”

“她知道，亲手挖了我的灵根的就是她。”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素家两姐弟更是气愤与寒心，更多的是替王芷嫣感到不值。挖心掏肺地爱戴亲姐，却被那人如此残害！

“所以，望岳宗不会保我的……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我知道了。”傅秋轻声问，“王……大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1〕“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出自《送友人》唐·李白；

〔2〕“立我蒸民”的童谣借鉴了《康衢童谣》，原句是“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知不识，顺帝之则”，在这里是仿写，不过作者本人文笔有限，仿写的可能不咋滴，凑合看吧。

文中大致意思是：

长观天尊我了我们广大百姓，凡事都做得极好。我们不明白，不知道的，不用管那么多，只需要按照天尊的规则来办事就好。

天尊为了我的生死存亡，没有做得不好的，拼尽全力。我们不用害怕，也不要慌张，只要按照天尊的道法来走就行。

歌颂我们的尊者，明晰我们的千辛万苦举办的节庆的原因。只有慈悲的神明会看到我们，让我们的子孙也能看到希望馈赠。